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之湄

第82章


  还是李洵知晓她的心意,温声开口:“去吧,焚香谷是你最好的嫁妆,但是我想,你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当然不会有那么一天。
  她有林惊羽爱着,不会有受委屈的那一天。
  回青云的路上,他们走得很慢。
  走走停停,共赏太平天下的好风景。
  其中有些插曲,是锦上添花的。
  比如说,惊羽在龙湖城地界的时候出手帮了一个被族兄欺负的小男孩,冷着脸吓唬地那些欺负人的小孩子。
  郑之湄问他为什么还要特意告诉那个小男孩他们是青云之人,林惊羽只说:“不肯服输,不肯低头,看向我的眼神有熠熠闪光……他资质极佳,是上好的珠玉,青云总不能只停在我们这一辈,长门人本来就少,掌门师兄也想收徒了。”
  “那你呢?”他不也说了,如今落霞峰也人丁稀少。
  “不急,门人在精不在多,被曾师伯留下来的那几位师弟尚可,而有我在,所以再可以等等。”
  “等再有入你眼的孩子出现吗?”
  林惊羽淡笑帮她捋发,是啊,是要等你养好身体啊。
  这个时候的郑之湄绝对没想到,他说的“等等”,原来不单单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在很多年以后终于明白,那个孩子岂止入了他的眼,分明从一开始就在他的心坎上。
  而他们遇到的那个小男孩后来确实上了青云成为掌门首徒,惊才绝伦带领一群年轻的孩子开始了新的故事,使得青云走向更为广阔的远方。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青云山已经在眼前了。
  郑之湄好像,听到了灵尊的声音。
  林惊羽拉着她的手,走向他们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不,还没有
☆、番外二 青云有喜
  青云有喜。
  古老的门派一改这么多年来大起大落的跌宕沉沉,千百年来仿若不沾染任何凡俗尘埃的如画仙气也被漫山遍野的丹红削去了大半。
  这样的手笔,出自田灵儿和小诗。
  要说有什么人对这桩婚仪上心得将桩桩件件琐事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当属以上两人。
  前者把龙首峰每棵青松树上都系满红绸、挂上红灯笼、贴满红双喜字,要不是齐昊拦着,她还想把琥珀朱绫挂在主殿的屋檐下;而后者更甚,竟没有放过一株泪竹,合着竹节装饰。
  即便有仙法在身,但这得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郑之湄看她们兴致冲冲的,也不好泼冷水说“不必”,但眼看着她们做了这些还不算,又跑遍了青云七峰,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从简就好。”
  岂料田灵儿双手一叉腰:“开玩笑,我们家惊羽娶媳妇儿,怎么能这么随便!”
  小诗连头都没抬,“开玩笑,我们小竹峰嫁人怎么能这么随便!”
  她被她们的强势震撼到了,默默别开头去给山药和荔枝喂食,心里想着,等到来日姐妹出嫁,她也要让这青云山开遍红净的花朵,当不负她们的心意。
  成亲那天的天气好不好的,郑之湄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因为天还没亮,或者说尚在后半夜的深夜,她就被风风火火破门而入的小诗从床上捞了起来,后面还跟着一大串被她管教得服服帖帖的师妹们。
  她睡眼朦胧地被她们上下拾掇。
  半寐半醒,等到差不多真清醒的时候,就听到耳边小诗的啧啧赞叹声:“要不怎么说新娘都是最漂亮的,俗言诚不欺我。”
  郑之湄第一反应是热。
  第二反应就是重。
  她一没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二没在头上装饰过那样多的发饰。
  如火的嫁衣是比焚香谷的服饰更加红艳的存在。
  锦绣绸缎,金丝缠绕。
  缨络帔。
  广云袖。
  滚缀封腰。
  留仙长裙……
  又搭配着红榴云纹,绽放着并蒂莲花,游动着合抱鸳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衣服上面可以绣尽这么繁多又不嫌冗余的图案。
  而头顶的凤冠更是让她觉得脖子都放不稳。
  珊瑚碧玺。
  明珠翠玉。
  流苏缀角……
  “好看,好看,美得不得了……”师姐妹们交口称赞着。
  郑之湄看着盛装打扮的自己,不知怎么地,原本平静的心情刹那间沸腾起来,有些慌乱地不知怎么好。
  好不容易从珠光璀璨的铜镜中找到那根白莹的簪花想借此平复,换来的却是更加怦怦的心跳。
  文敏最先察觉她的异样,取笑说:“现在知道紧张了,刚才不还没心没肺任我们摆弄吗?”
