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

第59章


你和边晓军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啦。”
    “怎么不同?”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说我那时候是钟国庆的驸马爷,我是国宁家族中的一名准
成员。而迈晓军只是一打工的,别着他是我的头儿。
    “你们不同在哪儿?”
    那女的不知为什么盯住这个话题,非要问到底似的,我不想再说我和钟家的旧事,
便敷衍道:“腐败的事儿,别找我,我还没到那个档次。”
    两位检察官都不作声,沉默了一会儿,女的说:“好,咱们今天先谈到这儿。你也
再想想我刚才问的那些问题,你要想起什么感到需要找我们主动谈一谈的,就找我们。
我们给你留个电话。”
    我听着这话有点别扭,好像我真有什么问题得老实交代似的。我想这大概是公检法
人员的职业病,看什么人都觉得有问题,有话不会好好说。我没作声,看着那女的写了
个电话号码留在茶几上,他们告辞的时候,我也挺冷淡的。
    这事过了之后的第二天,我和安心接小熊出了医院。小熊见到我比见到安心还要亲。
这孩子高兴时满脸的乖乖相说不出有多么的打动人,手钩着你,脸贴。我以前从来不喜
欢孩子的,现在也不喜欢,只有小熊除外。
    接小熊回家家里就显得热闹起来,充满了生气。我的心情也随之好转,工作的事也
不多操心了,反正能不能成全都听天由命。往往不去想的事情反而来得更快,两天之后
刘明浩路过三环家具城的时候就进去告诉安心,我那事成了,让我星期一带上身份证和
学历证明什么的上龙都大酒店人事部面试去。
    星期一上午八点一过我就到了龙都大酒店的人事部,面试很简单,问了几句话,看
了我带去的一应证件证书证明,然后就让我填表。又过了两天,通知我去报到上班。洗
衣厂厂长一看我长得挺顺眼,跟我认真聊了聊,就决定不让我做机修工了,改做业务推
销员。他们那洗衣厂特别大,员工有将近一百人。龙都大酒店内部的活儿也就够吃个半
他,他们还得拉社会上的活儿,有好多大使馆,外国商社都在他们这儿洗衣服,洗窗帘,
还请他们上门洗地毯什么的。他们原来有一个业务推销员,但形象太寒掺,而且外语不
行,外国人的生意一直拉不住。
    于是我就在龙都洗衣厂干上了。跟刘明浩当初说的差不多,每月工资奖金一千挂零,
管两顿饭,可以在单位里洗澡,上下班还有班车。而且,我是搞推销的,还给我配了一
台汉显的BP机,还发我一身不太合体的西服,我没穿。每天出去都穿自己原来的西服,
我的西服有“都革”的,有“华伦天奴”的,最次也是“皮尔。卡丹”的,穿上去特贴
身。我们厂长还同意免费给我洗烫。这西服一穿厂里的师傅都说这小伙子真是漂亮,有
个老师傅还想把她的因女介绍给我谈恋爱呢。
    上班的头一个月我就拉来四个新客户,其中一个是一家自己没设洗衣厂的小宾馆。
一下子给厂里增加了近五万元的营业额。
    按厂里的销售奖励办法我个人提成九百多块钱,我和安心的生活一下子显得宽裕起
来。那个月我挣的加上她挣的,一共有三千多块,我们一到晚上上了床就讨论钱多了怎
么办,该给小熊买些什么东西,该拿出多少钱还给刘明浩和潘队长他们,等等。
    我在龙都大酒店洗衣厂工作了一个多月,心情很好。也许是经历了生活的磨练,也
许是体会了工作机会的难得,我的表现有时好得连我自己都能惊讶起来。我不出去推销
的时候,就常常主动帮其他师傅干活儿,干洗、大烫、发货、接单,什么活儿都干过。
我才来一个多月,就得了一块酒店服务质量委员会发的红色微笑牌,据说全店将近两千
人每个月红色微笑牌只发六七个,而且大都是一线员工获得。洗衣厂是二线单位,我得
了这个红牌是整个儿洗衣厂的光荣,我的照片还因此挂在了职工食堂门口的光荣榜上。
    可惜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我的新鲜感尚未结束的时候,我这份得来不易
的工作,就突然地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那天我因为要等一位非洲使馆的外交官来取衣服,没有出去跑推销。那外交官是我
