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

92 留客


陈容轻松地接过她扔来的外袍,嘴里不服气的低声嘟囔着:“恩将仇报!果然哪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窦英看他们肆意笑闹,而只有自己一个被排挤在一边,不由得尴尬至极,本来已经准备离开,可一听到陈容的话,难免又不舒服起来:“即便是女子,也并非所有女子都是……都是如此!”
    “我又没有说你,你着什么急?”陈容阴阴的瞥她一眼,忽然眨眼笑道:“莫非这位姑娘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你!”窦英听明白他隐晦的意思,不由得心头大怒,气的眼泪都飙了出来:“你可知我父亲是谁?你不过一个下贱的人,值得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呵!是吗?”陈容忽然冷下脸来,不屑的看着她,嗤笑道:“窦姑娘,回去吧!与我等下贱的人说话,不怕辱没了你窦家吗?”
    窦英怒气冲冲的看了他一眼,极度气愤间嘴唇狠狠翕动着,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恨恨的跺了跺脚,愤愤离开了。
    “你何必跟个女子一般见识?”冯彭好笑的看陈容一眼,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窦家……”陈容不接他的话茬,只是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窦英旁边带着几分讨好看向他的男子,戳了戳身旁的张偕,扬扬下巴问道:“那人是谁?”
    张偕瞥了一眼对面,笑着答道:“窦融长子,窦懿。”
    “看来窦家也不怎么样嘛!难不成打算卖女求荣?我回头可得好好跟殿下说说,窦英这般的女子,还真不是能随意娶回家的。”陈容嗤笑一声。
    谢同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瞥见远处明显笑容谄媚的窦懿,先是疑惑的看他一眼,而后忽然恍然大悟。这个陈容,还真是心细如尘,本以为他只是肆意戏耍窦英,却没料到是在试探窦家的态度。他们如今作为刀板上的鱼肉,窦英若想前来搭讪,势必得经过兄长同意,再看窦英被陈容戏耍一番后含泪回去,窦懿的反应却如此让人浮想联翩。可见窦家其实是打算把宝压在桓陵身上的。即便不是押上了全部身家,单看窦懿的反应,应该也是极想与桓军交好。
    可是以桓缺多疑敏感的性子,这大殿内侍候的人会不会还留着他的眼睛呢?窦家虽然巧借窦英一介女子与他们的旧交来接近他们,但桓缺也不像是那种容易被糊弄的人。窦家是真的不行了,还是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良策?
    谢同君细细的思索着,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这时候,内殿里忽然走出一个内侍来,众人立马簇拥而上,一迭声的问道:“陛下如何了?可有大碍?”
    “诸位大人且安心吧,陛下如今只是有些疲累罢了,大家守了一夜,都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他说着,忽然转道往桓军众人这边走来,犀利的双眸直直看向张偕夫妇,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陛下宣西曹掾夫妇入内殿觐见。”
    谢同君诧异的瞪大眼睛,心里惴惴不安,强笑道:“陛下身体不适,该歇着才是,怎么会宣我们觐见?”
    “这小人可就不知道了,两位请吧。”内侍微微退开,把路让给二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大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疑惑的看向两人,连桓陵也眉头轻蹙,朝二人望了过来。
    张偕挽住谢同君的手掌,不动声色的笑道:“劳烦带路。”
    两人相携着转入内室,空荡荡的大殿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那内侍走至内寝门口,便不再往里走了,只是低眉敛目的站在门口,不说让他们进去,也不说让他们留在此处。
    张偕拉着谢同君的手恭敬地跪下,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微臣携拙荆拜见陛下。”
    “两位不敢进来么?”一道妙曼而傲气的声音从珠帘内传来,随即一只芊芊素手撩开珠帘,朱红的身影转出帘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轻笑道:“陛下又不是洪水猛兽,二位何须如此忌惮?”
