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尽处不荒芜

孟夕芜想着过年见不到慕沉衍，他也没来千里堂，她有些想他，也就忘了莫止说的话，想着去东宫看看，算是提前给拜个年。
    她避开一众羽林军，悄悄摸到长林殿，却发现没有人，不在吗？
    她想着没关系，去看看广寒也好，可是去到兰若宫居然也没有人，什么情况？一起进宫请安了吗？
    孟夕芜自认倒霉，灰溜溜地便回去了。
    第二日她再接再励，又去了东宫，心想着今日总该见到了吧，这大清早的，他们总会在吧，可是居然如昨天一样，广寒和他都不在，孟夕芜这才觉得不对，在一隐秘处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还是没有见人。
    她心下疑惑，离开东宫的时候还被东宫隐卫发现了，只是都是千里堂的人，尚且认得她，是以也只做没看见。
    她本是打算去天香居先看看再回去问问莫止的，可是走着走着她便觉着不对劲，怎么总感觉身后有人。
    孟夕芜不自觉也加快了脚步，却明显感到身后人也快步跟上了，她不能把麻烦引到天香居，是以朝城门口处走去，她一直走的大道，心想人多他们不会好动手。
    一路走她一路想，这些是什么人？跟踪她干什么？而她明显感觉来者不善，那她得罪了谁？思来想去却没个所以然。
    一路走都到了城门口，还有人跟着，她定神一看，看着前方分明也有一人在堵截，虽着便衣，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不欲动干戈，转身一看，身后却也有人，两人纷纷向她走来，孟夕芜握紧袖口，已做好了准备。
    就在这时，突地马蹄声声，竟堪堪停在了她身边，孟夕芜抬头一看，有些惊讶：“桓世子。”适才那两人见状也只擦身而过，仿似什么都没发生。
    慕桓骑在马上，他背着光，有些看不清楚面容，他眉梢一挑道：“四良……夕芜，真的是你？”说着便跳下马来。
    孟夕芜这才看清他，此时的慕桓已不像当初那般娇贵，皮肤已被北方的风沙磨砺，脸颊早褪去了当初的稚嫩，有了男儿的棱角，她早听说慕桓要回都述职，顺便过个年，但是好像快了些，是以她笑道：“不是说桓世子明日才到吗？怎么今日便到了。”
    慕桓笑答：“我一人先行，赶回京来了，你怎么知道的？四表哥告诉你的？”
    她点点头，又听慕桓笑道：“四表哥果然把你找回来了，早知他放不下你。”当初他也是偶然得知孟夕芜没有死的。
    她笑回：“是我来找他的，不是他来找的我。”
    慕桓有一些惊讶，不过随即便道：“都一样，殊途同归。”
    她应了此外又说：“既然如此，桓世子快回去吧，郡主和王爷王妃不知怎样盼着世子呢。”
    慕桓应了，邀她一起回城，孟夕芜没有和慕桓一起走到底，毕竟家门挨着，不大方便。
    她是等慕桓走了多时才回到千里堂的。
    一回去她便去了莫止那儿，莫止似乎早料到她会来，见到她丝毫不惊讶。
    孟夕芜想许是见到她的隐卫报上来的，于是她开门见山问道：“莫止，他们去哪儿了，我在东宫都找不见他们。”
    莫止不瞒她直接答：“皇宫。”
    “去了多久了？”
    “你走之后第二天便去了。”
    那为什么上次慕沉衍来没有告诉她？于是她继续问：“去干什么？”
    莫止看了她一眼才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该我知道的殿下自然不会告诉我。”
    孟夕芜看莫止似乎有缄口不言的打算，她也就不逼他，告别之后便离开了。
    所以是因为他们要去皇宫这才把她弄来千里堂的？那到底他们去干什么？难道出了什么事？
    她有些担心慕沉衍，也就忘了自己今日被跟踪之事。
    可她心里隐隐总觉得慕沉衍瞒了她什么，而且绝不止是这个。
    她问过莫止，那么慕沉衍肯定也会得知，但是后日便是年三十，他肯定不会有时间来找她，那就等等吧，等年后再来问他，把她疑惑的事情都问清楚。
    可是当天晚上孟夕芜却难以成眠，总觉得她忘了什么事儿。
    隔日她依旧没忍住去了东宫，她直接便潜进了兰若宫广寒的寝殿，在殿内廊柱上待着。
    东宫之中本就人多口杂，更何况是这与太子妃息息相关的兰若宫，孟夕芜也就是来碰碰运气的。
    没过多久果然有婢子进来洒扫，刚开始两人也不多言，孟夕芜都想跳下去问话了。
    可渐渐地，许是这些杂事无趣，其中一个婢子率先开口问道：“这殿下和咱们太子妃都进宫好一些时日了，看样子这过年也是不会回来的了，哎，殿下不在，过年的例赏可就没了。”
    孟夕芜觉着有苗头，趴在柱子上听得更仔细了。
    果然另一婢子随即应道：“这有什么，等这年过完啊，咱们好处多着呢，如今我们顾好这兰若宫才是。”
    “什么意思？”
    “你傻啊，太后令殿下和太子妃日日待在一处，这年后回来啊，咱们可能就得多一个小皇子了，那时候太子妃一高兴，咱们赏赐还少得了吗。”
    孟夕芜听到这儿脑子里忽然一阵嗡嗡，差点儿没摔下去。
    “也是，我觉着肯定得有了，感觉殿下身体好着呢。”
    另一婢子闻言咳了咳才道：“也还是太后想得周到，给创造这么多机会。”
    “行了，打扫完了，咱们走吧。”
    等她们走了好久，孟夕芜仍然在那柱上躺着，定定地望着屋顶，又是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起身也就离开东宫了。
    路上她在想，广寒和他不是合作关系吗？如今怎么会……？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是不会扰了他们的。
