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

113 决战


历经一个多月,两军联盟终于达成,桓军迎回刘宫到梁州的同时,也带回了刘典手下的数万精兵,郴州项氏一族与刘典素来情深义厚,也同时对桓陵表达了追随之意。而谢同君的大哥谢歆,则在谢同君等人离开梁州之后奔投桓陵,带来大量粮草马匹与御寒衣物,并带领私兵冲破朝廷军一道薄弱防线,引阜陵援兵与桓军汇合。
    援军一回梁州,此时与朝廷军交战一个多月的桓军终于得以有片刻喘息之机,最终决战也在此刻即将分出胜负。桓军士气大涨,且战且胜,反观朝廷军却是越战越是气竭,慢慢被桓军逼退梁州,往长风郡退去。
    桓军一鼓作气直捣黄龙,这场空前决战持续了三个多月,最终桓军终于将朝廷军逼至长平城门之外。只是长平城池坚不可摧,朝廷的精英军队尽数固守此处,桓军数次攻城而无法突破。
    这日中午,再次因为攻城损失部分人马之后,正当樊虚欲带领众人退回营地之时,只见方才还紧闭的城门竟忽然缓缓打开了。与此同时,城门内也赫然传来阵阵刀剑兵戈交接之声,樊虚精神一震,大喝一声“杀”便率先冲入城门之内。
    城内混乱的战局当中,不停厮杀的士兵四处突奔窜动,四溅的鲜血渐渐染红这座曾经庄严繁华的皇城,初春的天空柔和明净,渐落的夕阳绽放出万道霞光,更衬得皇城多出一丝绮丽悲凉的美感。
    远处的皇宫大殿中,一人庄严的立于龙椅之前,他气态威严,身着玄色龙袍,居高临下的看着层层帝阶俯身跪在地上的那些臣子们。桓缺按住腰间佩剑,目光流连过大殿的每一处角落,片刻后,他开始仔仔细细看向身后那张象征着崇高身份的龙座,龙座两边此刻正挂着两颗仍在滴血的头颅。
    桓缺慢慢踱步到龙座旁边,以最安逸最舒适的姿态坐下,轻轻抚摸着袁珩双目紧闭的头颅,漫不经心的对陛下众人道:“朕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而诺大的宫殿中,竟无一人有任何动作,过了好一会儿,大将军陈茂才缓缓的开口:“桓军快入城了,就让我等陪陛下最后一程吧!”
    “你们担心朕会跑吗?你们以为我怕桓陵?你们以为我在乎这个皇位?你们太小瞧我桓缺了!”桓缺慢慢的从帝阶上踱步下来,倨傲而不屑的瞧着众人,好似在看一只只卑微的蝼蚁,就在众人在这过于冷冽的目光下都无所适从的时候,桓缺忽然蹲下神来,与陈茂四目相对,以手支颐笑着问道:“大将军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你、道恤、韩姬、虞姬,包括袁珩,你们所做的一切,真当我毫不知情吗?”
    “我……我这是被你逼的!若非你实在太过冷血无情,你以为我愿意当一个人人怒骂的叛徒吗?你以为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你因为贪恋韩姬的美貌就设计杀害郭彤、因为桓军的指控便毫不留情斩首陈寻,你以为……啊!”
    冷冽的剑光闪过,鲜红的血珠瞬间倾洒大殿,方才还激怒的陈茂瞪着一对大大的眼珠子,脑袋“嘭”一声掉落在地,随即那俯身跪地的身体也轰然倒下,浸在一片鲜红的血地当中。
    噤若寒蝉的众人顿时大惊失色,惊呼道:“你!”
    “你们不是很要脸面吗?不是很守规矩吗?桓陵进殿之前,我还是你们的陛下,不过杀一个逆犬而已,你们便害怕成这般模样么?”桓缺冷哼一声站直身子,凝望着远处那条渐渐逼近的黑线。
    不过顷刻间的功夫,桓陵便带着身后的一干下属们往昭阳宫疾驰而来,桓缺见状,便微微勾起嘴角,回到皇座之上坐好,遥遥望着远处靠近的众人。
    桓陵等人来到昭阳宫时,迎面便见远远地坐在皇座上的桓缺,此刻那人正面带微笑,好似老朋友一般开口寒暄:“久违,你们来的速度比我料想的迟多了。”
    桓陵微微一笑:“陛下客气,你在昭阳宫住的日子,也比我预想中短的多。”
    “哈!”桓缺忽然仰头长笑,与此同时,一道刚硬的气劲忽然从侧面破空而出,透过人群直袭桓陵面部而来。桓陵猛地侧身躲过,身后众人也立刻拔剑抵挡,可那力道十足的犀利冷光仍旧“噗”一声钻入桓陵体内,桓陵闷哼一声,猛地倒退两步,左肩顿时血流如注。
    桓军众人大惊失色,立即上前查看桓陵的伤处,一支泛着紫色幽光的箭支正插在他肩上,力透肩部,穿插而出。
    “可惜,可惜……”桓缺轻叹一声,猛然从席上蹂身跳下,举剑变向一旁正查看桓陵伤口的张偕扑去,方才瞬间变故,此刻张偕心有防备,几乎在瞬间便举剑回击,躲过那致命一击。
    时机已过,桓缺放下手中长剑,叹着气笑道:“是我小瞧你了,你的心思,原来比桓陵还要深。”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提剑便立刻围上暗处放箭之人,早已按捺不住的朝廷军里的人抓到机会,立刻在此刻倒戈相向,一人大喊道:“死到临头还玩弄手段,简直可笑至极!桓缺,受死吧!”
