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河南大饥荒

第54章


政府亟应查清严办,对这种趁火打劫之奸商,应毫不姑息,查实之后,立予枪决,而且应陈尸粮市,以儆效尤。我们绝对有理由相信,一县枪毙五个人,粮食狂涨之风马上就会停止。枪毙了几个人,就可以活几千几万人,牺牲少数全活多数,这绝对应该,于法于理于人情均无不合。
粮食价钱我们可以不必限定,粮食贩运我们也不须禁止,但是对于这种垄断操纵,低价买进,高价抛售,几个小时之内,一转手间取得大利的奸商,绝对不能宽恕,绝对应当彻底严办。只要认真查,也绝对可查得实情。如得其情,对这种东西,决不能用哀矜而勿喜①[133]的心肠去对待,应该以除恶务尽的决心去惩治。此辈不除尽,粮价永难平,“将军不喜太平年”,他们惟恐粮市不乱,兴风助浪、无事生非,使粮市起了大波动,他们好溷水摸鱼②[134]、大发横财。
最后还希望对粮市抽佣金,应规定从粮不从价,每斗粮规定了一定数目的佣金,不管价高价低,免得粮商惟希图多得佣金故意助涨粮价。对粮行再规定从粮不从价的抽佣办法,粮价纵不能狂跌,至少也不再像这样的狂涨跳涨了。
迅速购运秋粮种子③[135]
《前锋报》社评 1943年4月18日
河南演成人吃人、死无算的空前浩劫,是因为去年麦减收,秋全瞎。河南虽有三千多万人,但吃麦子的人为数甚少,绝大多数人是吃秋粮的。秋粮是多数穷人的主食,麦子仅是少数富人贵人的食品。假使去年秋丰收,麦不登,灾情决不会有这么惨重。我们手边没有统计数字,说明有多少人吃秋粮、多少人吃麦子,但吃秋粮比吃麦子的人数一定超过很多,至少为十与一之比。在河南以麦子为主食的人顶多不过三百万人,其余全靠吃秋粮为生。所以秋粮一不收马上就成灾。历次灾荒,大多是因为秋粮不登。
去年因秋不登,演成人吃人、死无算的惨绝人寰的大悲剧,现在痛尚未定,不是思痛,而是怒痛、受痛之时。应该知道,我们今日受痛,全是为了秋不登,一不登已惨绝至此,倘若再不登,河南会尚有噍类吗?风生麦浪,碧波无垠,如膏的春雨再四沾足,二麦丰收,大致是可以预卜的。可是离麦收还有四十多天,在这四十多天中,旱灾虽可免了,但风霜无时,二麦是否可以丰收,仍在不定之天。纵说天如人愿,二麦丰收,但是前面我们说过,麦子是少数富贵人的食品,大多数穷人非秋粮丰收,是无法生活的。麦子收了,不过短时期内可以接接力,一时不至饿死,而悠悠长期的冬春还是要靠秋收维持的。如果今年风雨如同入春以来这样调顺,老天爷是看顾了我们了,但这还不够,还须尽到人力,必人力配合天时,然后才能丰收可期,饱食暖衣。
去年秋粮未收,前年的积余,经此大饥,为了救命,当然一粒未余。榆皮、草根且已吃尽,哪里还有余粮?粮食在麦前都吃完,麦一收就须种秋,秋粮既吃完了,种子当然没有。民间没有,政府再不设法早为准备,早为购运,以便及时贷放,等到麦收之后,种子无有,白地青草,雨虽时降,也难免灾荒之重演。为了避免灾荒重演,政府今日就应着手办秋粮种子贷款。主管农政的机关,应该算一算,河南有多少地亩种秋粮,共需若干秋粮种子。有了成数,就设法购买,早日运回,准备麦子收了,及时播种,免误秋耕。秋粮与麦子不同,稍有迟误,天气寒冷,即难望收。
我们主张省府县府应速统筹,先知所需数量,将一切余款,原办平粜款项,都用来买秋粮种子,或平粜或贷放;一方面再请中央从农贷专款中大量拨发,最好是实物贷放。中央所拨之一万万元平粜基金与各县之平粜基金,于最后一次平粜赈灾办了,全数买成秋粮种子,务期于播种之前,贷给农民。俾能及时播种,雨水不缺,庶秋收可望。倘不早早着手购运,有雨水而无种子,天不成灾,因人力未尽而成祸,那就等于河南负政治责任的各级长官杀了河南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些道理,负政治责任的人,当然不须细说。我们提出这一主张,也并不新奇,我们也并不是要炫耀自己的主张,我们只希望政府能注意及此,早日办理!