    可是若真如她们所说，那天慕沉衍为什么会出来，还和她说那样的话？害怕她知道之后一走了之吗？为了吊住她替他办事？可他明明答应了不会再骗她的。
    孟夕芜越想越觉得烦闷，不行，她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她不能听信片面之词，要等到年后亲自听他说，只要他说，她就信。
    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可慕沉衍依旧忙碌，折子不断，他每日在皇宫之中，外面人知道的不多，都是手下人把折子从东宫拿来景宁宫偏殿，顺便给他带来外面的消息，他日日在皇宫里，倒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太后不准要他随意出宫，他无奈，面上也只好顺了老人家心思。
    今日莫止传来一消息便是她知道了他们不在东宫的事。
    慕沉衍看着字条微微发笑，这丫头，果然忍不住，可惜要等年过了，他才能赶着去见她，再等两天吧，两天之后，他就来。
    皇族规矩如此，年三十晚上需得在宗祠守岁，大年初一又得在宫内应付来贺岁的群臣。
    隔日便是年三十，孟夕芜一大早便被玉瑟拖起来了。
    她昨夜睡得晚，此时起得有些不甘愿，她闭着眼睛洗漱更衣完毕，趴在院子里问：“起这么早干什么啊？”
    玉瑟兴致勃勃道：“夕芜，可是你说要亲手操刀，给我们弄年夜饭的，在外的和轮勤的兄弟不说，光是在这儿的，就有几十上百号人，要是晚了你来得及吗？”
    她一听这数字脑子就清醒不少：“怎么这么多人！”
    “所以得早些啊，咱们出去吧。”
    她摆摆手，勉强应下：“好吧好吧。”
    随后便出去了，去到后厨，秦钟已经在等着她们了，另外只有两三个打杂的婢子。
    孟夕芜四下扫了一眼道：“其他人呢？”这厨房平时可有十几号人呢。
    秦钟很自然笑道：“你说你主厨，我就给他们放行了，留了几个小工。”
    孟夕芜咬牙：“秦钟，你你……你真行！”
    “来来来，咱们开始吧，我要干什么？”
    孟夕芜瞥了一眼秦钟那样子，叹了一口气，陆陆续续便开始安排任务了，首先当然是把材料准备好了。
    他们几个在后厨又忙又乐，孟夕芜和玉瑟都是在摘菜，一碰上切洋葱青椒什么的都是叫秦钟去的，他哭得那叫一个惨。
    中间他们和了一大缸面粉，每个人脸上身上都弄得到处都是，活脱脱几个白发魔女。
    玉瑟越弄越觉得有趣，她向孟夕芜道：“夕芜，等过了年啊你教我做饭吧，还挺好玩儿的呢。”
    “怎么，想当贤妻良母啊。”
    “什么呀，有时候吃腻了厨娘做的，自己弄一弄也很好啊。”
    孟夕芜笑着应道：“行啊，不过你确定你能学好？别到时候把自己给毒死了啊。”
    玉瑟闻言就着手里的水就给孟夕芜泼去，孟夕芜眼神儿好，一下子便闪开了，却惹得站在她背后的秦钟结结实实受了。
    孟夕芜见状大笑，话都说不出，秦钟睨了她一眼，又对玉瑟说：“你别听她乱诌，你学，到时候我给你试毒。”说完自己也笑了。
    玉瑟看着眼前一个两个的打击，扶住额头叹口气，颇有些无奈。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他们都没吃午饭，一是忘了，二是来不及。
    他们上午都只顾着玩闹了，真正准备的都没多少，孟夕芜觉着这么多号人呢，可能来不及。
    是以她便出去吼了一声，叫了一些人来帮忙，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她吼的是有兴趣的来后厨玩玩儿啊，结果来的全都是些厨房愣头青，会厨的一个没来。
    她没办法，只好把和好的一缸面粉放他们面前，拿了一箩筐模具给他们，又把她先前和好的七八种馅儿放他们面前，简单粗暴道：“把馅儿放进面粉里，再放进模子里，最后再放那边那蒸笼里就成了。”她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别乱来啊，不然自己弄的自己吃完啊。”
    另外又安排了几个人切菜，他们虽然都不会，但都是玩儿剑的啊，给规定了只能切多粗多细，他们倒切得规规整整的，就是有点儿慢。
    她仔细分工，一个个都很乐意，秦钟和玉瑟在孟夕芜身边，悄悄道：“以前也没见他们这么高兴过。”
    “有新鲜的玩儿当然高兴了。”
    秦钟又道：“你什么时候和他们打成一团的，我看他们都挺听你的话。”
    她一脸认真回道：“因为你们平时对他们太冷清了，好不容易来我这么一个热情活泼的。”说完头一扭就走开了。
    玉瑟和秦钟对视一眼，憋着笑也都各干各的事儿去了。
    晚上等年夜饭出炉的时候，成效还是很不错的，除了蒸的点心丑型了点。
    莫止是晚饭的时候才出来的，为此孟夕芜还在心里腹诽了好久，他就是躲着避事儿呢。
    吃饭的时候这帮手下也都胆儿肥了，一个个跑过来孟夕芜他们这桌敬酒，每到孟夕芜她都笑着接过，然后塞给身边的秦钟。
    秦钟他要喝自己的份，要喝孟夕芜的份，偶尔还要喝喝玉瑟的份儿，以至于到最后，秦钟醉得都翻白眼儿了。
    总之这顿饭还是极高兴的，吃完之后孟夕芜和玉瑟把秦钟抬回他的院子，剩下一片狼藉是莫止在收拾，当然，是孟夕芜要求的，虽然她后来出去看到的是莫止坐在一边指挥，一干手下们在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