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颂

第16章


    小顺子何曾看见过自己的师父如此恼怒过,心下一痛,知道自己是真的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是点头应是,如此的情景倒也就此过去,没有其他人知道,哦不,也许远远隐身在树影下的素问会告诉身在听雨轩的主人。
正文 第卅八章
    时近子夜,如漆的天空不见一弯新月,哪怕是那时隐时现的星光,也被浓重的云层遮蔽。听雨轩里静悄悄的,没雨的时节里,没有半点声响。整个院落被夜笼罩着,伟大的黑夜,无人能够撼动。
    转角听雨轩的屋子,半幽半明的红光闪烁不定,看似划破了夜的黑暗,却在背后拉出拉出一个长长的,更黑、更暗的身影。
    “秋夜床前蜡烛微,铜壶滴尽晓钟迟。残光欲灭还吹著,年少宫人未睡时。”轻轻地搁笔,吹干微湿的墨迹,哪怕夜再深,也没有半点的睡意,我知道我在等什么,也知道我等的人一定会出现,而耐心,恐怕更是不需要学习就已经具备的天赋。
    端着纸签,凑着烛火,又将诗词念了一遍。王建的《长门烛》,不算太著名,却也不算太无名的诗。虽不能将汉宫长门的深宫幽怨写得淋漓尽致,也非如一代文豪将诗词的美表现到极致,但这首诗词中淡淡的清愁,淡淡的寂寞,几乎无法诉说的宫怨,却又是恰如其分地应着景,拨动着心弦的。
    微微苦笑,将纸凑近一旁的烛火,见着火光迅速地将素色的纸签烧尽,却不能将心里的哀泣一同燃尽。
    很多事情总是如此的,就比如悲惨的命运,一旦这份悲惨和凄凉达到了极点,一旦悲惨和凄凉贯通了整条生命,人,便也不再觉着悲惨。什么才是悲惨?也许就是这淡淡的酸涩偶尔轻触心弦的疼痛吧。有泪却无法哭泣才是真的痛。
    “为什么不用夜明珠,而用烛火?”背后一个声音陡然响起,紧接着一连串的脚步进进出出于,百盏宫灯不出几秒,便照得整个院落一片光明,何曾巨大不可欺凌的黑夜,却也在这一刻被人轻易地击破了,支离破碎得几乎再也无法完整。可屋内依旧幽暗,唯有一只烛火,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红儿见过皇上!”我转过身,轻轻跪在地上,低着头,让烛火带起的阴影将我的脸遮蔽殆尽。我知道,我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起来吧!”觞帝的声音有些疲倦,没有亲自将我扶起,只是由着德英的搀扶,软软地靠在一旁的榻上,从来威严的眼镜下,随着烛光落下深深的影子。
    我不以为异,直身而起,依旧坐在我的书桌旁,拿着金属的剪子,拨弄着一旁的烛火,引得烛火劈劈啪啪作响不绝。
    “为什么不用夜明珠?”觞帝重复了一下他适才的问题,像个好奇的孩子,执意想要一个答案,也许,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开口问我那个使他不顾夜深子夜也一定要来问一问的问题。
    “红儿怕冷!”我淡淡的微笑,说出一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夜明珠的光泽是大海的光泽,沉郁的蓝光泛着丝丝清冷,若是夏日里,自然可以生出半分舒爽之气,可是到了冬末早春的季节,却是冷涩。”顿了顿,我看着外头已然被照得通亮的听雨轩,苦涩地一笑,继续说道,“听雨轩很安静,有时候这种安静几乎可以将一个人杀死,漆黑的夜晚,冷冷清清的院落,如果再加上夜明珠幽蓝的光线,恐怕地狱也不过如此!”转过身,面对着觞帝,继续说道,“烛火虽然低微,光线虽然幽暗,可是它却能让红儿觉着温暖。”
    “你是在怪朕冷落了你?”觞帝皱着眉头看着我。
    “不!”我轻轻摇头,直视着这位伟大的帝王,继续说道,“皇上宠爱红儿,这勿庸置疑,可是皇上,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宫有多少大,后宫的嫔妃有多少,您又能温暖几人?”我轻笑着看着觞帝,摇摇头,“不,皇上,您并没有冷落红儿,但是红儿……红儿依旧觉着寂寞!森冷的寂寞!”
    “所以你才递了这样的折子给朕?”觞帝皱眉看着我,“为什么是折子,朕以为你更该亲口和朕说,你知道我对你的宠爱,你知道只要你说,这样的请求我定然允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依旧递了折子,朕是你的夫啊!”
