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十几年积蓄的力量来爱一个人,
这力量如惊涛骇浪,一往无前不可遏制,
其间隐藏着巨大的危害力,而他和她尚不知晓。
心旷
那日凌郁虽刺杀刘勇之成功,但遭遇刘府侍卫围捕。她寡不敌众,为避追兵,危急中闯入一处僻静院落,正撞上刘勇之一直留守闺中的姊姊,也就是徐晖在刘府见到的那位夫人。凌郁本想杀人灭口,偏此时旧伤发作,胸口一阵憋闷竟自昏厥。谁知那夫人并未高声呼喊,却把她藏匿房中,几次敷衍前来盘查的巡逻侍卫,最后还冒险放她逃生。
凌郁懂得夫人临别时的嘱咐,是盼她从杀戮的泥沼中挣脱出来。杀人的对与错她以前从未在意过,她自小受的教导里:“杀”这个字是一切纷繁问题最简单易行的解决方法。谁妨碍了司徒家族,谁妨碍了司徒峙,谁妨碍了她凌郁,只这一个字就可以让谁彻底消失。
当把尖锐的利器插入敌人胸膛,看着鲜血飞溅出来,凌郁五脏六腑里会获得一种隐秘的快感。童年时全家遭灭门屠杀的场面如梦魇般总在眼前飞驰,她唯有横刀劈向那被时空阻隔的仇人,把他们的形象碾成粉末,方能暂时阻挡身体的战栗抽搐。她不知道仇家是谁,因此每杀一人,就把对方当作是假想中的仇人,置对方于死地的最后一击也就因而让她格外血脉贲张。
在试图让司徒清移情别恋的努力落空后,凌郁便也自然而然想到了暗杀这条出路。那日她向徐晖扯了谎,她并不讨厌小清,恰恰相反,小清是司徒家族里与她最相友爱的亲人,是寂寥岁月里她屈指可数的朋友。然而当嫉妒和痛苦像雨后野草般疯长起来,她对她竟也起了杀念。那夜若不是徐晖赶到,她真的会对小清下手吗?她真下得了手吗?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每回念及,凌郁手心里都浸透了冷汗。她简直害怕她自己。
嗜血如吸毒,沾染一次便成瘾,并不能因一人一事就轻易戒掉。但是那位夫人的慈悲,多多少少打动了凌郁。此刻当她沉浸在光亮亮的爱里,杀人头一回成了她生命中毫不相干的事。
这天徐晖安排好凌郁起居,换了身整洁长袍,说要出去一趟。凌郁问是什么事,徐晖察看一番门口无人,凑近她耳边说,这次除了来寻她,司徒峙还另有一项要紧的任务给他,就是进宫送一封信给当今皇上的生母韦太后。
“我同你一起去,宫里的内应认得我。”凌郁说。
徐晖顾虑她身体尚虚,恐不宜出门,但心里也愿与她时刻相伴,听她说得不容置疑,便即同意。
凌郁遣徐晖出去,自己关在房里,一盏茶的功夫还不见动静。徐晖靠在楼梯窗口眺望临安的街道和人流,嘴角攒上笑意,心想凌郁毕竟是个女孩子,梳妆打扮起来就忘了时间。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凌郁飘出来,一身白锻子长衫,头上系着同样质地的方巾。徐晖眼前一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上有种头回相见的新鲜和欣喜。
凌郁见徐晖瞅着自己发怔,心口一甜,高傲肃穆的头颅便像饱满的稻谷般微微垂下,下了几级楼梯,走到徐晖面前。
“海……”徐晖刚一吐口,楼下传来木板咯吱咯吱的响动,凌郁马上用目光制止了他,眼中射出警惕而近乎严厉的光芒。徐晖涌上的柔情霎时退却了,他眼睛飘向地面,换了副恭敬而呆板的口气说:“凌少爷,我们走吧!”
