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越来越忙,在家呆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甚至有时候,半年才见到已经愈发陌生的父亲一次。更多时候,靳久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训练,一个人去学校。过惯了这样的生活,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靳久甚至已经不敢奢望改变,因为每一次改变,他面对的训练就更加痛苦,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逐渐适应。
所有的这一切,直到靳久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才让他第一次开始思考生活的意义。
靳久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朋友。
在学校,靳久从不敢和任何人走进,就连交谈都很少,升了高中之后,甚至有一段时间,一直被人当作哑巴。
从小到大进出的实验室里倒是有几个熟脸,可是无论男女,都穿着严严实实的白色工作服,带着口罩,只露一双眼睛,有时候进到某些特殊的实验室,甚至会带上头罩。有时候,靳久只能从气味中分辨谁是谁。
他的第一个朋友是只狼,一只哪怕被关在笼子里都高仰着头虎视眈眈,毫不示弱的白毛狼王。
靳久记得第一次见到白毛狼王的时候,是在密闭训练的笼子里,它带着一群狼,与靳久斗了许久,最终两败具伤。
从训练开始,靳久第一次见到这般强大的狼王,在伤好之后,好奇的跑去笼子旁看它。白毛狼王看似悠闲,实则警惕的盯着靳久,低低的怒吼了两声。
出乎靳久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能够与白毛狼王“对话”。
白毛狼王很高傲,对靳久有深深的敌意,不屑于与他交流。但架不住靳久跑的勤快,一来二去,两人竟从敌人发展成了朋友关系。
甚至在之后,靳久和白毛狼王关在一个笼子里对练的时候,不再是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斗争,而是巧妙的过招,一个教一个学。
长大懂事以后,靳久第一次觉得开心,因为他终于有了朋友,哪怕这个朋友是常人眼中的猛兽,但在靳久的眼中,白毛狼王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老师。
白毛狼王曾是草原上的狼王,带着狼子狼孙称霸草原,自由自在。它像一个睿智的长者,像讲故事版般给靳久讲述在草原上奔跑的乐趣,给他讲狼群之间斗争的险恶。
从小到大从未出过远门的靳久带着无限想象,试图去理解狼王口中的“自由自在”,沮丧的发现完全不知道是何种感受。
这段时间的靳久渐渐变的开朗起来,连以前厌恶的实验室都连带着顺眼起来。
直到一直在外出差的父亲归来,一切才有了改变。
☆、那些过去
“杀了它!”父亲的声音冷冰冰,丝毫不带感情。
自从靳久长大以后,第一次反抗父亲,“它是我的朋友。”
“朋友?它不过是一只畜生!”父亲终于抛弃了那张冷冰冰的脸,面部肌肉有些狰狞,指着笼子里的白毛狼王怒吼道。
靳久感到自己的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畜生?那我呢?我也是畜生吗?”
面前怒火冲天的男人眉头紧皱,不过还是克制的压下怒火,又恢复成了刚才的一派冷冰冰的模样,“它当然不能和你比,你是我儿子。”
儿子?靳久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真的是儿子吗?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他以为偶尔拍拍头、鼓励几句就是父亲给予的关心,可随着越长越大,哪怕从来没有经历过,但是从书中,从现实中看到的所有都告诉他,没有父亲会让自己的儿子从小就受各种折磨,而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也没有父亲会让自己的儿子一次又一次的游走在生死之间……
靳久曾经将一切都怪到自己头上,谁让他是一个怪物?一个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的狼人?所以他活该得不到父亲的怜惜。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幼稚吗?我把你养大,可不是让你来和畜生交朋友的。”男人风尘扑扑的归来,家未归,行李未放,直接来到了实验室看训练成果。
靳久甚至有一刻的喜悦,见到久违谋面的父亲立刻从训练室里走了出来,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交到了朋友连带着心情也好上了许多,他甚至早早酝酿着要把朋友介绍给父亲,告诉他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然而让靳久没想到的是,父亲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杀了它。”
饶是已经被训练的越来越冷情的靳久,也感受到了弥漫在胸膛之间的愤怒,梗着脖子重复:“它是我的朋友。”
面前的男人脸色骤变,从愤怒到探究,不过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多大变化,依然紧皱眉头,不悦的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互不退让的对视,最终父亲慢悠悠的看了笼中的白毛狼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靳久泄了气,颓废的坐在笼子旁,无力的对着笼子里的白毛狼王说道:“对不起。”
