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尽处不荒芜

41 重聚


之后风萧寒便没有再来东宫了,估摸着也是觉得徒劳。
    若是他早知今日如此,当初他便不该一时由她任性放她走,如今,竟然连见,都见不到,瑟儿,你对我,竟然这么狠得下心。
    转眼便是论佛会前一天,昨日慕沉衍便亲自去行宫,邀请涤风国掌政殿下以及浣雪国三公主和少帅陵溯,请他们今日移驾东宫,为韦苍老先生接风洗尘。
    在世人眼中,便是这东宫太子爷终于下够了马威,却不知他们几人那点儿小心思。
    他们几人已于东宫宴客厅坐定,过了一会儿广寒才自厅外款步而来。
    她没有看慕沉衍,没有看风萧寒,眼角余光一直瞥向左下首。
    行礼之后便于慕沉衍身旁坐下,几人略有些尴尬,什么话也没聊,连基本的问候都没有,一旁不知情的宫婢们见这阵势纷纷吓得不轻。
    广寒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眼眸之中,明显已有些颤抖,几人各怀心思,谁也不爱搭理谁,也都不注意谁,是以她也不大避讳,一直盯着左侧。
    谁知左上首的三公主却忽地抬头对上了她的眼,那三公主显然会错了意,欣喜却不失礼数说道:“虽说同为女儿家,但太子妃这样盯着我,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广寒随即微笑:“杪夏公主说笑了,只是,想起了从前许多事,一时失神了。”
    风萧寒似乎一直纠结于玉瑟的事,转了转酒杯说:“从前许多人都不在,念那许多事做什么?”
    慕沉衍笑笑,对着一干宫婢说:“都下去吧,只韦老先生来的时候通报一声便是。”
    一时间这偌大的厅中便只剩了他们五人。
    本来是为了可以让大家畅所欲言,可如今,大家立场不一样,好像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慕沉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道:“怎么?无话可说吗?”
    “和你有什么好说的?”依旧是风萧寒呛道。
    却是陵溯打破了这僵局,如往常一般温润的声音:“你们俩还是这么不对盘。”
    风萧寒闻言便斜对面的人说:“清祀,你少在那边说风凉话。”
    陵溯摇摇头,果然就不说话了。
    “次次都是你呛我不够,拿别人撒气,那人,偏偏总是清祀。”慕沉衍笑道。
    杪夏闻言,朝主座上的人望了一眼,眼神有些含羞带怯,随后附和:“就是,南宫不在,还真没人治得了你。”谁知这话正正戳中了风萧寒的不快之处,他与玉瑟以及慕沉衍的关系,极为隐秘,想来杪夏他们是不知道的。
    所谓不知者不罪,风萧寒身为一国殿下,这点气度还是有的,只狠狠剜了慕沉衍一眼。
    广寒清咳一声,就着刚才的话继续道:“不过是清祀脾性好些,不大与他们计较罢了。”
    本以为这话接得不会触了风萧寒的心弦,但谁知,这男人敏感起来竟比女人还难缠,他又本就像个妖精一般,他没好气道:“是,你们这个护着那个,那个帮着这个,说到底,不就欺负我孤家寡人没人帮衬吗!”
    广寒无奈一笑,便不言语了。
    慕沉衍也不理他了,任他一个人牢骚。
    一抬头却对上陵溯的眸子,那目光,微微打量、微微不满,慕沉衍不自知,他何时,又得罪陵溯了?
    是以便成了这样一副场面,风萧寒一个人在旁边哼哼唧唧,杪夏时不时偷瞟位于主座的慕沉衍,广寒也不那么正大光明地看看陵溯,陵溯与慕沉衍目光相接,都在探究着对方。
    这时有宫婢进来,一进来差点没被这诡异的氛围吓软腿,刚想退出去,却是慕沉衍叫住了她。
    她如实答:“禀殿下,韦老先生到了。”
    “快请进来。”
    “先生说不用麻烦了,直接便去了紫檀殿住下,叫备点儿素食送去便可,殿下也不用去看他,明日直接随殿下进宫开坛。”
    陵溯答曰:“倒是个有脾性的。”
    慕沉衍对那宫婢淡淡道:“按他说的做就是了。”
    “是,殿下。”那宫婢说着便打算退下,神色间却很有些疑虑。
    这时风萧寒起身幸灾乐祸道:“连太子殿下的面子都不给?既然这样,那我也走了,懒得多待。”
    慕沉衍出声制止:“等等。”
    他斜斜笑道:“怎么?想留我啊?我……”
    “没说你,你,先别走。”说着便抬手指了指适才打算离开那宫婢。
    她连忙回身跪下:“不知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那宫婢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却坚持道:“奴婢……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风萧寒摆摆手道:“有什么你就说,我也好听听墙根儿,听了我还急着走呢,别磨磨唧唧的。”
    那宫婢还是看了眼慕沉衍的神色,见他允了,她便缓缓道:“适才……适才老先生身边跟着一位书童,虽是位清秀小生,但奴婢瞧着……瞧着面相有些像……像四良娣。”后来这宫婢渐渐就升到了太后身边,就是因为眼神儿实在好使。
    “你说……谁?”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那宫婢瞧着慕沉衍面色不虞,哪敢再说,只顾着求饶。
    慕沉衍挥了挥手,她便退下了。
    只余一室人怔愣的怔愣,失神的失神,只有广寒轻轻笑了,她果然猜得没错。
    风萧寒听完这话果然脚底抹油就出去了,但这次,他恐怕不是要回去,怕是要去扰那老先生清净了。
    广寒看着陵溯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心底蓦地一紧,他果然还是喜欢她。
    终是慕沉衍敛了神色,淡淡笑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这也不足为奇,等花朝回来就知道了。”
    陵溯回答:“他恐怕不会过来了。”转了转眼眸轻笑道:“殿下当真如此不关心?”说完定定看着他,一向温和的眸子有些许沉重。
    杪夏见气氛不太对,连忙开口:“呃……那个,既然先生不来那就算了,我们也先回行宫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不必相送。”待慕沉衍点头应过之后起身就走了。
    走到门口见人没跟上来,她回头,看着还如适才一般模样一动未动的陵溯,她开口催促:“陵溯,走啊,愣着干什么?”
