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走了之后,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再来。晓卿心里总是记着还差他两天的咖啡,每天都时不时地望向门外,望向街对面。那个身影,似乎已经刻在看了她的心里,短短五天,她竟然会习惯店里有沈源的身影陪伴。
“我一定是疯了!”晓卿拍拍脑门,自说自话。她从未感觉这样怅然若失过,虽然她隐隐觉得沈源可能对自己有些不满,可她也并不知道为什么。
正月十五,元宵。
人们早早地挂上新的灯笼。不远的一条古老的明清街道,也张灯结彩,特意装扮地古色古香,灯红酒绿。元宵节似乎比除夕,比大年初一更热闹,人们总是这样,刚拥有的东西总是不在意,当要失去的时候才拼了命去抓住,嘴里还要一直叨念时间太短。
其实不是太短,是太恍惚。每一段时光,只要专心做了一些事,都不会太短,比如思念。
纪玲玲打电话来约晓卿一起出去。元宵的夜晚,A城特别明亮,天刚黑,晓卿就准备收拾东西关门赴约,只是没想到,沈源突然来了。
“沈源,你怎么来了?”晓卿显然很惊讶。
“怎么?我不能来?”沈源笑着,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哦,不是,我这会儿要走呢,一会......”
“你可还欠我两天的咖啡,怎么,想赖账?”沈源并不听晓卿说完,直接说道。
“可......好吧!”晓卿其实可以拒绝,可此刻,她不想拒绝。
晓卿给纪玲玲发了信息,说店里有人,要晚一点过去。
“今晚把两天的全部兑现吧!”沈源边说边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晓卿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好像已经习惯沈源这种捉摸不透的作风。很快地做了两杯咖啡端过去。
“你也坐下,另一杯请你喝。”沈源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着,没有抬头。
“算了吧,我晚上不喝咖啡。”
“不喝你也得坐下啊,总得对得起这杯咖啡吧.....”
晓卿只好坐下,她此刻也需要一个安静的时刻。
“沈源,你明年要毕业了吧?”
“嗯,是的。”
“那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呢?”晓卿有着所有刚上大学的孩子的好奇,总想着以后的时光。
“毕业后?没打算。”他过了那段好奇的时光,此刻并不像毕业,总想留在这段时光,他也如所有人一样,总是想要拼命珍惜那些他从前从未在意过的时光。
晓卿似乎很失望,她的印象中,每一个学长此刻不都应该滔滔不绝地策划他的宏图大志,在学弟学妹的心里留下一个高大神圣的印象么。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似乎忘记了那个约会。
“玲玲,你走慢点,晓卿只是说晚点,又没说不来,她来会给我们打电话的。”余鹏一路小跑追着纪玲玲,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说道。
“哎呀!现在都快9点了,再不去找晓卿,这元宵节都过了,她一个人身处异乡,我们这些当朋友的总得陪陪她吧。”
“我也没说不可以啊,我巴不得陪她呢,可你也不能这样赶啊!”
“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走到街对面的纪玲玲突然停住了脚步,也闭上了嘴。跟在后面的余鹏也随着纪玲玲僵在了那里。
对面的咖啡店里,两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窗边,有说有笑,一切看起来是那么让人不敢相信的和谐美好。只是门口那块写着“lonleyshadow”的招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纪玲玲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脑袋从未如此混乱过,眼前的这两个人,她都那么爱。可是,他并没有给过自己什么承诺,她也并不知道这其中原委,纪玲玲没有资格怨恨任何一个人,只是,她还不能那么洒脱地面对。
“走了,余鹏!”好不容易沉住气的纪玲玲转身说道,可余鹏,似乎比她还失魂落魄。好像听不见纪玲玲说话。
“余鹏!”纪玲玲狠狠地推了一下他。
“哦,走吧!”余鹏装作很镇定地说道,转身和纪玲玲一起走了。
两个相聊甚欢的人却并不知道街对面那两个伤心的人,那两个他们无意间伤害了的人。
晓卿一看手机,已经9点半,慌忙说:“遭了遭了!我还约了玲玲和余鹏他们,我得先走了!”
沈源也是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很晚了:“啊!对不起啊,耽误你时间了,可是现在很晚了,你们约在哪里,我送你过去?”虽然他很不想让纪玲玲知道自己在宋晓卿身边,可还是想要陪陪她。
“也行,反正你们都那么熟悉,一起玩也行。”说着,晓卿就拨通了纪玲玲的电话。
纪玲玲并不想接听,她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个勇气。余鹏见电话响了太久,方才拿起接听。
“喂,玲玲,对不起啊,我刚刚忘了时间,你们这会儿在哪儿?我来找你们!”
“我是余鹏,玲玲......玲玲她......”余鹏看了看纪玲玲,纪玲玲并没有打算接听,于是又说道:“玲玲的妈妈让玲玲赶快回家,我们这会儿正往家里赶呢,今晚恐怕不能玩了。”
“哦,没事儿,没事儿,反正后天就要开学了,咱们回学校再见吧!”晓卿并没有听出余鹏的语气有什么对。
“好的,回学校在联系!”
“那元宵节快乐啊!”
“嗯,元宵节快乐!”