    终于话题绕回到了那封折子上,我淡淡的微笑,依旧只是摇头:“皇上,红儿并非为了自己,所以才递了折子。”
    “你难道忘记了吗?觞朝律法后宫律法第一条:凡后宫者,不涉朝廷政事!你难道真以为朕疼你,会为你网开一面?”觞帝严厉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中找到我递折子背后的目的。
    “皇上!”我轻轻地跪在他的面前,却是直视他的眼睛,“皇上,红儿虽然倚仗皇上的宠爱,做了许许多多与理不合的事情,也获得了许许多多其他妃嫔所没有的特权,但是皇上应该懂红儿的,红儿所做之事,从来就不触犯觞朝的律法,也从来不曾试图挑战帝王的威严!”
    “……”觞帝看着我良久,也不让我站起来,只沉声地说道,“你倒说说看!若有理,朕定然允你!”
    “皇上,红儿是皇上的什么人?”我抬头看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帝王,无比严肃、认真地问道。
    “你是朕的爱妃,是我觞朝的天女、帝妃,虽非帝后,却足以母仪天下!”觞帝回答我,也无比认真、严肃。
    我轻轻一笑,觞帝的确爱我,哪怕我自始至终都不愿意履行帝妃的义务,他的爱也从不曾稍减,可是,这样的爱却总是摆在国师预言的大前提之下,多少让人觉着有些可笑。
    “不,皇上!”我摇了摇头,“红儿自称臣妾,先是帝君之臣,后为夫君之妾。而皇上先为天下人的君主,而后才是红儿的夫君。”
    “……”觞帝看着我,并没有反驳。
    “既然是君臣,臣对君上表言事,自然以奏折为凭!”我继续说道,“所以从这里来说,红儿虽为后宫妃嫔,却也并没有做错,因为红儿为君之臣,自然可以上表奏折。”
    “……”觞帝看着我,依旧不言。
    “至于律法上所言——后宫不涉朝廷政事,红儿自然也不曾涉足。”我看着觞帝,勇敢地说道,“红儿是皇上亲赐的纳兰家女公子,以文才闻名于京都,今日红儿上表奏折,恳请皇上允诺红儿招揽文人雅士同论诗书礼仪也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可以名实相符,若真要说事儿,充其量也不过是提供个舞台,令当今文人墨客各展才学而已,如此附庸风雅之事,哪怕真不小心沾染了朝廷之事,那也是不过是一批儒生的议论罢了。如此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之事,难道说就是涉足朝廷政事了?换个说法,难道说红儿不提供这个舞台,这些文人儒生就不议论了?”我看着觞帝,继续说道,“皇上,与其令这些人在人背后私意,不是提供个舞台让他们说出来更好吗?难道红儿错了吗?”
    “红儿!”觞帝看着我,沉默良久,轻轻一叹,一手扶起跪着的我,一边说道,“你聪明过人,才思敏捷,眼下朕虽然看不透你的目的,但却直觉地相信,你今日所做必然内有原因。”
    我低头,知道觞帝已然有了决定,便也顺势而起,却不多言。
    “后宫摄政危及天下,朕从不愿意冒此危险!”觞帝看着我,继续说道,“但朕信你的承诺,如君信臣,夫信妻!”
    “红儿发誓,此事绝不累及政事!”我看着觞帝,淡淡地笑着,无所谓承诺不承诺,反正我从来不以为深受后宫摄政之苦的觞帝会让我这么一个身份背景特殊的妃嫔,有机会沾染上才刚刚有些稳定的政权。
    “罢了!朕允你便是了!”觞帝微微一叹,起身由着德英扶着,临出门前,却又是转身看着我,“若怕冷,就不要用夜明珠了,让奴才们多点些烛火,单支的烛火太幽暗了,朕看不清你的脸了!”说罢又是一叹,留下了一院子掌着灯的宫人,照得听雨轩的院落一片通明。
正文 第卅九章
    觞朝的京都,繁华如梦。鳞次栉比的楼阁,无一不显示着身为京都商铺楼阁的威严与大气。虽说比不得燕云的精致与豪迈并重,也没有燕云多种文化交流碰撞下的艺术气息,但其所具有的雍荣华贵,却也是身在易辽边陲的燕云所不能比拟的。而近几日,随着大批仕子涌入京都赶考,京都那原本政治与商业味道甚浓的客栈街道,倒也有了几分文人的雅趣。
    而今年仕子们迎接科考的气息明显与往年也是略有不同的,因为今年,不仅有连续三日的仕举考试,而且在仕举考试之前的那段日子,还有帝妃红娘娘的帖子。
    帝妃红娘娘是谁?这恐怕只要是觞朝的人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了。红妃啊,虽非为帝后,却是母仪天下的第一女子,觞帝最疼宠的爱妃,笄礼之上的赐福更是无人可及。而让百姓记住这红妃娘娘的,便是勿庸置疑的天女省份,天女啊,出生便是天将祥瑞,两年前七佛山的乞天大典,圣山上的天赐杜鹃漫山映红,以血祭天,天公开眼。
    而向来高傲异常的文人仕子呢?他们虽然不像疾苦百姓那般以天女为上上尊,但是他们却也不得不为这位带着神秘与传奇色彩的女子的才华所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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