沉浮尽处不荒芜

34 玉瑟


孟夕芜一到东宫直接就朝紫檀殿方向去,一路上无人。
    她推开慕沉衍书房大门,谁曾想刚一踏进门一道剑光直直向她砍来,剑势凌厉,携的是摧枯拉朽之势。
    孟夕芜眼下一凝,运足内力朝后一番,以脚尖接过那道剑光,身后的门应声而裂,那可是上好的鎏金金丝楠木门,坚硬非常。
    她借势向前,想与那出手之人正面交锋,却在那一刻,停了手,双方都停了手。
    孟夕芜看着眼前着水蓝色绫绡衫子的女子,气度清绝冷然,那样熟悉的眉眼,那样熟悉的剑势。
    二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好剑法,可惜了我这门。”慕沉衍面无表情的经过她们俩去到案桌后坐下,莫止跟在一旁。
    眼前女子见来人立马单膝跪地:“殿下恕罪,听闻近来时局不稳,殿下又不在,我以为是不怀好意之人前来窃取机密,便出了手。”这紫檀殿外人向来不得随意出入,整个东宫人人都知道,估计她在里面听着来人步子轻浮且不熟悉,想来也是个高手,而紫檀殿中不应当有这号人,她倒是为主子想。
    “你这是我交代的事儿没办成,想尽快立功抵罪吗?”他淡淡道。
    “殿下……”
    却是莫止出声止了她的话头:“好了,玉瑟,你刚回来,先不急着复命,回去休息一下,未时再过来,叫上秦钟,想是四良娣此时有话要和殿下说。”
    玉瑟静默一会儿,向来清冷泠然的眸中却有一丝不明的情绪,似是听她喃喃:“四良娣……”随后才正声答:“是,殿下,属下告退。”
    她出去之后,房间内一时鸦雀无声,孟夕芜也似是出神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还是慕沉衍一句话唤回了她的思绪。
    孟夕芜含糊应道,随后清醒过来,一字一句把今日之事给他说了,然后拿出纸条走到他面前:“这便是今日摘星公主给我的。”
    慕沉衍接过,却是先抬头看她:“你没看?”
    问得孟夕芜一怔,她答:“没来得及。”
    “是来不及还是压根儿不想看?”慕沉衍说这话却也不是真想要她回答。
    慕沉衍看着纸条,嘴角微勾:“想不到这么沉不住气。”随后又朝莫止说:“明晚亥时,你可以去准备了。”
    莫止领命之后便出去了,只剩孟夕芜和慕沉衍两相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慕沉衍缓缓开口:“阿芜,你如此聪明,想是也猜出了即将发生什么了吧。”
    “不敢,殿下要做什么臣妾哪儿猜得出。”
    慕沉衍不理她这话,只说:“他们一大家子,倒只有摘星是个聪明的,只不过她此次借了你的手,你也算牵扯其中了。”
    “殿下说的什么,臣妾真的不明白,今日,臣妾只是进宫做了两道菜而已。”
    慕沉衍微一挑眉,把背靠在椅子上,随后才问:“有什么想问的吗?知无不言。”
    孟夕芜想了一想,终究还是说:“夕芜没什么疑问,若是殿下无事,臣妾先行告退了。”
    他允了,在她踏步出门之际,缓缓说了句:“阿芜倒是会独善其身,此后,我不会再对你有招揽利用之心,明晚之后,阿芜想去哪儿便可以去哪儿。”这次,他是真的罢了。
    孟夕芜在门口静了许久,终是开口:“多谢殿下成全。”声音有些喑哑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未时,玉瑟和秦钟随着莫止来到了紫檀殿,言事商议毕,玉瑟跪下,对着主座上那人说:“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属下绝无怨言。”
    秦钟在一旁拉她,小声提醒:“玉瑟……”她却没有理他。
    秦钟跟着跪下,恳求道:“殿下,你就看在她平日里办事得力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请殿下从轻发落。”
    慕沉衍双目微阖,静静不说话,莫止淡淡道:“秦钟,一边儿去。”
    “可是……”
    “秦钟,你别管我。”玉瑟冷清道。
    慕沉衍最不喜欢求情与包庇,这他们都是知道的,秦钟无法,只好静立一旁。
    过了许久,慕沉衍睁开眼,轻轻瞥过玉瑟道:“你倒是清楚,不过我也不想让属下觉得我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明晚之后,回千里堂面壁思过去吧,禁足一月。”
    在秦钟还未来得及高兴之时,他又开口:“下次,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是,多谢殿下。”
    玉瑟起身告辞,慕沉衍却突然叫住她。
    “殿下,还有何事交代?”