“怎么?不去了?”沈源问道。
晓卿:“哦,玲玲的妈妈让玲玲快点回家,这么冷的晚上。不在外面待久了也好。反正我现在也想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好搬回学校。”
“嗯,也是,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反正也不远,你快点回去吧。”
“那好吧。”
这一刻,两人都在可以回避对方。沈源陪着晓卿把店门关好,到了别就往各自方向离去。两人的脚步越走越慢,放佛想要挽留什么,可是,终究都没有回头。
“晓卿,你真的要搬回学校啊?筱涵也要走了,你这一走,又剩我孤家寡人一个了。”张姨站在那里,看着晓卿仔细地收拾东西,嘴里一直说着,念念不舍。
“没事儿的张姨,反正我平时有空也回来店里帮忙的,我还指望给您打工挣点生活费呢。我要是不回去,遇到晚上辅导员突然来查寝,那会遭殃的。”晓卿半开玩笑。
“哎......本来想留你就在这里住下,既然有为难之处,我也就不留你了。给,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说着张姨拿出了一叠钱,递给晓卿。
晓卿虽然不能能数清,但怎么样目测少说也有5000块,于是连忙摆手道:“张姨,可不能这样,我暑假住您家,吃您的,怎么好意思再收您的钱呢,这个月我不要工资了,再说,本来也没有怎么上班嘛。”
“说是留在我这里打工就是打工,所以该拿工资还是得拿工资。给!你拿着!”张姨用命令的口气说道,脸上故作严肃。
晓卿死活不肯要,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晓卿才松口说道:“那这样,您看,我只做了一个月不到,实在不用这么多,您就给1000块给我,我正好用作接下来这个月的生活费,剩下的您收着,否则我可一分也不要了。”
张姨想了想,见这小姑娘实在有些犟,便不好再说什么,就数了1000块给晓卿,有另外硬塞给她500块,说是奖金,两个人都是犟脾气,晓卿没办法,也只好收下了。
生活就是这样,你可能遇到很多人,能记住的就只有那么几个。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所以时隔多年以后,晓卿仍然记得张姨的好,她给予自己的远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晓卿回到学校,就立刻去报道注册,早早地腾出时间准备开学。将寝室以及自己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迎接其他室友得到来。
只是,开学近一周了,还是没有人来,包括纪玲玲。原来大家都那么不舍得家,晓卿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冷血的人,这么久没回家也没有一点怀念。如果自己回了家,会不会也像她们那样不舍得离开?
“余鹏,玲玲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学校啊,真要等到开课那天才回来啊?”
“她本身就是那么恋家的一个人,反正离学校近,开课那天来也无所谓。”
“可是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舍得走?”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一个停靠的港湾而已。”
余鹏的话显然比晓卿更冷血,可依晓卿的了解,余鹏并不是这样一个人。他有一个温柔的母亲,有一个和蔼的父亲,他有一个温暖的令人羡慕的家。纪玲玲也是一样,她有一个和睦的富裕的家庭。晓卿一直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一定是无忧无虑,幸福无比的。
余鹏和晓卿慢慢在校园走着,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因为元宵那天的事,余鹏愈发觉得自己危险了,这种毫无安全感的状态,他第一次有。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舒婷的《致橡树》,很形象地表达了现代人对待爱情的坦诚,不似古人那般含蓄无处表达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股相思君知否?”
如果我爱你。
余鹏突然拉住晓卿的胳膊,晓卿一愣,看着余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也能够稍微感知到他想要说什么,笨拙地想要掰开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晓卿,我......”余鹏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利落。晓卿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子像个小孩一样,需要人去呵护,不忍心伤害他。晓卿慢慢停止了动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余鹏说。
余鹏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紧张。
我该说吗?说了会不会连朋友也做不成?可以承受她不喜欢自己,但是却承受不了失去她。
他慢慢地松开手,头低着:“算了,没事!我们走吧!”
“余鹏、宋晓卿,真巧啊!”沈源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两人转身一看,沈源正朝自己走来。
晓卿:“沈源?你也来学校啦?”晓卿的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余鹏从来没有见过晓卿的眼睛可以这么明亮,而此刻的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连跳动也不敢了。
可他当然不能做什么,更不能恨什么,勉强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我昨天来的,这会儿去注册。你们去哪儿啊?”
“去图书馆借点资料。”
沈源扫视了他们一下,笑着说道:“那好,余鹏你还算是个合格的学长,带着人家小学妹进图书馆。”说着拍拍余鹏的肩膀:“好好学习啊!”
晓卿:“那当然,余鹏可是我学习的榜样!”
余鹏:“额......惭愧惭愧!”
三人静默了一会儿,场面渐显尴尬。沈源干咳一声:“那我先走了,一会儿教务处该下班了。”
晓卿:“好的,你快去吧,拜拜!”
沈源低头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离去。
有些人的背影,更让人不舍,因为有故事。
晓卿看着沈源远去的背影,一时失了神。余鹏此刻也许明白,有些事情自己可能已经无力回天了。看着晓卿恬静的脸庞,他又觉得好像自己已经可以不用再争取什么了。
面对这么美好的画面,什么都够了。
余鹏终究没鼓起勇气说出那些话,他也不知道一直站在身后的沈源那时候也是人生头一次让步,他不想再伤害自己的另一个好友,可是对于沈源来说,那样的机会是难得的,失去了,他便不会再给了。看见余鹏退缩了,沈源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不用再伤害,不用再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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