  “师姐……”她低低地叫道。
  “我就说,云师姐这反应也太稀松平常了,现在这娇羞才像一个要出嫁的新娘子。”
  “之湄师姐是不是也被自己美到了……”
  “我就知道这碎玉流珠适合师姐,也不枉费我起早贪黑地赶制。”
  “还是这丝绦打得更好。”
  “要我说,就是这个袖边的花鸟成双极为精致。”
  “分明就是腰身收得更好,体裁合宜,这些方形珠玉串的,连带铸犁剑都光彩夺目起来……”
  小诗摆着手,“欸欸欸,你们说好看有什么用啊?”
  其中一个机灵的师妹马上反应过来,“我担保林师兄看到之后肯定心动不已!”
  “肯定!”
  “一定!”
  “必须!”
  “你们……”郑之湄美目一瞪,想要发作却被小诗按下,对方笑得很得意:“这就恼羞成怒了,你这脸皮薄的,夸你一句都不行……”
  水月从祖师祠堂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女孩子嬉笑成一团,而被她们围着的人,昳丽不可方物,上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苏茹出嫁的时候。
  “师父……”郑之湄正欲起身见礼,水月却摆了摆手:“你坐着吧。”
  文敏素来聪慧,知道师父有话跟之湄说,于是招呼师妹们出去帮陆雪琪拦人,毕竟,也不能那么容易就让林惊羽把人娶走不是?
  热闹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如今的水月,洗净铅华,不存旧识风韵,也不留旧识清傲,看着美丽动人的新娘,温声道:“很好,很漂亮。”
  郑之湄主动去握那只已经苍老的手,如今临嫁在即,虽说不是远嫁,但她也切切实实体会到感慨酸涩之意,“师父,我会很好的。”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水月淡笑,“你们也别不放心我,好好过日子就是。”
  “师父……”她抿着嘴角,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能不能,能不能喊您一声‘娘’?”
  这是最好的机会,她想,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梦。
  水月身形一怔,竟有微微颤抖,即便没有说话,但这样的反应落入郑之湄眼里,就知道恩师是许可的。
  于是轻轻地,朱唇微启,喊了她一直以来都想要叫出口的称呼,“娘……”
  眼里有水花在动,都三十几年过去了,水月再一次听到这个字眼,心里荡起的涟漪一如往昔。
  有个秘密她一直都没对任何人讲过。
  之湄叫过的。
  叫过她“娘”。
  在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孩子开口的第一个句话,就喊了她一声“娘”。
  那一天的水月匆匆把还裹在襁褓里的小女孩放在床上,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泪竹林深处,整个人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庄严,最后捂着胸口气息不匀。
  就那么一个字,就那么一个字就击溃了她筑起百年的心防。
  即便这个称呼在后来的时日里被她硬生生改成“师父”,但那种感动,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
  嗫嚅嘴唇,闭眼点着头,“好……”
  好。
  多好。
  等到林惊羽即将把人带走的时候,水月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喊了她一声“娘”。
  水月绷了良久的心神在回祖师祠堂的时候,泪流满面。
  她将万剑一的牌位抱在怀里,“师兄,原来,我们有一双儿女……”
  郑之湄第二次进林惊羽的房间,不,应该说是,他们共同的房间,以名正言顺的身份。
  仪式流程繁复,每一环节都被曾书书抠得仔细,一连串进行下来,她早就疲惫到不行。
  可饶是这样,她也没有半点想休息的念头。
  因为紧张。
  很紧张。
  这份紧张感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就愈发地,有愈演愈烈之势。
  房间里一早就没有人了,小竹峰也摆筵席,与她交好的姐妹都留着,而来送嫁的师姐妹好不容易能够和一众师兄弟们在同一席间吃饭喝酒,个个都上赶着去,扔下她一人。
  大红喜帕下,看着那双停下的鞋子,郑之湄觉得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突然明亮起来。
  她被烛光耀得闭眼后缓缓睁开。
  而睁开之后,又觉得被晃到了眼睛。
  她没见过林惊羽穿红衣,就是因为没见过,所以眼前的他,才让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涨红了。
  他本来就好看,俊朗无双。
  可原本白衣下淡若冷松般的清峻凛然被红衣驱除得仿佛半点都不剩,火红得有些炙热。
  像是——
  她找不到形容的言辞,大概就是铁树开花带给人的满心震动。
  隽逸还是那样的隽逸,可同时,也炽润到了极致。
  黑眸里映衬着细碎的烛火像极了波光粼粼的深色湖面,一对上就让她羞红得低了头。
  林惊羽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感受到她的局促,问她:“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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