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尽处不荒芜

大年初一一大清早，玉瑟和孟夕芜便起了，都想着得去看看生意，虽然他们那些生意年初一的想来没有多少人，只孟夕芜的天香居热闹些，但好歹得去看看。
    秦钟昨晚醉得太厉害，到现在还没起，嘱咐了厨房等他醒了给送一碗醒酒汤过去之后，她们便离开了。
    孟夕芜和玉瑟担了秦钟的责，一人去了赌坊，一人去了赤红楼看看，随后才回各自的地方。
    孟夕芜去的赤红楼，去到天香居的时候已经快巳时了。
    她在房间里看账本，却突然听得门口家奴唤了声：“玉姑娘。”随后玉瑟便进来了。
    孟夕芜走过来道：“他们还认得你呢。”
    “我这又没离开多久，要是不认得我可就伤心了。”
    “你来干什么？”
    “我那儿没什么事儿，过来看看你有什么要帮衬的，还有，我不是要学厨嘛，来这天香居沾沾手艺呗。”
    随后两人便开始探讨玉瑟学厨是否能成这档子事儿了，孟夕芜开玩笑非要玉瑟拜个师，玉瑟死活不肯，说什么她们同出一门，再这样乱辈分了，孟夕芜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快要成功之时，却突然有人敲门打断了这进程。
    孟夕芜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应：“什么事？”
    外面的人回道：“夕姑娘，楼下有位公子找你。”是桂叔，竟能劳他亲自前来禀报，想来不是个简单的。
    “谁？”
    “桓世子。”
    慕桓？年初一的他怎么来了？
    “叫他上来吧。”
    随后孟夕芜与玉瑟对视一眼，玉瑟点了点头，便隐在了内间屏风后面。
    不一会儿慕桓便来了，孟夕芜起身笑道：“桓世子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他笑道：“名动帝都的夕姑娘谁不知道。”
    孟夕芜有些尴尬，回道：“桓世子可别打趣我了，桓世子前来是有何事找我吗？”
    慕桓开始有些为难，不过还是说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夕芜可知，青儿在哪儿？”
    这下轮到孟夕芜疑惑了：“青儿？”
    “就是绾青丝，绾姑娘，当日在东宫，还是因为你我们才认识的。”
    孟夕芜觉着事情发展得太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冥思一瞬，忽然想起当日灵犀所说，看来他派去帮慕桓那人，真的是绾青丝，绾青丝竟真的甘愿？那他许了她什么？
    孟夕芜试探着问道：“绾姑娘此番，没和世子一起吗？”
    慕桓闻言果就说了：“她是和我一起离开莨城的，但是，刚出莨城没多久她就甩开了我们，我至今不知道她的消息。”
    “绾姑娘是殿下派去的，世子应当问问殿下才是。”
    慕桓无奈坐下：“昨夜我和四表哥一起守岁，今早晨一找着机会我就问了他，可是他也说不知道，我想着她可能会找你，只好出宫来问问你。”
    孟夕芜闻言遗憾道：“她没来找过我，我也不知道。”
    慕桓失望看她一眼，孟夕芜立即补充：“若有她的消息，我一定通知世子。”
    “好吧，多谢，那我先走了。”
    慕桓走后玉瑟自屏风后出来，孟夕芜直直看着她，玉瑟目光也不回避。
    孟夕芜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玉瑟没有要说的意思，她又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人骗我，难道他，又骗了我什么？”
    玉瑟这才开口：“夕芜，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知内情，还有，你不能妄下定论，殿下自然有殿下的理由与考量。”
    “我没有怪他什么。”顿了顿又说：“那你告诉我，绾青丝是什么时候去莨城的？”
    “桓世子去后没多久她就去了。”
    “他是怎么联系她的？”
    “就在你离开襄沅城之后几天绾姑娘就来了，估摸着她是以为你出事了才来的，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孟夕芜点点头：“知道了。”
    玉瑟见孟夕芜蹙着眉头，看了看日头，她笑笑道：“夕芜，这都快午时了，咱们去吃饭吧。”
    “好。”
    她们就在天香居内用的膳，饭后玉瑟非要拉着孟夕芜去后厨，说是今儿人不多，刚好她可以在这儿学学做菜，孟夕芜不忍拂她的意，也就应下了，可是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弄了两三个时辰，玉瑟终于算是弄出道像样的菜了，见玉瑟期待的眼神，孟夕芜故作轻松道：“能吃吗？”
    “当然能了。”
    她小心翼翼地夹了片青菜放进嘴里，眼睛蓦地睁大，她强忍着咽了之后苦笑道：“你这是放了多少盐啊，你要齁死我。”
    玉瑟闻言有些歉疚，赶忙给她递水，自己刚刚本来准备吃一口的，现在也就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随后她招了招手，便有一红衣小婢端了一盘梨就进来了，玉瑟接过说道：“快吃块梨子，清清嗓子。”
    孟夕芜却没有理她，定定看着那红衣小婢不说话。
    她见这红衣服蓦地想起那日在天香居里匆匆瞥见的一抹红色，那人应该是绾青丝吧。
    那她为什么不现身找她？因为当日慕沉衍也在吗？那她如今在哪里？
    绾青丝孤身一人，想来是不会离开襄沅城的，而当时在东宫的时候绾青丝成天嚷嚷着要和她比武，却一直没有比成，而绾青丝第一次输给她的地方，就是在西山！
    虽不至于她会一直在那里等着她，但也是有可能遇上的，她得去告诉慕桓这个可能。
    孟夕芜匆匆说了句：“你先练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然后撂下玉瑟就走了。
    她运起轻功快步向永安王府走去，到了门口正愁以什么名头找慕桓为好，却刚好碰见灵犀从里面出来。
    灵犀一见她立马就朝她奔了过来，欢欢喜喜地说：“夕芜姐姐，你来给我贺新年吗？”
    孟夕芜匆匆应了声是便把她拉到一旁问道：“灵犀，桓世子在不在？我有事找他，你帮我唤他出来行不行？”
    灵犀不明所以，仍旧答道：“我哥哥不在府中，今天早上守完岁出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了。”
