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尽处不荒芜

73 重聚


至黄昏之时,风雨派去邀战的人便回来了,不负孟夕芜所望,没有打成,洗云国之人选择闭城不应。
    不久,夜色便铺满了大地,今晚的天空,像个有故事的星河。
    孟夕芜用过晚膳之后便在看兵书县志,她如今,真的一心都在这上面。
    可是白日里那孙巡防却又来了,孟夕芜在院子里接见他。
    他见到孟夕芜忙禀道:“郡主,我派人快马加鞭去了帝都方向,一路上未曾听说有通缉令,很是平静没有什么异动。”
    孟夕芜知道孙巡防为人热忱正直,做事也很风火,是以也就点点头应了没有说太多。
    那孙巡防见状又道:“那郡主,关在牢里那人?”
    孟夕芜看着他道:“怎么?就算那人不是刺客异军,但也是敌国之人无异,我关一关他怎么了?”
    “不是,郡主,那人不吃饭也不喝水,一天了一句话也不说。”
    她闻言笑道:“不吃牢饭?还挺有骨气,那就随他吧,爱怎样怎样。”
    那孙巡防也急得满头大汗,忙道:“不是,主要是这人脸色苍白嘴唇血色全无,我估计不止我们看到的一点伤,郡主也不叫我们送伤药过去,我怕他……他熬不住,不是郡主说不能滥杀无辜吗?”
    孟夕芜笑道:“孙巡防,你倒是挺记得我的话。”顿了顿又说:“你先回去吧。”
    “郡主……”
    “我说了先回去,没听见吗?”
    他听此言,也就只好应了:“是。”
    孙巡防走后孟夕芜又拿起那本县志来看,那是今日风雨给她搜罗来的,上面记载了岸城历代来的攻守情况,其间还穿插了一些奇闻异事,她挺有兴趣,拿起来一看便脱不了手,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便已经快子时了,这时候,除了当值的,大都睡下了。
    烟儿也已经睡下了,她便没有唤醒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披上披风,拿起一瓶金创药,掌着灯笼便出门了。
    她走得不快不慢,往军营方向去。
    夜间守职的人不多,但都很警觉,老远便拿起武器做好准备,朝她这边问道:“谁在那里?”
    她照了照自己的脸道:“我。”
    那群人赶忙放下器械半跪道:“参见郡主,不知郡主深夜驾临,多有冒犯,请郡主原谅。”
    “无碍,起来吧。”随后她随手指了个人道:“你过来,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必惊动别人。”
    那士兵过来之后便接过了她手里的灯笼,孟夕芜随即问道:“今日扣下的,单独关押那人在哪里?”
    “启禀郡主,就在大牢。”
    “带我过去。”
    那士兵领命之后便稍稍走在前面一点掌灯引路去了。
    大牢之中,仅有几名士兵看守,且都有些困乏的模样,因为这里面没关几个人,关的也都是些不大重要的人,是以也就没怎么上心。
    被单独关押那人本一直闭眼养神的,此时却突然睁开眼,一双眼异常出彩,与他那平凡甚至平庸的面貌有些格格不入。
    他起身轻轻走到牢门前,拿起锁看了看,正准备动手之际,却突闻外间有声音传来,他赶忙又回到原处,仿佛适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外间的侍卫见到孟夕芜来了,齐齐大声行礼道:“见过郡主。”
    她轻轻应道:“嗯,不用管我,我看一个人。”
    “是。”
    却仍然有一个士兵拿着牢门钥匙随孟夕芜走过去了。
    走到那牢房门口,孟夕芜停下来,止住了那士兵欲开门的动作,只静静看着里面那人。
    里面那人是醒的,但装得很像,此时他心里想道,郡主?站在他牢房门口干什么?