    谢同君抬头一看,入目便是一张明眸粉面的妩媚女子,这女子气势凌厉,狭长的眉毛斜飞而上,朱唇微抿,神色桀骜嚣张。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上有一道从左眉横过鼻梁的伤疤,这伤疤一直拉到下巴处,让她看起来凭白多了份煞气。
    “怎么了?嫌我的脸不好看?”韩姬忽然抬起谢同君的下巴,细细端详着她,看着她和自己几分相似的眉眼,心里的疑惑忽然解开了几分,却又无端的怨恨起面前这张害她堕入苦海的脸来。
    被一个陌生的女子以如此屈辱的态度抬起下巴,谢同君不禁心头恼怒。想到桓缺看不见,干脆扬起下巴往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掌,直直凝视着她。
    “呵呵……张夫人果真是个直率性子,进来吧!”对于她这无礼的举动,韩姬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笑意盈盈的亲自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搀着她往内殿走去。
    张偕冷眼旁观,将韩姬待谢同君时略带敌意的微妙情绪一一收入眼底,心底忽然划过一缕令他惊讶万分的猜测,一丝忧虑悄悄滑过心头。
    “曹掾和张夫人可真是伉俪情深。”韩姬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微微挑起,似嘲非嘲的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
    “夫人曾经不也与郭将军伉俪情深么?”张偕一反常态的少言寡语,他直视前方,似笑非笑的说道:“如今郭将军虽已逝世,但夫人却也得到了陛下的万千宠爱,中宫之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何须羡慕旁人?”
    “那是自然!”韩姬脸色一白,忽然蓦地收了笑,冷嗤一声松开谢同君的胳膊,率先往里间走去。谢同君疑惑的瞥了张偕一眼,不知一向谨言慎行的他为何忽然出言挑衅韩姬,张偕却只对她展露一抹安心的笑意,拉着她往室内走去。
    进了内殿,桓缺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外面,好似正等着他们二人进来一样。韩姬伺候在长榻旁边,为桓缺披上外裳。
    “宫变之后,你可知宣威侯下场如何?”桓缺忽然开口询问。
    谢同君一怔,下意识抬眼看向桓缺,却见桓缺正死死盯着她,似乎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没瞧见他眼里的杀意,谢同君心下稍定,翕动了下双唇,疑惑的问道:“宣威侯是谁?”
    “宫变那日,宣威侯立大功,后来却因功高震主,被皇帝诛杀,举族被灭。”桓缺不答她的话,仍是自顾自说着。
    谢同君更加疑惑,那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在此刻忽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疲惫和烦躁。单看桓缺今日差强人意的表现,其实她对他那种打心底里生出的害怕忽然消散了几分。
    眼前这个人,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他的确拥有多于其他人的记忆和优势,但是对于今天时局的把握,却让人大失所望。谢同君不禁猜测着,是不是因为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了扭曲,所以才导致如今桓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你不知道宣威侯?”将谢同君的表情收入眼底,桓缺不知是失望多还是疑惑多,看着两人一直紧紧交握的双手,他忽然开口:“不止宣威侯,大司马也被皇帝下令五马分尸。”
    “臣妇愚钝,不知陛下所言之人是谁,希望陛下坦言告知。”谢同君被桓缺这意味不明的举措弄的心头惴惴,干脆直接问出了口。
    其实桓缺所说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先是宣威侯,据她所知,当朝当代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被授予这个爵位,而大司马呢,如今正稳稳地坐在殿外,正为桓缺的病情所忧心呢!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桓缺失望的闭上双目,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太阳穴,心灰意冷的挥挥手:“下去吧。”
    “诺。”张偕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正打算拉着谢同君退下,旁边的韩姬忽然柔柔的倚到桓缺身旁,气吐如兰的娇笑道:“陛下,妾身对张夫人很是喜欢呢!反正来日方长,不知陛下能否让张夫人留在宫内陪妾身几日呢?”
    谢同君心脏遽然抽动,疯狂的跳动着,感觉到张偕的手指也忽然紧握,后背忽然密密的渗出一层汗来,不敢再抬头看那两人一眼,只希望快速逃离这座宫殿。
    “哦?你喜欢张夫人?”桓缺睁开眼睛,宠溺的看向面前的美人,笑着调侃她:“若是朕帮你把张夫人留下来,你如何感谢朕?”
    “陛下!”韩姬用柔软的身体似有若无的轻触着桓缺的身体,轻轻地笑了,笑容沉醉而妩媚:“妾身都是陛下的人了,陛下还要妾身拿什么感谢陛下呢?”
    “哈哈!”桓缺嚣张的大笑起来,一把搂住美人,森冷的眸子扫向张偕二人,一锤定音:“那么,便让张夫人留在这宫内陪你两日吧!”
    “陛下。”张偕淡笑着一把将谢同君拦至身后,他双手交叠,俯身一礼:“陛下好意,本不该辞,只是拙荆这两日身体偶感风寒,留在宫内恐冲撞了贵人。”
    “我一向身体健康,这点小病小灾又怕的了什么?更何况,宫内有御医,更适合夫人调养身体不是么?”韩姬轻轻地抚弄着鲜红的丹寇,带着两分嘲意看向谢同君:“还是说,夫人不敢留在这宫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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