    这时他才放下手中杯盏缓缓起身,应了声:“是。”
    他二人确然是回行宫了,陵溯向来不像风萧寒这般不羁惯了,他从不会做出格之事。
    有宫婢引了韦苍和孟夕芜来这紫檀殿之后便退下了。
    孟夕芜看着这宫殿,有些恍惚,那他住哪儿?
    却听一旁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语气却甚是轻快:“诶你还别说,这院子真不错,那小子也够意思。”
    孟夕芜看着这位传说中久负盛名的清寡老人,此时正拿着一个梨四处转悠,一边啃还一边点评这殿中的装束,她有些无奈,怪不得不止师公连师父和他也合得来,他确然,随意洒脱了些。
    原来慕沉衍和他也是认识的,是从前因为师父的关系偶然见过一面,他挺欣赏慕沉衍,此番慕沉衍亲自邀他,当然又许了他两本传世棋谱,孤本,他也久未出山,有些想念这皇宫的山珍海味,是以便欣欣然应了,绝不如外界所说一般什么云游,什么传道。
    孟夕芜这几日和他倒是真合得来,他不喜拘谨,她便更是撒开了性子,于是幽幽开口道:“废话,太子爷的寝宫,能有差吗?”
    “丫头,你跟着我也算享福了,以前没住过吧。”他是知道慕沉衍和她的纠葛的,都怪年宁那嘴大的,好在他对这些事儿不是很感兴趣,只时不时无聊了拿来打趣她,这种人,专撒盐的。
    “谁稀罕哪。”
    “不稀罕就跟我走吧。”一道爽朗的声音自外间传来,话音刚落,只见风萧寒从门外进来,不似往常一般似笑非笑,这次笑意甚深。
    孟夕芜见来人,也不惊讶,早知道他们在这儿的,她自里面出来,笑道:“我还当谁呢?原来是您老人家。”
    风萧寒张开双臂,挑了挑眉道:“本以为两年未见,你这一见我会感动得哭出来,看来我真是失败。”
    孟夕芜走过去抱住他,很快松开,风萧寒却疑惑:“手怎么这么凉?”
    她未答此话只揶揄道:“你这又没死没伤的,我哭什么?”
    风萧寒一听也不追问了,抚着心口道:“谁说没伤,伤得可厉害了。”
    这一次她没再打趣了,只认真说了声:“对不起。”
    他在一旁坐下:“怎么?丫头,你这是在替他道歉?和你有什么干系?”却不等她回答他又换了神色,笑说:“要不要跟我出去玩玩?”
    孟夕芜顺势坐下,很嫌弃地说:“谁想和你出去啊,赶了几天路,累着呢,你自己边儿待着去。”
    “你一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了,够本事的啊,韦老先生的书童,他人呢?”说着便四下张望。
    刚刚他来的时候韦苍便已经入内了,他不愿周旋这些她是知道的。
    是以她便说:“明儿就见到了,慌什么。”
    风萧寒不以为意,随后又和她好一阵玩笑,走的时候他叮嘱:“明儿给我做点儿点心来,我好带回行宫吃,惦记好久了。”
    “好,知道了。”
    谁知过了一会儿他竟又自门口探出头来,眨了眨眼道:“你男装不错,挺潇洒的。”
    孟夕芜霎时便想起从前慕沉衍说她男装是欲盖弥彰之语,看来也不是他说的那样,欣欣然朝门口的风萧寒抱拳一谢,十足公子哥儿。
    他前脚刚走韦苍便从里间出来,还啃着刚才那个梨:“这小子也不错,怎么?喜欢你?”
    她白他一眼道:“没有,就是感情好些,更像是兄妹。”
    韦苍了然,继而长叹一口气,语气有些不愤:“你说年宁那小子那种德行,怎么收的徒弟个个都还行啊。”虽然只慕沉衍和他认识,但他们几个他都是知道的。
    还有,能唤年宁一声小子的,怕也只有他了,她还是要维护一下师父的:“有种东西叫深藏不露你懂不懂?”随后打量他一眼又道:“看你这么大把岁数也没个徒弟,估计是不懂了。”说完便走了。
    韦苍指着她的背影骂:“你个臭丫头,你给我回来!”
    见她恍若未闻般关上里间门,他啃了一大口梨说:“这三辈人,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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