从始至终,白毛狼王都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趴坐着,没有摆出攻击状态,看了瘫坐在地上的少年一眼,便收回了眼神,间或舔舔自己爪子上的毛,闲适的好像依然生活在大草原中。
这一天靳久在实验室里呆了很久,他有些不想回家,离开实验室之后,又在街上踌躇了很久,有些难过的想到,他其实无处可去。
站在家门口,看着家中亮着的灯,靳久深吸一口气,最终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家中的保姆早已经辞退了,很小的时候靳久就一直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偶尔父亲回来,也不见得有多热闹,但到底不是孤独一人,靳久心中还是高兴的。只是此时走进来的时候,心情却很复杂,甚至深深吸一口气,做足了继续反抗的准备。
但真正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别墅里灯火通明,一向冷清的家中竟难得的有些热闹的气息,餐厅中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父亲坐在餐桌旁,穿着一身家居服,虽然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但在灯光的照映下,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见靳久回来,竟然抬手招了招,“等你很久了,洗完手过来吃饭,我去加热一下。”说着竟然站起身,端了一碟菜,向着厨房走去。
十五年来,即使有意见,也从未和父亲当面对峙过,但就靳久不多的社会经验来说,吵完架之后,难道不是应该冷口冷面,气氛更加的糟糕吗?
靳久怀着一颗忐忑的心,饶是心中有再多疑问,依然迅速地换了衣服,洗了手,又重新来到了客厅。
父亲正好端着热好的菜走出来,看着呆呆的靳久,随意的说道:“坐啊,呆站着干什么?”
靳久坐了下去,可是拿着筷子的手却有些不听使唤。
父亲叹了一口气,伸出手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吃吧,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亏待你,但我也是没办法。你生出来就有异于常人,我总希望那些实验能够找出方法,让你你能变得正常点,活得更轻松点。”
靳久正襟危坐,突然眼窝有些热,将父亲夹的那块牛肉塞到了嘴里。
父子俩沉默的吃完饭。
当天晚上,靳久躺在床上,难得的心情很好,他告诉自己,父亲还是爱自己的,只要努力和他沟通,一定能够让父亲理解自己的想法,也一定能够救下白毛狼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父亲竟然开车将他送到了实验室,还交代他要好好练习。哪怕一向是个小大人模样,靳久说到底还是个需要爱的孩子,在得到父亲的关心之后,几乎是蹦跶着跳进了实验室。
他没有注意到,父亲在车中,看着他离去时探究的眼神。
一连一个多月,靳久都处在这样的快乐之中,以前厌恶的实验室,也显得可爱了许多,练习的兴致也从未所有的高涨,他告诉自己,会变的正常的,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父亲那天的话就像一剂强心针,给他从前的疑问做了一个很好地解释。哪怕父亲从未说过,但是他也像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那般,爱着他,希望他能快乐的生活,无忧的生活。
抱着这样的信念,靳久向自己唯一的朋友白毛狼王诉说着心中的想法。
谁知白毛狼王只是看着他,并未发表评价。
靳久知道那天父亲的话其实它都听到了,有些紧张,着急忙慌的在白毛狼王面前解释:“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父亲伤害你的。”说着又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道:“他是爱我的,只要好好和他沟通,一定会明白的。”
少年充满希望,似乎未来的生活从此一片光明,他不知道,黑暗即将降临。
靳久发现白毛狼王越来越冷淡,看到他的时候也变得越来越暴躁,这一天又是两人对练的时候,他才刚刚靠近,它就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矮下身子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你放心,父亲一定会放过你的。”靳久站在笼子面前,手足无措的说道。
“蠢货,他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白毛狼王生气的怒吼。
“不会的,父亲最近太忙,找到机会,我一定会和他说的。”靳久着急的反驳。
白毛狼王只是冷漠的看着他,连回答都懒得说,猛的扑了过来。
靳久迅速变身,在笼子里灵活的躲闪。
这一次,不再是教学的方式,而是真正的攻击,毫不留情。靳久不想伤害白毛狼王,只顾着躲闪,好几次差点被锋利的爪子伤到。
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白毛狼王突然停下,急促的喘气,一双眼睛痛苦的盯着靳久。
靳久步步后退,不明白为何它突然性情大变,“你听我说,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我现在就去找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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