    孟夕芜见那人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嘴唇的确惨白,应该是伤口感染了,其实她本可以放下药就离开,但不知怎地,她鬼使神差地竟想进去看看他。
    孟夕芜没有说话,只伸手要过了钥匙,她亲自开开门进去,走到他面前蹲下,那人却依旧没有睁眼,她知道他应当是醒了的。
    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异常灼人,可那人却任她摆布没有睁开眼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得已,她笑道:“怎么?都伤成这样了还这么有骨气。”
    她话音刚落,明显感到那人身子颤抖了一下,嘴巴紧抿,眉头也开始蹙起。
    孟夕芜勾唇一笑,继续道:“你是在怕我吗?行了,这是金创药,你自己先涂一涂,明日一早便给你唤军医来。”
    随后她把药塞他手里,起身便走了。
    走到一半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突然回身道:“我当然要关押你们……”话说到此却戛然而止了,后面的话也再说不出来。
    那人此时已经睁眼,正巧对上她的眸子,那一瞬仿似天雷滚滚、地火烈烈,这寂寂黑夜也显得不那么平静。
    孟夕芜定定看着那人,看着他那双眼,依旧黑如曜石,掩也掩不住的风华。
    想不到此时心内颤抖的,竟然是她。
    她强自镇定下令道:“把他扶出这儿,跟我走。”
    “是,郡主。”
    随后她转身便走,一路上也有不少士兵向他们几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走到军营门口孟夕芜停下来,回过身道:“放开,你们回去。”
    言罢那两人便松开了他,他身上有伤,或许也有些心神不稳,有一些踉踉跄跄的,但依旧执着地盯着孟夕芜,一眼也没有移开。
    孟夕芜复又言语道:“今夜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若让我听到有什么闲言碎语,别怪我不留情,还有,把今日扣下的那些人全都放了,若有人问起他,你们知道该怎么说。”
    “是,郡主,今夜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军中也没有人看见,他和那些人一样,都放走了。”
    她很满意,便没有多说,也没有过去扶他,自己转身便走了,那人见状终究还是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段路,转了个弯,军营方向的人也再看不见这边情形。
    那人终于有些支撑不住,腿一瞬间有些软,孟夕芜眼疾手快,赶忙过去扶住他,一身素衣沾惹了许多血。
    孟夕芜搀着他一路走,他也没有把全身的重量放在她身上,两人一路无话,静静地走完了这条路。
    孟夕芜把他带到岸城州府,带进了自己住的那间房。
    她本来是想叫他直接躺在床上的,可他许是想着自己一身是血,硬是不肯,在桌子旁就坐下了。
    孟夕芜也就不与他争执,打了盆清水,拿了纱布剪刀和金创药放在桌子上。
    她也不说话直接上手,双手刚碰到他的衣领,便听他开口了,声音有些喑哑,他喊:“阿芜。”
    孟夕芜不看他,只手停滞在半空中,过了许久她应了声:“嗯。”
    随后便继续手上动作,剥开他的衣裳,许是受伤多时一直没有处理,衣裳竟然有些连着皮肉,她本欲一把扯下,但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放缓了动作,轻轻地剥离。
    好不容易衣裳剥开,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是孟夕芜心口一痛,有一些是旧伤,已经结了痂,而这些新伤虽不至伤及筋骨,但有好几道都是入肉三分,且已经有些发炎了。
    她动作轻柔,一点点给他用清水擦净血渍,之后才上药包纱布,很费了一番功夫。
    随后她便端着污水准备出门,却不想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许是牵动伤口,面色有一瞬异样。
    孟夕芜淡淡道:“放手。”
    他虽有不愿,但到底没有违逆她的意思,放了手。
    她走后他虽仍在屋里头坐着,也没有走动,但是从眼神之中依旧看出他有些不安,定定看着门口。
    好在没过多久孟夕芜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套不知道从哪里顺的衣服。
    她一进来就对他说:“你先去屏风后面呆一下,不要出声。”
    “好。”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他还是乖乖应了。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小厮来了,提了几桶热水给木桶里满上,一句话也不多说便又离开了。
    之后孟夕芜便唤他出来,指了指珠帘后面道:“你自己能行吗?”
    “能。”
    “那就好,这药虽不忌水,但最好还是护着点伤口,衣服我给你搁那儿了。”
    “好。”
    他进去之后孟夕芜也就进到里间把身上的脏衣服给换下来了,适才天黑,那一众小厮都没怎么看清楚她衣服上的血渍,就算看清楚了,想必也不敢多问。
    然后她拿出一个火盆,祭了把火,把自己的和他的脏衣服都给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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