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

81 嫉妒


子还登基为帝的消息就像一个重磅炸弹扔进桓军内部,武王府每日门庭若市,众人眉头紧蹙,行色匆匆,仿佛已经不堪重压的骆驼。
    冯蘋与武王本是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可这些日子武王政务繁忙,常常整日整夜的与谋士在一起商量对策,往往时候晚了便宿在书房,夫妻两个甚至两三天都见不到一次面,即便见面,他也对冯蘋的小意殷勤视而不见,更多时候都是倒塌就睡。冯蘋心里的委屈越积越深,整日里只得弄花游园打发时间。
    这日午后,难得日光温度适宜,冯蘋带着两个小婢修剪好院里的花枝,无聊之际出门闲逛,刚转过廊角便看见武王正和张偕夫妇边走边说,紧蹙多日的眉头也不自觉地舒展开几分。
    不知谢同君说了什么,武王忽然轻笑出声,那愉悦而低醇的笑声如同一柄钢刺刺入她心底,想起近些天来他的敷衍和忽视,只觉得那笑声越发的刺目刺耳,满心委屈瞬间浮上面颊。
    冯蘋握紧双手向前走去,她深深吸了口气,将想哭的冲动压回心底,昂起头颅强笑着跟几人打招呼:“殿下有礼,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出来游园了?”
    “夫人有礼。”看见冯蘋过来,谢同君连忙止住话头,跟张偕一同朝她见礼,接触到冯蘋的目光,笑意盈盈的朝她眨了下眼睛。
    “二位不必多礼。”冯蘋一把挽住谢同君手臂,笑着道:“殿下好久没笑的如此开怀了,不知姐姐是怎样的妙语连珠能叫殿下如此开心,妹妹得向姐姐讨教一番才好。”
    谢同君笑容一顿,颇有几分尴尬。如果不是深知冯蘋为人单纯,她都要怀疑这话是故意找茬的,不过她虽然单纯,平日里说话极有分寸,虽不知她为何今日出言如此莽撞,但还是极快的笑着接话:“夫人玩笑了,我一向嘴笨,只是恰好殿下今日心情舒畅罢了。”
    看见她笑容里三分尴尬,三分小心翼翼,冯蘋的心情更加糟糕,明明两人也算闺中密友,可谢同君却如此生疏客套,显得她倒像是自作多情了似的。
    想到这里,冯蘋微微敛了笑容,有些不高兴道:“姐姐怎么如此生疏?难道是我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你不成?”
    听到这话,谢同君悚然一惊。
    自古以来,皇室之人最是性情难料,也最是变幻莫测,因此她虽然跟冯蘋交好,却也小心翼翼的把握着尺度,生怕什么时候就一不小心节外生枝。如今本是因为武王在身旁,她不好表现的跟冯蘋太过亲近,却没料到冯蘋竟然这般直白的说了出来,觑见桓如意一副似笑非笑的微妙神情,谢同君连忙笑道:“夫人多虑了,夫人愿与臣妇姐妹相称,本是臣妇的福分,但自古尊卑有别,夫人看重臣妇,臣妇却不敢妄自托大。”
    “没想到张夫人不仅武艺了得,就连为人处世上也是进退得宜,拿捏得当。”静默多时的桓如意忽然莞尔一笑,对旁边的张偕道:“正所谓娶妻娶贤,你们夫妇二人倒也算是天作之合,不错。”说罢,他又笑着理顺冯蘋鬓间被微风扬起的细小发丝,微笑着对谢同君道:“我夫人娇憨有余,却是一团天真的孩子气,与夫人以姐妹相称,倒也可以觑得几分为人处世的道理,夫人可要不吝赐教才是。”
    谢同君抬抬眉毛,桓如意表面上是在夸奖冯蘋,但实际上,想必他也是对她有所不满的,毕竟作为武王的妻子,她以后极有可能凤仪天下。谁的女人都可以单纯无知,可是在官场混迹的人,在皇宫里混迹的人,将来要面对的东西太多太多。她没有多说什么,低眉顺目的答道:“诺。”
    “好了,你们自己游园说话吧,我与仲殷还有要事相商,先去了。”桓如意挥挥袖子,与张偕一前一后离去。
    他俩走后,谢同君陪着冯蘋继续游园闲逛,瞥见自桓如意走后就郁郁寡欢,心不在焉的冯蘋,谢同君有心想问,却又怕冯蘋说出些什么她不该知道的东西。内心挣扎纠结了好久,想起冯蘋曾在新婚第二日便壮着胆子为她和张偕因邓姬求情一事,心终于软了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夫人愁眉紧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呢!”冯蘋菱唇微撅,哀怨地盯着她,又吩咐身后的婢女退下了,这才恨铁不成钢的轻轻锤她一拳,抱怨道:“我等你问我等的都快忍不住了你才开口,真是气死我了!”
