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

114 新朝


虽皇城受损,然而桓陵为避免夜长梦多,仍旧决定将登基典礼如期举行,成为后晋的第二位皇帝,庙号永泰。新帝继位之后,追封逝世的桓陵为乐哀帝,发文凭吊,并将之葬入皇陵。同时立刻颁布法令恢复毁坏的建筑,废除苛政,减轻徭役,大肆支持商业和农业发展,并重新开设黉学,鼓励读书致仕,进行开化教育。
    政策初立,桓陵又开始整饬朝堂,将众人论功行赏:
    东曹掾陈容,封鲁侯,晋司徒,秩万石;
    西曹掾张偕,封陈侯,晋司马,秩万石;
    冯彭,封晋安侯,晋司空,秩万石;
    樊虚,封罗侯,晋大将军,秩万石;
    徐贤,封咸安伯,晋太常卿,秩中二千石;
    杨禅,封徐阳伯,晋光禄勋,秩中二千石;
    奉阳,封长廉伯,晋卫尉,秩中二千石;
    ……
    张淮,晋廷尉,秩中二千石;
    谢歆,晋大鸿胪,秩中二千石;
    张绣,晋少府,秩中二千石;
    曹亮,晋前将军,秩中二千石;
    杨珍,晋后将军,秩中二千石;
    ……
    晋朝虽保守战火波及十数年,但因为新朝初立,政通人和,故而不过九年时间,天下间便已经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之景,颇有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势态。
    这日中午,张偕夫妇正在书房教导两个孩子读书,下人忽然通传说是有客来访。这些年来,因为张家逐渐势大,加之桓缺死前挑拨,为避免树大招风,张偕一直深居简出,虽位居大司马之位,行事时却颇为低调,对于上朝之事并不热衷,往往要借旧伤复发,三五天便称病一次,虽然时常遭到官员弹劾,但桓陵对此事却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时间一长,众人也就慢慢习惯了。
    按理来说,如果有客来访,多半为朋友,但若是相熟之人,仆从应该不会如此通传,张偕好奇的站起身来,夫妻两人双手交握,一人牵着一个孩子迎出门去。
    二人行到府门外,却见一个长冠素衣之人遥遥而立,此人虽难掩风尘仆仆之态,却依旧飘然若仙,姿态卓然,特别是那一双淡如寒星的眸子,与十多年前相比毫无变化。
    “伯玄!”张偕惊讶的往前疾行几步,眼中难掩再见旧友的欣喜:“你……你怎么会来长平?”
    甄玄微微一笑,轻声道:“多年不见,你倒是变了许多。”
    “你也是。”张偕已然恢复常态,对好友介绍道:“这是我妻子,你还记得么?这是我两个孩儿,老大唤张仪,老二唤张霭。”
    “怎会不记得?”甄玄轻笑:“犹记当年在东阳城时,夫人英武不输男儿。”
    被人提起陈年往事,谢同君也颇有感慨,笑着道:“当年先生为我医治腿疾,一直未曾来得及感谢,如今来到长平,定要好好我夫妻一表地主之谊。”他说完话,便轻轻松开两个孩子的手掌,示意他们前去见礼。
    “见过叔父。”张仪、张霭乖巧的上前,有模有样的朝着甄玄俯身一揖。
    张霭如今才四岁,兼之冬天穿的太厚,走起路来还不大稳当,甄玄看他憨态可掬,微微一笑,对张偕道:“妻贤子孝,仲殷有福了。”
    “你几时竟学会打趣人了?”张偕领着好友慢慢往府中走去,一边调侃道:“还记得当年,你可是难得的沉默寡言,看来在外游历的十数年,定是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今晚我定要与好友你抵足长谈,一述久别之情。”
    甄选微微摇头:“这嘛……一则、我长途跋涉,需要休息;二则、如今年岁渐大,熬夜太过伤身;三则、你夫人身怀有孕,还需你仔细看顾,所以说,此事怕是难如你愿。”
    “我夫人……”张偕一怔,随即欣喜的握住谢同君手掌,笑道:“唉,好友,一来便要劳烦你为我夫人调理身体,张偕真是过意不去。”
    “好说,只要给我一间安静的院子,甄玄任你差遣。”
    “甄叔父,我娘怎么了?”八岁的张仪好奇的看向甄玄。
    甄玄见他面露关切,却无半分着急之态,好奇地问道:“你听见我要替你母亲调理身体,怎不见半点担忧之色?”
    张仪眨眨眼睛:“若是娘身体有异,爹又怎么会如此欣喜若狂,还有心思与你玩笑呢?”