    “没错!我等往日屈服于你淫威之下,今日前仇旧恨一并了结!”另一人连忙接过话去,同时身形忽然一动,束在腰间的长剑铿然拔出,狠狠向桓缺胸膛刺去。
    “住手!”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之时,张偕立刻将那人长剑架住,阻断了刺向桓缺的杀机。
    “武王殿下?你……”那人错愕万分,惊讶的看着桓陵。
    桓陵额间冒汗、唇色发白,眼睛却含着淡淡的不屑看向那人,开口道:“你是兴武帝臣子,却在此刻最先对他拔刀相向,所作所为未免太令人不齿!”
    那人满脸涨红,讷讷道:“我……”
    其他有着相同心思的人见状,也都面色微红,尴尬的看向地上。桓缺这时候才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淡淡的嘲讽道:“跳梁小丑。”
    紧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桓陵,似嘲似讽的开口:“你还是同从前一样,不放过任何当伪君子的机会。”
    桓陵虽听懂了他的讽刺,却不明白桓缺口中的“从前”是什么时候,但他此刻无意深究,身上的伤口痛入骨髓,他必须非常努力克制才能不让自己失态于人前:“还有什么把戏,统统使出来吧。”
    “没有了……没有了!”桓缺笑着摆摆手,想要上前拍一拍他的肩膀,却被张偕猛地提剑横上咽喉,桓缺遗憾的叹了口气:“仲殷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是想跟武王告别而已。”
    “想说什么就说吧!”
    “好吧!那么我告诉你几件事。第一件、樊虚虽然善于排兵布阵,但是心却……唔!”他的话还没说完,桓陵身边的陈容忽然猛地一剑刺向他身体。桓缺早有防备,立刻猛地后退两步,避开这致命杀招,站在一旁笑意蔼蔼的看向桓陵,叹气:“原来你不想听。”
    “不好意思,手滑了。”陈容收剑归鞘,转身对桓陵道:“殿下,何须听他啰嗦,他分明是贪生怕死!”
    “哼!我会怕死!我桓缺会怕死吗?”桓缺知道桓陵不可能让他把话说完,忽然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举剑便抹向自己的脖子,手起剑落,拉出一条飞溅的血线。
    桓缺缓缓闭上眼睛,吃力的说道:“就算要死,我的命也是我自己的!”
    铿然一声,长剑落入地上,而那傲然而立的身影,却依然倔强的立在众人面前,面上表情无喜无悲,犹然可见威严的帝王之气。
    与此同时,一阵呛人的烟雾忽然从从后殿弥漫而来,众人立刻警觉地看向四周,却见熊熊大火已燃烧起来,桓陵心念一转,立刻命令众人退出大殿。
    到大殿之外时,却见整座皇城已经被火光笼罩,燃烧的火焰窜入天际,将曾经的一切繁华掩入尘埃之中。
    桓陵看着远处猛然崩塌的昭阳宫,轻叹一声:“兴武帝已随着皇城深埋地下了。”
    “殿下,现在该如何是好?”杨禅上前一步,粗着嗓子开口。
    想不到即便是死,桓缺也做的如此极端,如今皇城被毁,桓陵登基一事必受影响,端看该如何解决。
    桓陵却毫不在意:“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连泥水坑都曾住过,如今这小小困难,又如何能阻住我的脚步?”
    “是,臣立刻派人准备登基事宜。”何卿立刻称是。
    桓陵补充道:“另外,兴武帝尸身已毁,无法将他本人葬入皇陵,就举行衣冠冢吧!择吉日举行。”
    “诺,殿下圣明。”众人为桓陵的大度宽和所感染,也不禁为方才桓缺死而不屈一事所动容,此刻并无一人反对。
    安排好所有事宜之后,早已支撑不住的桓陵这才面露疲色,忽然猛地趔趄一下,毫无预兆间往后倒去,众人大惊失色,赶紧手忙脚乱的将桓陵抬回城中驿馆,找大夫前来医治伤口。
    天,终于在此刻完全黑下,冲天的火光烈烈燃烧,足足三天以后,才终于渐渐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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