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卿慢慢站起身,走到林小于面前,用手轻轻摸摸宋玺的额头,说道:“好玺儿,乖啊,你看看屋里坐着这个可是你的奶奶哦,姑姑以后会常回来接你看她的,她很爱你哦。”然后抬头冷冷地对林小玉说道:“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今天当妹妹的想告诉你一个成语,那就是——秋后算账!”说完把门狠狠地关上,不再理会林小玉,任她在屋外如何破口大骂,上窜下跳,不管她在外面如何跟宋骋怀闹,此刻晓卿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想把心里的怒火和母亲的委屈发泄出来。
“晓卿啊,你怎么那么跟你嫂子说话?”母亲叹气道。
“她不配做我嫂子。林小玉一天不改,只要哥哥要是个男子汉,他也会有爆发那一天的,他们这段婚姻不会走得太久。”
“呸呸呸!别乱说!你要希望你哥哥幸福。”
“我只是说出实话而已,我哥哥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幸福,那他也不是我哥。”
母亲只得叹气,她也只是一个无助的女人。
林小玉和她父母找宋骋怀闹了一晚上,兴许是累了,也纷纷去睡了。宋骋怀轻轻叩响晓卿的门:“晓卿,开开门好不好?我想跟你谈谈。”
“咱们没什么好谈的!”
母亲见两兄妹这么僵,心里不忍,便去把门打开了。宋骋怀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说道:“你回来了也好,以后每天把妈妈带回来,你在家,你嫂子不会把妈妈怎么着。”
“怎么,你的意思是只要有我护着,妈妈才能回来?那么请问阁下,您又是谁?”
“不是,你明白的,我必须顾全大局。”
“抛弃妈妈,养活那一家子白眼狼就是顾全大局?”
宋骋怀:“我不想跟你解释这么多,你也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就搬出去,你嫂子也不敢让你走,对于她.....”宋骋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说完,宋骋怀转身出了门,晓卿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无奈与悲哀。这个背,从小背着自己上学,后来背上了无形的重担,从未轻松过。
夜晚很安静,虽然关了灯,但晓卿也能感觉到母亲并没有睡着。她抱着母亲的胳膊说道:“妈妈,你怨哥哥嫂子吗?”
母亲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怨有什么用?不,我不能怨,我还有支撑,有你,还有......你爸爸。”
“你等了爸爸这么多年,可后悔过?”
“后悔?我不后悔,从未有过。”
“那你和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那时候啊,你爸爸还在部队,有一天拿着一件军装来到你外公的裁缝铺缝补,遇到了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我。那时你爸爸已经25岁了。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晓卿:“然后你们就好上了?”
“不,那时的我们,还不是像现在这样相信自由恋爱。后来一个媒人给我介绍对象,我就去见了,见到才发现,对方就是你爸,我们就这样,恋爱也没谈就结婚了。”
晓卿以前很不理解上一辈的媒妁之言,知道现在才明白,爱上一个人有了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晓卿继续说道:“妈妈,以后我一定努力在A城买一个小小的房子,把你和爸爸接过来,我们一家三口就在那边幸福地生活。”
母亲笑了笑:“你要真有那个能耐,你爸爸出来后一定会欣慰的。不过我们不要你买什么房子,只希望你找个好归宿,过得幸福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以前对于晓卿来说,婚姻是一个遥远的话题,而现在却是一个令人恐惧的事情。宋骋怀的婚姻中充满了虚伪、算计、欺骗,这让晓卿觉得婚姻就是一个万丈深渊,人一旦掉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妈,我不想结婚,我想陪你一辈子。”
“傻丫头,你陪不了妈一辈子,妈只希望有人代替我们陪你的下半辈子。”
外面月亮东升,屋内突然亮了起来,夜色,突然变得温暖。
无论南方的暑假有多么炎热,也挡不住那一群少年故意变得深沉的心,这其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聚会。晓卿不明白明明只分开不到一年,明明只是换了个地方上学而已,明明还没有出象牙塔,为什么总是要聚在一起谈自己过往的”沧桑“。寒假的时候晓卿因为没有回家,所以就没有参加,暑假的时候班主任和好友专门打电话给她,要她一定去。
嗯,其实也有些想念他们。
就这样,班级聚会,女生聚会,好友聚会,晓卿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偶尔去母亲的店铺帮帮忙,明明每天都很闲,却好像很忙,忙到忘记了纪玲玲,忘记了余鹏,忘记了沈源。
沈源大概也很忙,偶尔一条短信,一来一回便再也没有了。偶尔一个电话,说着说着直到自己睡着。临近开学前两周,晓卿突然很想沈源,每天都盼望着他打电话给自己。可是始终没有。除了每天发个信息,内容几乎都是“今天好累啊,想起毕业以后面临的压力就好头疼啊”、“在家要好好的哦,回学校的时候告诉我一声”之类的无关痛痒的语言。
纪玲玲打电话来的时候,晓卿吓了一大跳,她说她和余鹏已经在B城的车站了。晓卿冒着正午的烈日跑出门去迎接他们。玲玲还是那副开心愉快的模样,站在广场边四处张望,余鹏则好像并不怎么适应南方的夏天,一个人躲在亭子里,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疯狂地挥舞。
看见正朝自己走来得晓卿,纪玲玲连忙挥着手喊道:“晓卿!晓卿!这里!”