介绍一位八百年前的救灾能手
《前锋报》社评 1943年4月24日
“救灾无善策”,是懒人、无能人的不负责的遁词,并不是真无善策,而是不肯用心,不肯去干。如各级负责者,尤其是所谓民之父母的地方官,能尽了心、尽了力,不管多么重的灾荒,总可以挽救,饿死的灾民也总可减少。河南的灾情空前,固然是天灾,又在战时,非人力所可抗,天不下雨,人也无方可想,无方可施,但人力未能善尽,也是增加灾情严重的一因。“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能早为之备,我们相信天灾虽不可免,饿殍却可大减。因人力未尽,致人死非命,这是很够在政治上社会上负有牧民之责的我们痛自悔忏了。
灾荒何代没有?而因灾荒演成死相望、人吃人的大悲剧,一半应该罪于天,一半却应归咎于人。不能说天一旱或者涝,人就非饿死不可。发达各国因人力尽到,科学昌明,人定已可胜天,水旱已不为灾,能患防未然,故根本无灾,这我们望尘莫及,不必攀比。即就我国已往防灾救灾的史事,亦多可取法。古人悉心牧民,饥溺为怀,在政治上很多为负起道义上、良心上甚至有几分宗教性的责任,纵不能“制天”使不为灾,但他们能早为之备,虽有灾,却有备而无患。灾成了,他们又肯负责,便宜行事,施救及时,把握要点,往往是有灾而不为患。地方官得人,亦往往同在灾荒之年,有同样的灾情,而为患却有轻重之不同。我们近读宋朝曾南丰①[136]先生作的《越州赵公救灾记》,记述赵抃于神宗熙宁八年(1075年)在越州(今浙江绍兴)救灾事甚详。熙宁八年,越州大旱,赵抃到任后即做调查:“前民之未饥,为书问属县,灾所被者几乡?民能自食者有几?当廪于官者几人?①[137]沟防构筑,可僦民使治之者几所?②[138]库钱仓粟,可发者几何?富人可募出粟者几家?僧道食之羡粟,书于籍者其几具存?③[139]使各书以对,而谨其备。”这就是负责,这就是早为之备。知道了无食的灾民,知道了官民存有多少食粮,心里有了数,灾已成,马上就定有效的办法来。
“故事④[140],岁廪穷人,当给三千石而止,公敛富人所输及僧道士食之羡者,得粟四万八千余石,佐其费。”他已筹得赈粮。我们再看他的放赈办法:
“自十月朔,人受粟日一升,幼小半之⑤[141]。忧其众相蹂也,使受粟者男女异日,而人受二日之食⑥[142]。忧其且流亡也,于城市郊野为给粟之所,凡五十有七,使各以便受之,而告以去其室者无给⑦[143]……不能自食者,有是具也⑧[144],能自食者,为之告富人,无得闭粜”。无钱购食的赈之款,有钱购食的使自购买,且不准富人闭粜,流亡且不许,饿死更不会有了。我们再看他如何办平粜,办工赈:
“又为之出官粟,得五万二千余石,平其价予民。为粜粟之所,凡十有八,使籴者自便,如受粟⑨[145]。又僦民完城四千一百丈,为工三万八千,计其佣与钱,又与粟再倍之⑩[146]。”他不但赈了灾,而且利用灾民之力筑了城。我们再看他处理民间借贷之争与收弃儿、防疾疫等办法。
“民取息钱者,告富人纵予之,而待熟,官为责其偿①[147],弃男女者,使人得收养之。明年春,大疫,为病坊,处疾病之无归者。募僧二人,属以视医药饮食,令无失所恃。”
我们再看他的负责精神:“事有非便文者,公一以自任,不以累其属②[148]。有上请者,或便宜多辄行③[149]。公于此时,早夜惫心力不少懈,事巨细必躬亲。”有这样的地方官,纵有天灾,又何能为患?曾巩在文之后半段说,“公所拊循,民尤以为得其依归④[150],所以经营绥辑先后终始之际,委曲纤悉,无不备者⑤[151]。其施虽在越,其仁足以示天下;其事虽行于一时,其法足以传后。”曾子固的评语实在是恰当。其人其法也实在是可以示天下传后世。对这位八百六十八年前的救灾能手,确值得吾人钦敬效法。纵目当今之时,又有几个赵抃呢?固赵抃之不世,救灾情惨竟至此,又怎不叫人起无限的感慨呢?
三为灾童请命
《前锋报》社评 1943年4月25日
我们的信条是事在人为,不相信没办法。所谓“救灾无善策”,我们根本不相信。昨天在社评中,曾介绍赵抃的救灾办法,八百六十八年前,一位知州能够办理得井井有条,不但可以救一时一方,且可以垂范示后,难道说又进化了八百多年的今天,竟尔说“救灾无善策”,那不但愧对古人,亦且羞煞了自己。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只要用心用力去干,就没办不了的事,老赵抃能救了越州的大旱灾,我们不相信今天的主席厅长、委员专员县长竟救不了河南的大旱灾。以往的不说了,就从今天起,如果能发动全力,使所有的余粮全能用以救济灾民,我们绝对相信,河南的力量仍可以救活大部分的河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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