    谢同君不禁汗颜,为自己的犹豫和置身事外愧疚不已,讨好的摇摇她胳膊,笑眯眯道:“都是我的错,夫人原谅我这一次可好?”
    “哼!这次便放过你了!”冯蘋使劲儿一戳她脑门儿,紧接着便蹙起了眉头,疑惑地看着她:“你说,武王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谢同君诧异地看着她:“这话怎么说?”
    冯蘋意兴阑珊的坐在凭栏下的长椅上,高高的撅起嘴巴,委屈而不满的抱怨着:“这些日子,武王要么不回房,一回房便倒头就睡,根本视我于无物,我本以为他是忧心政事,可今日与你们在一起,他却笑的那般开怀。”
    “你别说,他还真是为政事忧心。”谢同君叹了口气,幽幽看着冯蘋姣好的侧颜,心里忍不住暗暗叹息。这样的女子,根本就不适合嫁给武王这样的男人。她出身高贵,本应见识过深宅阴私,却偏偏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如果不是冯夫人治家严谨府中没有这等卑劣的事发生,那就是冯府把她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已经忘了这是一个怎样的社会,她处于一个怎样的时代,她的出身所决定的她未来将要面对的一切腥风血雨。
    “你怎么也愁眉紧锁的?是不是张曹掾对你不好了?”冯蘋回过神来,见她目光幽深,笑嘻嘻的打趣她。
    “夫人。”谢同君忽然一把捏住她手指,那力道大的吓人,冯蘋又痛又惊又怕,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小声道:“姐姐,你怎么啦?”
    谢同君眼珠不错的瞧着她:“夫人,你一定要谨记,如果守不住自己的想要的东西,那就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
    冯蘋脸一红,打了她一下:“你在说什么呢?我想要什么呀?”
    谢同君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女人处于爱情当中,往往是麻木的,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实在多说无益,所以只好叹着气笑了笑,转而问道:“夫人可知何为贤妻?”
    “贤妻?”
    “没错,武王需要的,正是一位贤妻。在内,夫人需得体恤武王,悉心照料于他,让他在疲累之余有一个可以安心歇息依靠之地,教他觉得你是一个识大体,温柔体贴值得尊重与交付的好妻子;在外,夫人需得同武王共同进退,与诸位大臣的妻子打好关系,做好夫人外交,同时打点好内宅之事,不叫他忧心烦扰。”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规则根本无法打破,女人如果想要真正的立足,那就必须要学会适时的示弱,虽然她作为一个受过新型教育的现代女性说出这番话很没出息,而她自己也做不到,但冯蘋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与她的思想有着根本性质的不同,因此,她只能这样去告诉她。
    “贤妻?”冯蘋微微一怔,微微尴尬:“可我嫌弃这些东西麻烦,所以母亲从未教过我内宅之事,出嫁前也只是匆匆学了几日,怎么可能打理好这偌大的武王府呢?”
    “多看,多听,多想。”谢同君握着她的手,犹豫半晌,终于忱忱开口:“假若武王登基为帝,那么他出于各种原因,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在深宫里,要走下去实在太难了。”
    冯蘋原本还在笑着,听到这话,忽然身子一颤,古怪又震惊的看着她,嘴唇微微翕动着,转眼间神色便蓦地黯淡下来,低声道:“你刚刚告诉我,要守好自己的心,是因为如此吗?”
    “夫人……”谢同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他是我夫君呀……”冯蘋的眼眶蓦地红了,低声喃喃:“也许他将来会有很多妻妾,可我只有他一个夫君呀……”
    “姐姐,你教教我该怎么办……”冯蘋忽然抬头,死死盯着她,一把攥住她手指紧紧握住,声音低沉:“你教我该如何!”
    “我?”谢同君只觉得头大如牛,都说祸从口出,她今天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虽然她将冯蘋当做朋友,却不愿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卷入冯蘋和桓如意的家事中去。
    “对,你教我!”冯蘋目光迥然的紧盯着她,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犀利与坚韧。
    “我能教你什么呢?”谢同君微微挣了下手,却没挣脱,冯蘋紧紧拖住她,不叫她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不愧是豪门贵女,即便平时表现的再如何善良单纯,但是在关系到切身利益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和不容觊觎的霸道就忽然显露锋芒,谢同君抚慰的笑着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夫人与其问我,不如去问问你母亲。令堂作为梁侯之妻,身份尊贵无比,想必更是深谙其中道理。而我虽为人妇三年有余,但张偕本为农夫,家中且无姬妾,实在不知如何教夫人。”
    “对……你说的对,我这便去问我娘亲!谢谢你。”冯蘋眸子一亮,站起身就往外走,一边一叠声的唤道:“来人,替我更衣备礼,我要去见我母亲。”
    “夫人!”谢同君忽然喊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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