    “这样啊，要是他回来你就告诉他我来过，我先走了，灵犀，新岁平安。”
    灵犀却拉住孟夕芜道：“姐姐，你有什么事吗？哥哥不在，我也可以帮你啊。”
    孟夕芜笑笑婉拒道：“没什么大事，不必麻烦你了，此时护城河边很热闹，灵犀可以去逛逛，我还有事，真的先走了，乖啊。”
    灵犀撅了撅嘴道：“好吧，等夕姐姐忙过了我就来找夕姐姐玩。”
    “行，来天香居找我吧。”
    说完她就真的走了，她没有回天香居，直接便去了西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绾青丝此时就在西山，慕桓不在，她得先拦住她才是，正好也有事问她。
    她匆忙赶去西山，在从前他们扎营的那一块地方转了转，却没有人，绾青丝不在。
    她有些失望，刚准备往回走，却忽然听闻有脚步声朝这边来，感觉还不只一个人，她不知是谁，下意识里便躲进了一旁茂密的草丛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先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红衣飞扬的女子，腰间一截软鞭，潇洒非常，正是绾青丝没错，孟夕芜一喜，刚准备出去，却看见了她身后那人，是慕桓，看样子有些急切，好像有话要和她说，孟夕芜不便打扰，便没有出去。
    本以为他们会继续走，孟夕芜也希望他们走远一些，免得叫她偷听了去，她也无意于此，可绾青丝偏偏就在她面前那一块空地停了下来。
    绾青丝回头气鼓鼓道：“你都跟了我大半天你到底要干什么？还甩都甩不掉。”
    大半天？看来慕桓今日找过她之后便遇见了她，老天倒也眷顾。
    慕桓回道：“既然你知道我跟着你，那你干什么故意躲我？”
    “我和你又没什么要说的，我不躲着干嘛？谁知道你要干什么？”
    她一句话噎得慕桓有些无言以对，他另择了话道：“我们明日便要动身回莨城了，我当然要找你了，你一个人待了这么多天也该够了吧。”
    她一扭头哼道：“我又没有卖身给你，你管我干什么？至于莨城，你回你的，我才不回去呢。”
    慕桓眉头一蹙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
    “四表哥可没有说让你不去。”
    听到这个称呼绾青丝愣了一瞬，随即恢复神色道：“我管他是谁，去不去看我的心情，谁还能强迫我不成。”说完转身就想走，却被慕桓拉住。
    慕桓道：“你要去哪儿？”
    她甩开他的手：“你管我，你不要跟着我了。”随后又走了。
    慕桓这次没有去追她，只站在原处道：“你不去也好，莨城风沙大，也是个虎狼之地，你去了我也不放心，只是青儿，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一个人需得好好保护自己。”
    绾青丝闻言驻足在原地，孟夕芜见她眸中神色一动，回过身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她笑着问慕桓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答应他去莨城吗？”
    慕桓摇头，她撇过头继续道：“因为是他要我去，我喜欢他，自然愿意帮他一把。”
    未等慕桓反应过来她继续道：“当初我以为孟夕芜真出了事，匆匆赶回襄沅城，谁知慕沉衍却主动来找我，那可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他说他很欣赏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依然很高兴，他说本来他想要孟夕芜去莨城的，可是她走了，他留不下她，所以希望我去，我不像孟夕芜那样有自己的考量，我只是觉得我喜欢他，我就心甘情愿帮他，去哪儿玩儿不是玩儿，所以我答应他了。”
    见慕桓张了张嘴她又抢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又要走，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了，是因为我不情愿了，我才不甘心给人当炮灰呢，前一段时间莫止曾经飞鸽传书给我，告诉我说若我想走就可以走，会有更有用的人来，还叫我若是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更不要出现在孟夕芜面前，可是后来莫止又说叫我按兵不动，继续我的任务就好，我不明所以，直到上次回来，呵，还刚好叫我碰上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比我更有用，但是我确定莫止说的那人就是孟夕芜，慕沉衍又把她骗回来了呢，可是后来却又叫我继续，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慕沉衍彻底改变主意了，他不舍得孟夕芜去冒险了，所以才叫我继续留在那里，叫我别出现在她面前，不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吗，本来我不介意帮他做事的，但要我做一个不明不白的替死鬼，我可做不到！”
    慕桓眸光有些破碎，不过他还是问道：“那青儿你，会告诉她吗？让她与表哥产生芥蒂？”
    “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耻，这又不关她的事，我永远不会告诉她，你也不准。”说完之后她又说：“所以你明白了吗？我去去留留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咱们萍水相逢，得以相伴半年，就此别过！”
    听到这儿慕桓却笑了：“青儿能告诉我这么多，我很高兴，青儿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不会告诉表哥我见过你的，只是此后青儿若是想起我了，便来莨城看看我吧。”
    “你……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呢！”绾青丝有些恼，一转身就真的走了。
    慕桓随后也跟上，和她一起下山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