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琴音连九天

84 春暖雁归阁(二)


京城朱雀门
    春日阳光和煦,此时京城朱雀大街两侧迎候欢呼声热力澎湃,百官早早于京城外跪迎圣驾大捷归来;麒王大军驻南城外,禁军统领夙摩率京城禁军护驾入城,六马鸾车,金碧华盖,朱雀大街两侧百姓不禁齐齐肃声跪迎圣驾。
    麒王银甲戎装,策马相伴圣鸾,阳光下盔甲银光流溢,熠熠生辉。伏地百姓中不知谁高声呼喊“麒王”,顿时点燃一路沸腾人潮。
    皇城宣阳门
    皇后率宫廷妃嫔命妇候驾,已是在日头下等候了许久,众贵妇依旧雍容端庄,那一道道目光胶着前方御道,期盼路的尽头所涌现的那一刻。
    麒王妃本是在命妇队列之首,锦衣罗袍,华丽裙裾长长拖拽身后,玉凤金钗垂髻,美貌端丽的粉脸,淡淡薄妆,娴雅高贵;萧皇后牵起她并列走到最前头,寓其尊贵的地位凌驾于众妃嫔之上;身后凝聚一道道殷羡的目光,即可知萧氏姐妹在众人眼中是风光无限、荣宠不衰。
    萧汐凝从容微笑,敛不住天生的雍容华贵气度,只有握着皇后的那只手心,微微润湿,透露一丝紧张心绪;萧皇后微微用力握了一下,无声安抚。
    她的皇后妹妹,向来都较她更为恬淡从容,贵、淑、德、贤,无一不完美得淋漓尽致,这些年作为后宫之主,气度与智慧更是不同凡响。
    她却微微叹息,从前那个率性豪爽的妹妹,已经修成了完美无缺的一国皇后;同自己一般,完美的掩饰喜怒哀乐,对皇上屡纳妃嫔宽容大度;她明白她的无奈,圣眷荣宠三年却无诞皇嗣,父亲对此不动声色,那冷寒眸光却教人难堪。
    而她,笼罩一身光环的麒王妃,坊间流传,她是如何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麒王玥三年来除了她这正室王妃,不再有纳娶;她却是知晓,他们这羡煞旁人的姻缘,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飞蛾扑火。
    他是她少女情怀唯一的梦想,自小努力琴棋书画,冠绝京城,只为他能回头一顾;当父亲告诉她这一桩婚盟之约,那一瞬的惊喜久久恍如在梦中。
    他大病初愈,却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婚,是她,竭力坚持婚约无所计较,只为能离他更近,只为他眼眸注视,只为日久能使他动情。
    如所愿,她贤惠温柔,端庄娴雅,成为了他身畔唯一与其相配的王妃。然而,相敬如宾与疏离淡泊又有何差别?成亲三年,她却一丝也摸不透丈夫的心思。
    礼乐声起,轰隆鼓声大作;皇后率先跪迎圣驾,萧汐凝眸光聚在那氤氲着银辉光彩的身影,那一身清冷华贵仿佛是晨间皎月,孤绝傲世,不与群星相辉,不与俗子同赏,这就是她的夫君,从来都是坦率的,不会因众人喜而附和笑颜,即便是如此凯旋盛宴,也不足以让他动容。
    皇上下了鸾车亲手扶起皇后同上坐驾,起驾回宫。
    夜,宫廷盛宴百官,麒王向皇上禀退,皇上念其重伤初愈,特准麒王回府静养,半月不必早朝。
    麒王府座于宫城西郊,占地十余里,当初便是皇上下旨修建,气势磅礴华丽堪比皇宫,可谓是月牙河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
    王府分为内院、外园、后院及旁院,其中内院又分为东苑与西苑,东苑雁归阁乃麒王日常寝居办公之所,王爷喜清静,除了雁归阁几名长侍仆及护院,府中其余人等一律不准擅自进入。而王妃则居西苑鸾飞阁,彼临王府百蝶园,景致美不胜收。王妃乃是宫廷贵妇之首,时常便在这西苑蝶园举办各种诗乐赏会。
    麒王、王妃提早退离宫宴,返回王府,马车在西苑停下,便有侍从抬了轿子接下王妃,萧汐凝却没有上轿,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在铁骑亲兵簇拥下径直往东苑而去。
    他,这次离开已是近十个月,前阵子得到他在战场上围困失踪,惊惧骇然之忧心直至今日得见其平安归来方安了下来。
    他却仍是不会回头看她一眼,那种怅然失落的心情堵上咽喉,只能勉强撕扯出一丝裂缝,堆砌起雍容笑靥,挺直了腰杆,挽回那端庄贤淑王妃的姿容。
    刘邑玥策马返回东苑雁归阁,来不及换下盔甲戎装,听得侍从禀报她已于昨日便到了,如今人在书斋,忙不迭向书斋走去。
    自从在益州拔营返京,便令亲卫先行护送宝珞分道回了王府。
    瞧见她白衣素纱铺拽,慵懒盘坐在软垫上,些微卷曲的云发散开,漫不经心系了根缎带,斜挨着书案,就着烛光阅读案上书简,烛火摇曳映得她双睫在脸上投下深深的暗影。
    听到声响,抬起眼,先是诧异的眼眸子一亮,绽开一个笑容,“怎么回来了?听得亲卫说是今夜宫中设宴,没那么快回呢。”
    他微笑不答,却问道:“你可吃了晚膳?”
