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拣了一块空地,和凌郁相对坐下,端然道:“郁儿,现下我就给你上‘拂月玉姿’的第一课。这门武学的精髓在于习练者对自身意志的领悟与掌控,与天地万物的合而为一。因此你要记住,想学得精华,有大成就,首先便要坦诚内观自身,剔除一时得失之心,将一己之身放入沉寂空阔的天地中去。这是最基本的一课,却也是最难的一课”。
凌云讲完这番话,便开始传授凌郁掌握气血走势的方法。凌郁这才发现,自己之前修习的“拂月玉姿”虽然轻盈凌厉,但遇上真正的高手,就现出虚浮不扎实的弱势,原来正是缺了调整气息血流的基础。
练了个把时辰,凌郁出了一身汗,虽在寒冬深夜,却丝毫不觉寒冷,反而周身舒坦,比在温暖柔软的床榻上睡了一个长觉还更精神焕发。
凌云站起身道:“今个儿就先练到这儿。你悟性很高,回去后自己再多加琢磨,必有长进。”
“徒儿如何再见师父?”
“我得了空自然会去找你,但练功一日都不可荒废,这样吧,我送你样东西。”凌云从怀中掏出一卷东西,交到凌郁手里。凌郁见是一卷画帛,忙展开来,借着昏暗的火石光亮,瞧出画帛上行云流水的人物勾勒,和画卷右边上带着毛茬儿的撕痕。
“《洛神手卷》!”凌郁不禁扬起脸,惊奇地叫道。
凌云微微一笑:“你倒识货”。
“它不是掉进雕鹏山的深潭里去了吗?”
“区区一个结了冰的水潭,吓得倒那帮北方旱鸭子,还难得住我吗?”凌云不屑地说。
凌郁倒吸一口凉气:“这画帛是师父你从深潭里捞上来的?雕鹏山下去了三个会水的好手都未曾找到,还折损了一人”。
“杨沛仑自不量力,见了好东西就眼红,非要去争去抢,到头来还不是自取其辱?《洛神手卷》乃圣天神魔教的圣物,旁人谁也休想打它的主意!”
凌郁这才明白,雕鹏山上司徒烈所说的秘籍真正的主人,指的正是圣天神魔教教主凌云。她担心凌云追查起遗失的副本上卷牵扯徐晖,赶紧扭过话题又去说那潭水:“不过那口深潭真是邪门,潭水冷得像刀子一样,简直要透过皮肤,扎进人心肺里去”。
“那潭水确是极寒,不过我们凌家的姑娘,可都是在水里玩大的,当年我跟我阿姊闲来无事就爱玩江底捞,这点儿小打小闹怕什么?”
“原来师父和大哥妈妈都是好水性!”
凌云沉默片刻,突然说:“你见过旷儿的妈妈,那你也见过他爹爹?”
凌郁点点头:“见过”。
“他……什么样?”凌云不经意似的,眼中却放射出热切的光芒。
“他武功很高,长得也很好看。”
“长得很好看,”凌云慢慢咀嚼凌郁的话:“比你大哥更好看么?”
“还是我大哥更好看些。他父亲脸上棱角分明,眼神又锋利,显得有点儿傲慢,让人畏惧。”凌郁照实说。
凌云脸颊微微泛红,眼睛里汪起一片水,似是泪花,又似秋波。她喃喃叨念着:“他还是那样,还是那样。”
“他是什么样的人?”凌郁好奇之心顿起。
“他跟你大哥不一样。你大哥比他强多了!旷儿救你是全心全意,当初他救人,却并没把人家放在心上,那又有什么用?”
这话口里含着嗔怪,裹着怨尤,却又透出对往昔时光的无尽怅惋。凌郁不由地为她难过,轻声叫道:“师父”。
凌云幡然惊醒,假意专注地看凌郁手中画帛:“这是《拂月玉姿》下卷的副本,抄录的人很有心计,看起来是一幅画卷,要浸水之后才看得到隐藏的文字。幸而这画落入深潭里,一捞出来就是湿的,不然我也不知晓其中奥秘。只是最开头的部分连同上卷都给人撕掉了。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绝饶不了他!”
凌郁一颗心怦怦乱跳,想跟凌云道出实情,又还摸不准师父脾气,咬咬嘴唇终于没敢作声。凌云见她神色异样,以为是心疼上卷遗失,遂道:“哼,那贼子可不知道‘飘雪劲影’的麻烦,不以纯正的内功辅助,偷了这宝贝也是自讨苦吃!你不必可惜,这上卷说到底终归是男人练的功夫,我平日都甚少用到,远没有‘拂月玉姿’得心应手。被撕掉的入门心法适才我已传授了给你,下面的你先自行修习,我得空便会来教你”。
“是!”凌郁答应着,终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心里怨我害死了阿烈,怎么还肯教我?”
