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尽处不荒芜

65 摇光


孟夕芜自紫荆宫出,一路走回沿信宫,有宫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却什么话也不敢说。
    她径自便走回了自己的寝殿,烟儿和她说话她也只是笑笑敷衍。
    她回去就睡了,被子裹得严严的,她想,这一定是个梦,一觉醒来就好了。
    她明明只是来传个话替玉瑟看看他的,她现在应该在紫竹林或者哪个不知名的地方安稳度世才对,这乱世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纵然她为洗云国臣民,理当为国效力,可是管他呢,自私一点就自私一点吧,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可是为什么?会是涤风国皇族呢?这一定是一个梦,太不真实了,就是说出来也没人信哪。
    可是偏偏,连睡虫也和她作对,无论她多努力的想要睡去,偏偏怎么样也睡不着,渐渐地,汗水浸湿了被褥,她一把掀开被子起身坐在床边不住地喘气,满头大汗的模样仿佛做了什么千秋大梦。
    她去到窗边看看这月色,她觉得,好像不如洗云国的,可那里的月色如此明朗,居然会不再是她的故乡。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孟夕芜打了个哆嗦,她知道,应该会受风寒的。
    她躺回床上,一直等到天色渐明,那时候,竟然才开始有了睡意,也分不清是困了,还是额头太烫晕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稀感觉到有人在喂她喝什么,没有味道,她尝不出来,可是下意识里她不想喝,于是便把到嘴边的勺子推开。
    突闻一道声音传来:“喝完了药就给你吃蜜饯。”她认得这个声音,风萧寒的。
    孟夕芜睁开眼,对上风萧寒的眸子,那双桃花眼里早已经没有了桃花。
    风萧寒把最后一勺药喂给她道:“多大的人了还受凉,也不知道顾惜自己。”然后便打算把手边的蜜饯递给孟夕芜。
    她伸手推开,反正,吃与不吃,也没什么干系。
    风萧寒挑了挑眉道:“现在倒是不怕苦了么,难得。”
    孟夕芜没有解释,只是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再睡会儿。
    依稀听见风萧寒推开凳子起身的声音:“在什么位置就要担什么责任尽什么力,我想你是明白的,是吧,妹妹。”
    随后他便离开了,给她带上了房门。
    她知道,若娘亲真的是涤风国的璎珞公主,那么她便应该归于涤风国风氏一脉,虽说孟辕是洗云国人,但且不说她和孟辕关系如何,他们四国皆知,若是夫妻两人异国而婚,女儿则跟母,男子则随父,更何况娘亲公主之尊,孟辕也只能是招赘驸马爷,就算是儿子要从母随风氏一族,也没有谁敢说什么。
    如今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只在思索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当年娘亲走失之后便被师公收养了,娘亲尚小不记得一切也正常,当年师父是和娘亲一同被师公收养的,那师父,就是娘亲身边的那个小护卫吗?如果是真的,当时他已有六七岁,应该记事,那他为什么从来不说呢?如果不是,那那个小护卫是不幸逝世了吗?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如今,彻彻底底地断了与慕沉衍的干系。如今就算风萧寒不扣着她,她也脱不了身了。
    她在房间里一直待到第二天才开开房门打算在院子转悠一圈,却不想风萧寒竟然也在。
    风萧寒一见她出来便斜斜笑道:“感觉怎么样,好点儿了吗?我的妹妹。”最后两个字他还咬字特别清晰。
    孟夕芜走到石桌子旁边坐下,只道:“你别这样叫我。”
    他亦走过来道:“怎么,难道不对吗?我皇姑母的女儿,我不该这样叫吗?怪只怪,没有早一点这样叫,怪说从前总觉得与你亲近些,原来真是血浓于水哪。”
    孟夕芜不理他,他又径自说:“从此以后,你当是和为兄一起,同仇敌忾才是。”
    她刚想反驳,却不想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圣旨到!”