晓卿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看到纪玲玲明媚得脸庞,突然有一丝感动。这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暑假,是晓卿过过的最枯燥,最压抑的一个暑假。而纪玲玲,仿佛与这一切都无关,甚至可以把别人也带出那个暗淡无光的空间。
余鹏走了过来:“没想到南方得夏天这么热......我们从上飞机到下飞机就感觉到自己是从一个季节穿越都爱另一个季节的样子。后来转汽车的时候,偏偏我和玲玲那个位子的空调坏了,那滋味......”
晓卿歪着脑袋看着余鹏这一脸愁容,笑着说道:“哟!我们的大诗人今儿个怎么突然这么爱抱怨啦?”
纪玲玲摆摆手:“你别理他,这家伙,啥都不怕,就怕热。”
晓卿带着纪玲玲和余鹏来到母亲的店铺,母亲正在为他们准备丰盛的午饭。
纪玲玲上前打招呼:“阿姨好!您忙着呢!”
母亲见就玲玲这么一个活泼朝气的女孩热情地跟自己打招呼,忙放下手中得东西,说道:“你是玲玲吧?你们先做着,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那个就是余鹏吧?来来来,进来坐。”
看着拥挤狭窄的屋子,晓卿显得有些尴尬,便说道:“妈,你别忙了,一会儿我带他们回家吃。”
“家里的厨房我已经用不熟了,你也不会做饭。总不能让你嫂子做饭吧。先在这里吃吧,那个.......对了,你去看看外面的酒店,给余鹏找个住的地方,玲玲晚上就和你睡,这两天我就不回去了。”
母亲一边忙着,一边说着,心里似乎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总是这样,总是想一个人承担所以的事情,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余鹏看着这个苍老的中年妇女,从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仿佛看见了她这么多年经历的沧桑。晓卿也和他们大概说过自己的家庭,但他们从没想过,一个家庭的变故会把一个人磨得这样苍老。
余鹏:“阿姨!太麻烦你了,我们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唉......晓卿一个人跑到北方来念书,起初我还担心她一个人不能适应,多亏了你们两个,阿姨得跟你们说声谢谢,谢谢你们那么照顾晓卿。既然来到B城,这几天就让晓卿带你们好好玩玩。”
晓卿见这几个人这么客气,忙上去打断:“哎呀!你们别在这里客气了,快进去坐吧。”
B城处在一个多山的地方,晓卿带着纪玲玲和余鹏爬完了自己从小到大爬过的所有山。她喜欢登山的感觉,她觉得山顶的风比山下的更是清爽,站在山顶并不是为了俯视,而是为了眺望。
“晓卿啊,B城不能只有山吧,你怎么每天都带我爬山啊!”纪玲玲坐在山顶气喘吁吁地说道。
余鹏望着山巅景色,道:“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我倒觉得没有山的风景也算不得什么景色。”
纪玲玲翻了一个白眼:“得,咱们的大诗人又要开始唠叨了!”
晓卿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高高低低的山峰说道:“嗯,相比水来说,我更喜欢山。我一直觉得山意味着守护。”
余鹏:“也许是吧,不同的人体会不一样。我觉得山除了守护之外,还有坚定。”
纪玲玲看这两个又在说些似懂非懂的话,除了摇头,就是叹气:“唉......我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碰上你们两个了。”
余鹏和晓卿纷纷看向纪玲玲,再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逗留了几日,晓卿和纪玲玲他们就要回学校了。
“妈,我走了,你在家里好好保重自己。”
“嗯,你要经常打电话回来啊,免得我担心。”
“好的。”
母亲又和余鹏他们客气寒暄几句,便与他们挥手道别。
上车之后,晓卿给沈源发了一个短信:“我上车了。”
过了许久,沈源回了一条信息:“什么时候到?我来接你。”
“不用了,余鹏和玲玲他们跟我在一起呢。”
“他们怎么也在?”
“他们来我们家玩的。”
很久,沈源没有再回短信。
到了A城,天气一下子变得凉爽起来。晓卿去学校安顿好之后,第一时间去了张姨家。母亲让带了一些特产给张姨。
她先去了咖啡馆,却发现咖啡馆已经关闭。不知是什么人买了下来,正在装修。晓卿拨通张姨的电话,张姨告诉她,自己已经搬去C城了,别的没有再解释什么。
晓卿知道,她也在逃避。
她从咖啡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晓卿提着一堆吃的,走在大街上。夜色朦胧。来往的车辆也不多。天气似乎还有一些凉,她不自觉地耸耸肩,虽然她很爱这夜风。桥上面,一个盲眼老人坐在那里拉二胡。虽然是很凉的夜晚,老人穿着厚厚的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中山装,还是显得有些不符合夏天的夜晚。
晓卿听出了这首曲子是《梁祝》。
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靠在栏杆上,静静聆听。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疲倦。
晓卿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老人面前,静静地离开了。
回到学校,远远地看见一个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棵银杏树下。
已是初秋,银杏树叶开始变黄,显现出它特有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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