    “尚未,我吩咐了厨子做了小菜,如若你也未吃,那便一同用膳,可好?”说完又蹙眉瞅着他一身的盔甲戎装未除,不禁莞尔一笑道:“待你梳洗换过衣裳再吃好了。”
    “好”他转身快步出了书斋。
    月色清亮,柔风似水,竹亭湖畔,佳人浅笑嫣然;自从返回益州,他忙于军务征战,他们,许久没有如此坐在一起,品尝这宁静的夜色。
    一道暗影直奔亭畔。
    “疾影,深夜前来,宫中可有状况?”
    那黑影从暗处现身,双手一辑,眼光却瞟了瞟宝珞。
    “无妨,说吧。”
    疾影收回眼神,垂首禀报,“禀王爷,皇上离京前往边关亲征期间,于昨日夜里宫中出了一桩大事,有飞贼潜入内宫,先是伤了被撞见的宫人,安泰统领在追捕飞贼之时,却闯入楚秀宫,淑妃娘娘不慎被惊吓以致小产;如今安泰统领已被关入大牢,等候皇上发落。”
    刘邑玥眸光暗沉,道:“安泰统领乃是先皇始就重用之御林军统领,数十年护卫皇宫内庭,怎会犯下如此禁忌之大错,我现在便入宫面圣。”说完又看向宝珞,“陌儿,我今夜入宫,你且先在此稍候,有个人,要见你。”说罢随疾影离去。
    宝珞独自在湖畔亭中,正暗自思忖适才听闻的讯息,直觉此事并非如表象这么简单。
    此时,竹影掩映间转出一身形高大,蓝衣劲装的男子,眉飞入鬓,俊逸不凡,正目光灼亮看着她。
    宝珞睁大眼睛瞪住来人,眼珠子越发清亮,蹭地站起身来,如同小时候那般飞快跑去,一个跳跃,惊喜搂住他的脖子,连声嚷嚷,“降涟大哥……”
    降涟声音略带喑哑,也搂紧了她,“果然是你,死丫头,你可真不让人省心阿……回来就好。”说着略微推开宝珞,扶住她的肩头,目光炯炯看着她,“来,让大哥瞧瞧小丫头如今变成啥样了。”
    嘴角扬起愉快的笑容,他上下打量着宝珞,宝珞乐得绽开大大的笑脸,“怎样。”
    降涟捏了捏她的脸颊,“嗯,丫头这些年个头倒长得快,就是这模样儿……”指尖拂过她的眼角,“可真丑。”说罢哈哈朗声笑开来。
    宝珞握起拳头捶向他的胸口,“降涟大哥怎还是一见面就取笑我,枉我这些年来一直记挂着你。”
    “真记挂着怎么不回家?”他收了笑脸,定定凝视她。
    “我……我……”宝珞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向视她如亲妹的大哥回答此问。
    降涟悠悠叹息,抚摩她的长发,“宝珞,你的心思大哥也明白,这几年,公子也很苦,你莫要怪他遗忘了你,如若不是这样,他断也活不到今日。”眼神黯然下来。
    这番话,触及心中难愈的刺痛,宝珞抬起头,乌黑眼瞳蒙上薄雾,“降涟大哥,是宝珞不好,都怪我当年那般自以为是,愚不可及,累了你们,害苦了玥……”
    降涟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额发,将她带入怀中,“傻丫头……”
    “这次见到公子,终于看到他也会笑了,宝珞啊,只有你能令他心里快活,莫要再次离他而去了……公子这身子,再来一次打击,怕就是不成了。”
    “我这次回来,便是立了心要治好他,降涟大哥,你可还记得在域北,你给玥取来寒玉丹的时候,说过曾有神医诊言玥身上的火毒,需得以天下至寒至温之物为引,我在漠北,无意中采得冰山雪莲,不知此物可否能用,也有研成丹药给玥服食了下去,却不见有收效……降涟大哥,那位神医,可否给我引见呢?”
    降涟点头,道:“神医冀四,我与他颇有渊源,如果找他帮忙,他断不会推辞;三年前,公子毒发之时我也曾寻过冀神医,他当时也是束手无策……宝珞,你要见他也不难,只是他行踪不定,待我传令阁里暗人前去找寻,有了消息即通知你。”
    “好,此事便有劳降涟大哥了。”
    他双眸微阖,“宝珞……降涟大哥打小就是个孤儿,早已视公子和你为至亲,若能救得公子,便是舍了这条命去又有何妨阿,其他举手之劳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宝珞嫣然一笑,“降涟大哥,莫要灰心。”拉着他在亭中坐下,许久未见,可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太多的事情要问呢。
    饮茶畅谈至深夜,宝珞得知,梅朵与心宿已然成亲,阿西与童虎志在军中闯一番作为,去年末兵部考核武将,阿西与童虎前去应考,阿西名列二甲,童虎也进了十甲,受了品阶。皇上去年在晋安郡设立了水军,用于打击沿海流寇,于是便将此次考核高中的武将,全部遣派往晋安郡实战磨练,希望借此机会能为南宋培养出一批优秀将领。
    在北域长大的梅朵从未见过海,心向往之,于是便借着阿西与童虎前往晋安郡的机会,拉上心宿也跟着去了。
    她回来了,可昔日的伙伴却已行向远方,梅朵定然是寻到了她的幸福,不知阿西,能否忘却那道心底的伤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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