凌云久久凝视着司徒烈的新坟,深深叹息一声。
“烈儿的事,切不可让……他爹爹知晓。”她向凌郁摇了摇头,一展衣袖,旋即转身离去。
凌郁握着半卷秘籍,目送着那片黄霞远去,心潮起伏不定。她手中的画帛和徐晖的那部分合起来,便是一部完整的《洛神手卷》,冥冥之中的天意,竟是如此不可预知。
凌郁返回客栈房中,困意滚滚袭来,一觉天明。她出门迎面便碰上徐晖,真想把昨夜拜师的境遇说与他听,可已答应了凌云守口如瓶,只得把冲到喉咙的话强咽回去。徐晖见凌郁眼中有了神采,心下稍安,遂道:“海潮儿,咱们一块儿去瞧瞧慕容兄!”
凌郁拉着徐晖下楼,原来她昨晚已嘱咐厨子用文火炖了土鸡汤,就预备一早给慕容旷端过去。徐晖捧着热腾腾的汤钵,和凌郁走到慕容旷房间外。凌郁抬手正要敲门,黎静眉清脆而急促的声音却抢先从房门缝隙间传了出来。
“你是不是中了邪了旷哥?自己性命都不顾,就为了救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
“静眉!”慕容旷呵止道,声音虚晃。
凌郁不由退后半步,低下头去。在这犹豫的当口,屋内的对话又源源不断地传出来。
“我说错了吗?你自己以前不也说过,司徒家族道貌岸然,背地里尽干心黑手辣的事儿!你叫我跟益山哥去姑苏查他们的老底,自己倒跟他们家的人混在一起!”黎静眉嗓音清亮,掷地有声。
“司徒家族是司徒家族,凌郁是凌郁,你何必非要混为一谈?”
“我看是你被漂亮姑娘蒙蔽了眼睛,分不出是非善恶了吧!”
“静眉,别这么说,好歹凌姑娘也救过你的命。”龙益山温厚的声音加进来。
“是我求她救我的吗?我才不稀罕咧!她碰巧救了我一回,你们就全当她是好人!你们瞧不出来么,她这人装模作样,不男不女,和那个什么司徒烈根本就是一路的!”
凌郁浑身一震,掉头快步走开。徐晖手上端着土鸡汤,追也不是,留也不是。这时,慕容旷的一声怒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住嘴,不许这般数说我二妹!”
屋内霎时一片沉寂。停顿片刻,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哭声:“你骂我!从小到大你都没对我说过重话,现如今你为了这么个外人骂我!她是你二妹,那我是什么?”房门猛地打开,徐晖慌忙把身子缩到廊柱后,只见黎静眉抹着眼泪飞跑出去。
“你对静眉话也说得太重了。”龙益山的声音传出来。
慕容旷叹口气:“是我不好,可静眉她也太任性了些”。
“她是太在意你了。静眉年纪虽小,可心里看得清楚着呢,兴许比你看自己还更清楚。”
“清楚什么?”
“凌姑娘确是世间少有的女子,可难道你没瞧出来,她与徐兄……”
徐晖的心猛一抓紧,他知道不该偷听别人谈话,但还是不由己地立在当地。内心深处,其实他何尝不惴惴不安,何尝不想探知慕容旷心意。
只听慕容旷低声道:“我当然知道,她与徐兄两情相悦,情意绵长”。
“那你何苦还要深陷其中?”
“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你救凌郁时那般拼了性命,任谁都瞧得出来,这是何等的一片心意。”
“我对她,并非你们想的那样。”慕容旷轻声说。
“那是怎么样?”
慕容旷沉默半晌才开口:“我待她,便如同我待自己”。
“你别跟我打哑谜,我听不明白。”
“当我第一次遇见凌郁,她那样看着我,乌亮亮的眼睛里充满恐惧和哀伤,突然之间我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我跟她已认识了许久。静眉不明白,这跟善恶没关系,跟美丑也没关系,只是偶然间遇见一个人,就好像遇见另一个自己。这是天意吧。我们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不管欢喜还是难过。凌郁心里攒了许多苦不能与人说,她能够遇见意中人,我知道那是多难得的事。但愿上苍眷顾。”慕容旷低声诉说着。他的声音深沉延绵,仿若箫声在群山空谷中回荡。
站在门外的徐晖不觉眼眶湿了,既感温暖,又觉惭愧。他悄然转身离去,把已经变凉的鸡汤交给厨房,让厨子再温一温给慕容旷房间送去。
然而下楼出门,几个人的马匹都好自低头吃草,唯独凌郁的坐骑不在。打扫院子的店小二指指北方,说那位穿白衣裳戴蓝斗篷的姑娘往那边去了。徐晖急忙上马,顺着小路追去。
徐晖心中忧虑。黎静眉说话尖刻,凌郁这样的性子,哪儿受得了别人在背后那般数说?疾驰数里,始终不见凌郁踪迹。徐晖正焦急间,但见迎面缓缓走近一个白点,却是凌郁骑马回转来。
“你上哪儿去了?急死我了!”徐晖策马奔到近前说。
“出来走走。”
凌郁脸上淡淡地毫无表情,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但她那匹坐骑正吁吁喘着粗气,显然是刚疾驰不久。对她这股凡事闷在心里的要强劲儿,徐晖看在眼里,心疼之余,又有些怨她竟待他这般生分。
徐晖调转马头,和凌郁两马并骑,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别把静眉那些话放在心上,她不过是小孩儿脾气”。
凌郁不应他话,低声自言自语道:“驴不驴,牛不牛,驼不驼,鹿不鹿……”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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