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尽处不荒芜

他们连夜赶路，一大清早便到了岸城。
    接见过一干大老爷们儿，稍事休息之后，风萧寒便独自去了岸城州府，许久未见他妹妹，也不知她身子怎么样了。
    他到那里的时候已是辰时末了，一进到院子便见烟儿在那里纳鞋底儿呢。
    烟儿一抬头见着风萧寒高兴得不行，叽叽喳喳说了许多，风萧寒随便应了几句之后便问：“郡主呢？”
    烟儿有些为难道：“郡主还未起呢，殿下别急，我这就去叫郡主。”言罢转身便打算去。
    风萧寒止住她的动作，随后道：“算了算了，别去了，让她睡吧。”
    顿了顿才又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起来？难不成是最近太累了？看来这风云风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烟儿闻言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两位将军已经很少麻烦郡主什么事儿了，郡主只是近来嗜睡了些，可能天气渐热，人有些疲。”
    “哦？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症候？”夕芜身体不好，而这边城清苦，她自己又不大在意。
    烟儿想了想道：“也没什么，除了这个，便是吃得多些，不怎么爱走动。”
    风萧寒闻言点了点头，好像是没什么，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唤人来看看比较好，于是嘱咐道：“烟儿，你去唤大夫来……”
    这话还没说完，那边便传来开门的声音，是孟夕芜，着一身淡绿衫子，看起来气色不错。
    她走过来微微笑道：“恭喜表哥大胜归来。”
    风萧寒不接她这话，只说：“不是说在睡觉吗？怎么起来了？”
    “你们在这儿聊这么大声，我不起来做什么？还有，我这个做妹妹的难不成不来给表哥接风洗尘吗？”
    “那倒不必了，对了，我刚琢磨着给你唤个大夫来瞧瞧，稳妥些。”
    孟夕芜闻言眉头微不可闻地蹙了蹙，随即笑道：“不必了，我昨日便唤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人疲乏了些。”
    风萧寒听此朝烟儿看了看，见烟儿点了点头他才信了，于是道：“好吧，那叫人开几服药，你熬着喝，将养将养身子。”
    “知道了，表哥放心。”
    随即眼睛一瞟便瞟到了风萧寒的手臂，似有丝丝血迹，孟夕芜随口问了声：“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路上遭到水痕派余党伏击，擦破了点儿皮。”
    随后二人便坐下，烟儿沏了壶茶来，他二人就着茶交换最近的情况，不过孟夕芜隐了慕沉衍在这里待过几日的事。
    言罢，风萧寒看着孟夕芜静静喝茶的样子，觉得过分冷淡了些，他忍不住道：“你就不问问，陵溯怎么样了？”
    她抬头：“哦，那他怎么样了？”
    见风萧寒不言语她才解释：“依我看，表哥应当是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吧，无关旧谊，只为欣赏，就算他有什么事，你又有什么理由不和我说呢？”
    风萧寒咳了咳道：“没怎么样，和其他前朝旧部一般情形。”顿了顿才又说：“这杪夏还更麻烦些，曾自杀过一回，只差一点。”
    “杪夏从来都是骄傲的人，此时此刻，她有此举动并不为过，不过，无碍便好。”
    点到为止，她另择了话道：“表哥接下来打算如何？”
    “夕芜，过两日我便遣人送你回墟阳城。”
    她皱了皱眉：“为什么？”
    “我已经回来了，你不需要在这里撑着，想必父皇母后如今也很是念你。”
    “你是怕我败事？”
    “夕芜，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不就成了。”
    “行了，不说了，你收拾一下，隔日便回墟阳城吧。”
    然后也并不给她辩驳的时间，起身便出了院子。
    却不想见到年宁在月门口，见他表情，显而易见适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们走远一些，年宁率先开口，语气有些不满：“你为何做此决定？夕芜的作用，我想你清楚。”
    他眸色淡淡的，冷冷道：“我还用不着以她为筹码，更何况，她已经帮我守住了岸城，早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
    风萧寒打断年宁的话道：“师父，你可还记得她是我妹妹，她也是你的徒弟！如今她身体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你还要我拿她的命来作陪吗！夕芜从来也不欠我们什么，要欠，也是我们欠她的。”
    他深吸了口气又道：“瑟儿这么喜欢夕芜，就算是为她的意思，我也得护着夕芜。”
    风萧寒许是想尽快解决夕芜的事，隔日一早便叫烟儿收拾好行李，打算下点药直接把夕芜弄走。
    却不想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房内了，几番询问之后才知她去了军营。
    当他去到军营的时候，却看见这样一副情景，演武台上两人打得大汗淋漓，依稀是在比武助兴的样子，底下一群人看得热闹非常，时不时起哄喝彩，而孟夕芜也在其间，她着实训下有方，该严时比谁都严，该放时一点也不扫兴，她与这群士兵实在合得来，只怕如今她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比他还要高出几分。
    不知谁先看见了风萧寒，率先行了个礼，大家听到此霎时有些惊，赶紧站好了，齐齐行礼道：“参见殿下。”
    孟夕芜见状，也就笑着向他走来，风萧寒抬手道：“不必拘礼。”想了想又说：“你们继续，我来找郡主说说话。”
    他们听到这句话犹如赦令，撒了欢地继续，风萧寒和孟夕芜则找了处安静的地方说话。
    风萧寒见孟夕芜一脸得意，很是无奈道：“夕芜，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啊，你也别生气，我也只是带大家放松放松。”
    风萧寒哭笑不得，你如今与他们这样好，要是你走了，军心是不是也跟你走了？他叹口气道：“夕芜，我是说真的，你当真不想回去？”
    她认真答：“不想，我知道此后我在这儿没有什么大用了，但是也并不妨碍你，还有，我自己的命我知道珍惜，我还不想死。”她双手交叉，抚在肚腹之前，似真是保护的模样。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何不想回去吗？”
    “我想和你一样，第一个踏进洗云国，我要踏进景宁宫！”
    她走开几步，看着远方，眼神坚定道：“于公，我们兄妹二人为家国效力无可厚非，于私，师父要报仇，你要报仇，我也要。我自认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人，但是也绝不是什么坦荡大度的人，她害我、害玉瑟至此，若说就这样算了，我是绝对不愿意的，更何况她身上不知背负了多少人命，待来日我国成胜，我便要她血债血偿！”
    风萧寒静了许久，眼里也闪过一丝凶煞之色，终是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