凌郁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从徐晖身边擦过先下楼去。徐晖跟在后面,嘴巴里涩涩地不是滋味。他忽然惊觉,屋里是一个世界,屋外是另外一个世界。在外头这个世界里,海潮儿仍然是凌少爷,而他,仍然什么都不是。
他们一下楼,正指挥伙计忙碌的闵老板便即迎上,殷勤探问凌郁身上是否觉得好些。凌郁冷淡地点点头,有点儿迫不及待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温和的清晨,空气里含着雨水渗入泥土的芬芳,荡起薄薄一层秋意。凌郁立在当地长吁口气,回身瞥见徐晖跟在丈外,脸上肌肉僵着,像个陌生的扈从。她想给他一个歉意的微笑,可微蹙起眉头,倒像是在责怪他似的。徐晖不知道,此刻凌郁内心里是如何地沮丧。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去爱,在没了铠甲遮挡的世界里,她惶惶地茫然失措。
凌郁和徐晖默默穿过街巷,来到皇城前。宫门紧闭,只露出金碧辉煌的大殿一角。他们绕到西侧脚门,当值侍卫长见过来两个平民,正要驱赶,一看到凌郁,神色随即恭谨起来。徐晖从怀里掏出临行前司徒峙交给他的令牌,在侍卫长面前晃了晃。侍卫长垂下眼睑点了个头,回身一挥手,禁卫军士整齐地挺身把交错叠置的长枪拉回到自己身边,给二人让出一条路。侍卫长带路在前,徐晖和凌郁紧随其后进了皇城。
皇城高大肃穆,层层叠叠的宫闱楼宇,像一座座从天上压下来的乌云,遮住了天空的光亮,在他们背后插上了巨大的黑色羽翼。每一层宫墙门口都有禁卫军把守,庭院内还不时有人巡视,连一只飞蝇都难漏网。但徐、凌二人有侍卫长在前带路,一路畅通无阻,直入皇庭深处。徐晖暗自感慨,司徒家族的势力远比他想象中更大,触角竟早已探入了天子门廷。
禁卫军侍卫长在一处格外高大簇新的宫殿前停下,跟台阶下的一位年轻宫娥低声交代了两句,回身冲徐、凌二人一抱拳,便沿原路折返而去。宫娥引他们上了高高的白玉台阶,进入宫殿。深院高门日光原就不易照进,殿内又挂着黄纱帷幕,光线十分幽暗。微有风过,纱帘就轻飘飘扬起,仿佛身后有人影伺机窥视。宫娥把他们领至内殿,向门口一位年纪较长的宫娥低语了几句。那位中年宫娥向徐、凌二人点点头,领他们进入内殿。
内殿正中垂着一席落地纱幕,隐隐可见帘后安放着一张长榻,上面端坐着一位宽袍大袖的女子。徐晖和凌郁对望了一眼,想必这该就是韦太后了。
果然那位中年宫娥向着纱帘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说:“启禀太后,司徒家的使者到了。”她右手在背后摆了摆,示意徐、凌二人也跟着行礼。两人遂一齐拜倒说:“草民叩见太后!”
帘子后面轻轻“嗯”了一声,微一抬手腕。中年宫娥会意地说:“两位请起。不知两位前来,所为何事?”
徐、凌二人起身侧立。徐晖从怀中掏出司徒峙交给他的密函,托在手上,朗声说道:“我家主人特遣我们送来此信,请太后过目。”
纱幕后面又抬一抬手腕。宫娥上前接过徐晖手上信函,正要转呈太后。蓦地凌空劈下一声高喝——“且慢!”屋顶跃下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直扑那宫娥而去。宫娥的惊叫声中,那黑影已掠到宫殿的另一角站定。几人这才看清楚,这是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脸上只露出两只深邃的眼睛,而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正夹着一眨眼工夫前还托在宫娥手中的那封密函。
徐晖和凌郁十分惊诧,之前谁都没察觉房梁上竟然藏着人。黑衣蒙面人这几下快如电光,却又身形潇洒,风仪翩翩,令人不禁为之心折。
“快拿下!”纱帘后面的韦太后怒声命令道。她的嗓音浑厚粗壮,却又极力压低了,似不愿外人听到。
徐晖和凌郁围住蒙面人,那宫娥则趁机往门外溜去。蒙面人看准他们几人所站方位,突然扬起左手手腕。徐、凌二人只道是暗器,不由地闪身躲避,却并无一物射来,四下里只散出一阵淡淡香气。徐晖心头突地一紧,不好,是迷香!他想屏住呼吸,眼前却已渐模糊,只勉强看到蹭到门边的宫娥贴着墙根缓缓滑倒,那蒙面人已伸手擒住凌郁手腕,凌郁瞳孔散开,眼中一片迷茫。
此人是谁?他要抓走海潮儿吗?徐晖脑海中疑惑团团,他想冲过去救凌郁,可身体不听使唤,软绵绵地瘫倒,眼皮似有千斤重,挣扎了几下,终于沉沉合上。
凌郁是在一阵古雅柔和的琴声中醒来的。只一刹那的迟疑,她恍惚记起自己被人劫持,顿时惊醒打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劫持她的玄衣男子背坐在不远处抚琴。凌郁神志一清,立时摸索腰间,知洞箫还在,这才舒了口气,悄悄坐起身来。
琴声戛然而止。那位抚琴的男子说:“你醒了?”
凌郁索性站起,昂首问:“你是何人?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玄衣男子也站起来,转过身来:“我叫慕容旷。公子如何称呼?”
凌郁看着面前这个青年男子。他年纪和徐晖相仿,挺拔,英俊,淡淡含笑,身上衣饰虽无金玉绫罗,但袖口手绣、木笄雕花、腰间饰佩,却无不精工细琢,清新雅致,一看便知出自斯文人家。他父母双亲一定很疼爱他,凌郁心上忽不合时宜地掠过这个念头。美男子多会不自主地现出几分倨傲神气,这人眉目间却是一片平和,让人觉得他所讲的每一句话必都出自真诚。
但凌郁毕竟是老江湖了,不敢掉以丝毫轻心,只冷冷说:“你既不认识我,为何把我虏来?还用如此下三烂的手段?”
慕容旷脸上微微泛红,竟有些羞腆:“手段的确不怎么高明。也是不得已,若不将你迷倒,便没有十分的把握把公子你请来。”
“哼,好一个‘请’字!阁下既已抢了我们的信,又‘请’我来做什么?”凌郁的话口虽硬,心上却暗暗吃惊。毕竟深宫内院,戒备森严,又是晴朗朗的日头底下,真不知这人如何将自己一个大活人带出宫来。
“不错,信是我抢的。请你过来,正是为了此事。”慕容旷说:“这信是司徒峙给韦太后的吧?”
“信不是你写的,也不是写给你的,和你有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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