    “真是聪明的孩子。”甄玄微微一叹,看着面前这个眉清目秀、与张偕有七八分相似的孩子,轻笑着解惑:“你母亲身体无恙,只是你兄弟二人很快便有一个小妹了。”
    “真的么?太好了!”张霭欢呼一声,高兴地跑到谢同君面前,兴奋的问道:“娘,是不是以后刘元再也不能跟我炫耀他妹妹了?”
    “小鬼头,要叫哥哥!”谢同君轻轻刮一刮儿子的鼻尖,知道张偕与甄玄多年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讲,便渐渐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跟两个小童一起往房间走去,一边教导道:“日后瞧见元儿,要叫哥哥知道么?”
    “哼!我才不叫,他昨天仗着个子高把我按在地上揍!”张霭气鼓鼓的鼓起腮帮,挥舞着拳头:“等我跟伯父学好了功夫,看我不把他打的屁尿一起出来!”
    张仪看看弟弟,微微摇头:“用词不对,何况你作为读书人,应该多学一些文雅的好词才对。”
    “书读的再好,又打不赢刘元。”
    “那昨日是谁帮你教训他?”
    “臭小子,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谢同君闻言立刻停步,好气又无奈的看向张仪。
    “这我知道。”张霭连忙告状:“昨日哥哥撺掇刘元和曹冉打架,结果曹冉把刘元打哭啦!”
    “噫?那怎么叫打架,分明是切磋才对。”张仪闻言立刻反驳,幽幽的说道:“更何况,我后来见势不对,分明劝过架,可他们不愿听我的。”
    “你……你……”张霭抓抓头发,迷惑地看着哥哥,想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反驳道:“可是为何你劝了架,他们反而打得更厉害了?”
    张仪眼波流转:“这叫匹夫之勇、意气之争,只有读好了书,才能学会慢慢克制自己的情绪,修身养性,避免冲动行事,知道吗?”
    “知道了。”张霭乖乖点头:“那昨日哥哥送给曹冉的弓箭,也会给我做一个吗?”
    张仪唉声叹气:“给你做一个,就要给他们一人做一个,哎哎哎,小鬼头你可真是麻烦……”
    “那我们现在去吧!”张霭欢呼一声,拉着张仪就跑。
    “等一下,你们先把昨日的事情讲清楚。”谢同君眼见张仪要溜,赶紧一把将人扣住。
    “可是此事真的与我无关。”张仪委屈的垂下肩膀:“是昨日我送给曹冉一把小弓,但是刘元也抢着想要,于是他们二人便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孩儿数次阻止未果……”
    “是呀是呀!后来曹冉把刘元都打哭了,哥哥为了安慰他,还好心也松了他一把,连我都没呢!”
    “你这笨蛋!”
    “我……我又怎么啦?”
    谢同君听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也算是将这件事弄了个明白,瞬间感到有些头痛,只是张仪自幼聪明懂事,行事也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分寸更是拿捏得当,她很多时候,都不知该如何拿捏教导长子的分寸。
    “娘不必担忧。”张仪一看谢同君蹙眉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乖巧的保证道:“孩儿做事一向有分寸,不会让刘元他们吃亏的,可是弟弟还小,我也不能让他白白被欺负了去。”
    “你知道就好。”谢同君摸摸他脑瓜子,感叹:“真不知你这性子是随了谁,反正以后要尽量和元儿他们好好相处知道吗?就算要做坏事,也得把狐狸尾巴再藏好一点,否则你姑姑杀上门来,娘可帮不了你。”
    张仪狡黠一笑:“姑姑一向心疼弟弟,只要弟弟在她面前撒撒娇,还怕治不了姑姑吗?”
    “我帮哥哥,哥哥也帮我吗?”
    张仪轻笑:“哼!见利忘义的小鬼!哪一次你被人揍的痛哭流涕的时候,不是求着我帮你撑腰,如今我还尚未指望你,你便学会开条件了,你可真是精明。”
    张霭连忙撒娇:“可是我好喜欢哥哥做的弓箭,真漂亮。哥哥最好了,帮我做一个嘛!”
    “走啦走啦!”张仪牵住弟弟,连连感叹:“我可真是命苦,给你做一个,得防着其他人抢,还得给他们一人分一个。”
    “那……那明天的酥油卷我都让给你吃嘛……”
    “那是你爱吃的东西,不是我爱吃的。”
    张霭委屈的拽拽张仪的袖子:“可是人家都把最爱吃的东西给你了,难道哥哥一点不感动吗?”
    “感动感动,铭感五内。”张仪认命的叹了口气,对谢同君道:“娘,我们先送你回房吧。”
    夕阳西下,柔和的日光从背后点点投映,照耀在越行越远的三人身上,年轻的妇人步履从容,而那一对狡童的身影却活泼灵动,三人渐行渐远,只留阵阵欢乐而幸福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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