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掩埋的秘密

冯氏集团大厦顶层，董事长会客室。
    一个女子的身影从门口匆匆走过，陶季泽无意中瞟了一眼，目光又落到自己手里。
    不一会儿，他将几页文书无力地扔在前方的茶几上，玻璃透亮的面上反射出他复杂的表情。
    看完钟晴的留言后他就立马来找赵南星，什么结果他都来不及想，只想第一时间要见到她，尽力挽回一切。刺杀赵南星，她太冲动了！然而他首先见到的是这样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钟晴是赵南星的女儿？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对面的王少华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这就是人生，它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让人有惊无喜。”
    “我为什么相信你？”是啊，这样的报告要伪造起来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造假？
    “你觉得，赵老大会放过要杀他的人吗？钟晴还活着，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王少华说，“这是上一辈的恩怨，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说，我只能告诉你，钟晴的的确确是赵老大的女儿——我也是刚刚知道。”
    “我要见她，让她亲口告诉我。”陶季泽的声音沙哑着问，然后近乎咆哮起来：“你们究竟把她藏在哪里？”
    王少华面不改色，“她的安全你可以放心，现在的问题是，见了她你打算怎么办？”
    “带她走。”陶季泽坚定地说。
    “然后呢？跟她的亲生父亲为敌？”
    陶季泽埋下头，痛苦地蹙着眉头，最终还是说：“无论是谁，犯了罪，就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你们欠邹海，汪虹，韩惟知，韩太太，张一鸣，以及更多我所不知道人，还有我爸爸，一个公道。我不会让你们逍遥法外。”
    王少华眼中一黯，很快又恢复常态，“你说的没错，但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我早就劝过你别插手这些，到现在你也应该明白，跟赵老大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你还想带走他女儿。”
    陶季泽失笑，环望了会儿四周，落地窗外夜色弥漫，位处三十二层高楼，城市的霓虹如同星星一般遥远零落。宽敞奢华的会客室里虽然只有他们二人，但他知道外面势必守着很多人。这里是赵南星的营地，从来不缺精干的保镖和打手。从某种程度上说，他选择孤身前来，如同羊入虎口。
    “那你们想怎样？现在就杀了我？我毫无反抗能力。编排自杀的故事，你们一直很擅长。”
    王少华不理会他话中的嘲讽，“季泽，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现在不是内乱的时候。”
    内乱一词让陶季泽很不舒服，“不要把我跟你们扯在一起。”
    “如果你还想带钟晴走，就彻底离开，所有的事情你们都不要再过问，跟你们无关。如果你坚持要跟我们为敌的话，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她。”王少华说出了这次谈话最重要的议题。
    陶季泽愤怒地立即站起来，“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身为父亲，完全可以照顾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儿，阻止任何人会面。”
    陶季泽的心一凉。
    “那只是最坏的结果。”王少华的态度缓和下来，也压低了音调，推心置腹地说：“季泽，你以为你留下能做什么？你爸爸算是有脸面地去了，难道你想让全世界知道他的罪行？没有意义了。他之所以选择死，就是不想面对那一天。”
    说到爸爸，陶季泽的内心被刺痛。
    王少华继续说：“是，你还想为钟晴翻案，但就眼下的局势，吴浩元不能出事。当年刘恺爸爸那件事，你做了什么大家都一清二楚，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都是我们在暗中保护你。现在不一样了。这回调查组前来，你以为这仅仅是一场打/黑反腐风暴吗？政治斗争没有对错，它的残酷你也难以想象。这个关头吴浩元不能被抓。”
    “我不管政治，我只知道，触犯了法律就要接受制裁。”陶季泽说。
    “那也要看情况。”王少华胸有成竹，“赵老大这个时候认了女儿，是绝不会让钟晴陷进来的。他非常希望你能保护她，给她安定的生活，远离这些是非。到现在为止，钟晴的身份还是个秘密。但这个秘密能维持多久就难说了。”
    陶季泽怔怔地听着，“你是说，她会成为某些人要挟赵南星的目标？”
    “没错。让你们离开一是出于你们的安全考虑，二是好让我们没有顾忌，放手一搏。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你爸爸坚持让你们去德国的原因。”王少华看了看手表，说，“这个点，钟晴应该已经上高速了。如果你坚持要跟我们为敌，这辈子你都不会知道她在哪里了。”
    陶季泽无言以对。赵南星在用钟晴要挟他。也许很早以前他就准备了这一步棋吧，如论钟晴是否是他女儿，他都有相要挟的筹码。他也摸准了自己一定会妥协。
    钟晴，俨然是他的软肋。
    王少华见状知道劝说已经成功了，换了个放松的坐姿，说：“你妈妈那边你不用担心，她情绪稳定很多了，你小姨不是要亲自过来接她去德国休养一阵子吗？我们也会安排好你跟钟晴的出国手续，最早，明天晚上就能出发。”
    陶季泽没有看他，只盯着光洁地板，“我爸究竟是怎么死的？”
    “赵老大会给你一个交代。”
    谈话似乎到此结束，没什么好谈的了。双方都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王少华起身准备走。
    “少华，”陶季泽叫住了他。
    王少华在门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还有什么事？”
    “为什么？”
    为什么，他懂，他问的是什么。
    王少华望着他，缄默无言。嘴巴微微张开，扯动嘴角露出一声干笑，同时扭过头去。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宿命。”
    “那从小到大，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王少华依然背对着他，声音如同夜晚的冷风透着寒意，“你是我靠近陶文新的工具，钳制陶文新的筹码，了解和控制事态发展的媒介。这是从前，现在，你什么都不是。”
    陶季泽有些失望，“我以为，我们至少曾经是兄弟。”
    王少华没有接话。
    “你的沾花惹草是表象。你每一次不在，都说去泡妞。其实是去为赵南星卖命。其实你不爱宋律师，只是利用她将我踢除为邹海辩护的队伍，一个人封锁所有案情消息。你后来失踪也是假的，刚才那个女孩，就是曾经去事务所大闹的那个吧，你们演了一出苦肉计，让你的失踪有了理由，也让我没有机会见邹海，同时给樊庆辉他们下毒手腾出时间。以及后来，你争取做了韩惟知辩护人，他手头有罪证的消息也是你泄露的……”
    王少华默默听着，笑了笑，“季泽，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只是你很容易被感情蒙蔽双眼，把感情看得太重。这是你致命的弱点。这不，你不把我当自己人了，很多事情就想通了。曾经很多次我以为你会怀疑我，可是你都没有。”
    “是啊，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呵呵。”
    “我以为，你多少对我真心过。”
    陶季泽的话音刚落，他还来不及揣摩王少华的表情，眼前突然一黑。从灯火通明到眨眼间断电，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此时听觉敏锐起来，他清晰地听到了一个陌生的金属相互碰撞声音。等他分辨出那应该是枪支拉动套筒的声音的时候，又突然感到身体被什么撞了一下，整个人跌倒滚在地上。
    黑暗中他看到王少华死死压在自己身上，双眼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