    “你去长林殿,看看她吧。”
    玉瑟闻言抬头,常年冷清的眸子里竟也满是讶异。
    “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用隐瞒,包括那些,我让你做的连你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闻言眸光微闪,最后开口,语气不像上下属,更像是朋友:“殿下,何必呢?你明明知道她喜……”
    慕沉衍挥手打断:“就算让她断了念想吧,算是尽我对她的同门之谊,我不愿在这方面亏欠她什么。”
    “可是,我愿意说,她不一定愿意听。”
    “她会愿意听的,只是不愿意我说给她听,你去吧。”
    玉瑟领命出门,最后还是回过头说了一句:“殿下,你不了解她,还有,在感情中,没有亏不亏欠这一说。”说完转身便出门了,留慕沉衍一人沉思。
    孟夕芜在长林殿中无所事事,一直想要不要去找找她,但是去哪里找呢?
    她摒退了众人,独自在院子里晃悠,好像晃就能晃出个人似的。
    “你这样来回走,也不晕的吗?”清清冷冷却略带笑意的声音。
    孟夕芜闻言猛地回头,刚好见玉瑟从殿墙上跳下来。
    她喃喃喊道:“南宫……”
    玉瑟闻言怔了一瞬,随后才笑说:“你就唤我玉瑟吧,正如我如今不会唤你莺时,而是夕芜,或是四良娣。”
    “我……这……不是,这都是巧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好了好了,不用解释了,我知道。”
    “也是,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在怪我没告诉你?”她其实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没有,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得已与秘密,哪儿能事事都清楚呢。”
    玉瑟笑笑,倒也不说这事了,只话家常和近况,也算是一步一步引她问那些问题,她了解这丫头的,表面上毫不在意,实际上好奇心重得很。
    果然,孟夕芜没有忍住:“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手下?”见她神色疑豫,孟夕芜忙说:“要是真不能说也没什么的,我就是问问。”
    玉瑟将那抹挣扎后的释然演得极好,毕竟也不能直接和她说慕沉衍允了可以和她说不是,她问:“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反正我也腻了这日子,正愁没人可以倾诉,看在昔日情分上,也算是给你个提醒。”
    孟夕芜突然犹豫,干笑道:“那个……我……突然好像不是很想知道了。”
    玉瑟心想,恐吓过头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说了罢。
    谁知另外聊了两句之后孟夕芜还是把话题绕了回来:“你办什么事没办成他要罚你?”
    玉瑟笑笑,这丫头,果然,到底是好奇心太重,还是太关心他的事?慕沉衍啊慕沉衍,你就后悔去吧。
    她也不提醒她了,若是真想知道,那她就告诉她,之后取舍,相信她心中自有定论。
    玉瑟对她笑了笑,慢慢开始说:“我是他的手下,秦钟也是,你知道秦钟是谁吗?”
    孟夕芜摇摇头,一脸茫然。
    玉瑟莫测高深道:“是玄英,我们几个,终究还是绕到了一起。”
    玉瑟看着孟夕芜的神色,好像没什么异常,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听到熟悉的名字。
    她无奈一笑继续说道:“我和秦钟,自小便被收入千里堂,后来偶然与殿下一起入得袖手临风庄,只不过那时,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回来之后才发现的,因为我和秦钟自袖手临风庄学成归来,自然担上了千里堂的一二把交椅,而千里堂的堂主是莫止,他比我们都要大些,行事很是沉稳,是个人物,整个千里堂,能够见到殿下的也就我们几个,我们主要负责收集消息以及执行暗杀任务,东宫的隐卫,也是千里堂麾下,但是世人皆不知道千里堂的存在,它是殿下一手创办的,殿下和我们年龄差不多,当年他那么小,便有如此心智和魄力,这几年更是将千里堂发展壮大,也难怪里面的人都对他忠心耿耿,毕竟他这样一个人,很难让人不钦佩不信服的。”
    孟夕芜笑笑,淡淡道:“他有这样的能力,我也不奇怪。”她说这话的时候,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眼里无限温柔,也无限苦涩。
    她又问:“那你到底办了什么没办好?”
    玉瑟闻言,思绪仿佛回到了当时,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也察觉到了,一向情绪不外露的她,竟然会不知不觉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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