    她无法,只好住了口,刚好见外面赵公公走了进来。
    风萧寒率先跪下,瞟了眼孟夕芜见她没有要跪的意思,于是他便把她拉下来跪着了。
    那赵公公顺势宣旨道:“陛下有旨,感念上天,多年不负,终寻到我风氏一族遗脉,特加封昔日璎珞公主之女孟夕芜为郡主,赐封号为摇光,即日便可搬入般若殿。”
    宣旨完毕之后却见孟夕芜久久没有反应,赵公公温声道:“姑娘,接旨吧。”
    风萧寒也在一旁看着她,如今此局已改变不了了。
    孟夕芜磕了个头,接下了圣旨,接下了此后的命运。
    赵公公赶忙道:“摇光郡主快快请起。”
    风萧寒还嫌孟夕芜不够烦,专门添堵道:“赵公公,父皇是怎么,想到这个封号的?”在他们风氏一脉,采用北斗七星名做封号的,要么是荣宠无限,要么是功绩累累,历来都没有几个人,他这一辈,也就只有他赐号天枢。
    那赵公公笑答:“不瞒殿下,陛下当日正与郡主洽谈,殿下便传来了捷报,陛下则想这郡主一来,战事居然都有了进展,是以便取了这北斗七星之破军星的星宿宫名,特赐号摇光郡主。”
    风萧寒笑看向孟夕芜,对赵公公说:“赵公公先回去禀报父皇吧,郡主这边,有我照看着就是了。”
    那赵公公点头应道:“好嘞,那就多谢殿下了。”
    风萧寒走到石桌子旁边坐下摆弄着茶杯斜斜笑道:“摇光,你是想搬进般若殿呢还是继续住我这沿信宫呢?”
    “若我搬离了沿信宫,你岂不是不能时时看着我,你就不怕我跑了?”
    他看着她道:“你会跑吗?”
    却只见她神色一窒撇过头不说话,他淡淡道:“你如今是备受父皇恩宠的郡主之身,想要离开这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摇光,你不会让父皇白白为你伤心的罢。”
    他们几个,身份与责任禁锢了他们太多,而他们也太听师父的话,绝对不会选择逃了这些身份与责任,不管怎样艰难困苦,都会勉力背起,终究,伤人又伤己。
    她顺势也坐下,不谈这个了,只说:“你派人到袖手临风庄去一趟,给师傅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风萧寒闻言便笑了,知她终究是不会逃离的,他道:“这是自然,也有一两个月没见着师父了,也不知他近来可好。”
    孟夕芜闻言便疑惑了,他不应该两年多没见过师父才对吗?于是问道:“一两个月?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他挑挑眉,如实答道:“上次我去襄沅城的时候,我找……”说到这儿的时候他面色变了变,停了一瞬才道:“找瑟儿都找到慕氏皇陵去了,就在那儿见过师父一面。”
    皇陵?师父怎么会在慕沉衍家的陵墓?
    “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师父说他是好奇皇陵是什么样的,就来看了看,叫我别张扬,我想着皇陵这地方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去,说出来反对师父不利,毕竟谁愿意别人参观自家祖坟,就没说咯,见着你我也忘了。”
    她闻言点头,师父确实是有些怪癖好。
    随后风萧寒又问道:“你说,到时候,袖手临风庄会不会插手,若是会的话,会帮谁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江湖人不插手天下事,袖手临风庄大可以独善其身,为何要偏帮于谁?”
    “不过,天下群雄并起为国效力的例子也不少见。”
    他见孟夕芜不接话了他仍自顾自道:“如今袖手临风庄当家的虽是槐序和孟陬,但他二人自小无父无母这才跟随师父,所以最后,他们还是都会听师父的罢,而在师父心中,应该是最喜咱们莺时的。”
    孟夕芜闻言起身道:“都是师父的徒弟,没有什么区别,师父自当一视同仁。”
    他倒了杯茶道:“我又没有说什么,你这么激动作甚。”
    “我这就搬去般若殿,你找人替我打点一下罢。”说完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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