新拉来的客户,脾气古怪,有点挑剔,我怕别人处理不好,就留在厂里等他,顺便帮其
他人往餐厅里送台市。我们一个包房一个包房地送,送到大餐厅,一个穿黑西服的管理
人员走过来,问我:“你是叫杨瑞吗?”我不知道这人是哪个部门的,但脸熟,好像在
职工食堂吃饭时见过,便答:“是啊。”
    那人又说:“你来一下。”我就跟着他走,手里还抱着一拥洗净浆好的台布,一直
走到餐厅外的一个雪茄吧里。那个雪茄阳还不到营业的时间,但里边好像有人。我跟那
黑西服走过去。雪茄吧装潢很古老,家具都是深色的,光线也是暗暗的,从阳光充沛的
大走廊走过雪茄吧眼睛总要适应一阵。但我能看清屋里有两位是饭店保卫部的干部,还
有两位民警,戴着大盖帽站在暗影里,如我梦中一样面目不清。另有一位中年人站在前
面,我认出来了,就是一个多月前来过我家的检察院的人,是那个一声不响地做记录的
男的。
    饭店保卫部的人见我进来,向检察院那个男的点头使了个眼色,那男的就先冲我开
了口。他明明见过我,一上来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你叫杨瑞吗?”
    他的口气比那天在我家还要横,横多了。我皱着眉答了句:“啊”
    那男的接下去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和反贪污贿赂条例的规定,你
涉嫌受贿,现在依法对你执行逮捕!”
    我愣在屋子当中,手里还抱着那操台布。一个保卫干部过来把台布从我手里接过去,
旁边那两位民警马上走出阴影,过来给我上了铐子。我想说什么,想告诉他们这肯定是
搞错了,但一时愣着什么都说不出,可能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下子傻掉了。等我镇定
下来可以说话的时候我也没再开口,我冷静地想了一下决定算了,我想在这儿说什么大
概都没用,这儿不是容我申辩的地方。
    他们让我在逮捕证上签字,我就签了,并且按要求,把红印泥沾在食指上按了手印。
当他们把我往外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安心,我就站下来,冲那位检察官说道:“我得
和我家里的人说一声。”
    那个检察官说:“我们会通知你家属的。”他话音没落我身边的警察就拉了我一把,
说:“走吧。”
    他们把我从职工通道押出饭店,有好多员工迎面碰上都吓坏了。其中有几个女孩儿
平时都挺爱跟我逗的,见我被警察铐出去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男的则窃窃私语,议论我
是谁是谁是哪个部门的,我听着觉得自己像被游街示众似的那么难受。
    我被押上警车,送到了附近公安分局的看守所里关起来了。
    关到看守所的第一天没人找我。我坐在押号的墙角,心里难过极了,不是为自己,
而是为安心。我不知道我一旦真回不去了她一个人带着小熊该怎么过,也不知道我爸爸
会不会收回那房子把他们赶出去,安心会不会认为我真的贪污受贿了而对我失望而移情
别恋……想到这些我控制不住他心酸想哭。
    号里还有几个老犯人,看我进来对谁都爱搭不理挺没规矩的,就过来想欺负我,没
话找话地问我什么事儿进来的,带烟了吗,哭什么哭什么……等等。我没有一点心情,
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的这副样子让这帮社会渣子以为我是
个娘娘腔的小孩子,得寸进尺地嘲笑我,甚至还动手拍我的脸,翻我的衣兜。我站起来,
想摆脱他们,他们以为我是不服,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我挤在墙角,上面扇嘴巴下面用膝
盖撞我老二。我急了,一肚子悲愤全发出来,我那会儿就想老子他妈拼了,不活了,我
连死在今天的心都有!
    那些人当然是小看我了,我在大学练排球后来又练跆拳道的身手在脸上是一点看不
出来的。我甩开他们,不等他们上来就用一连串的下劈、前增、后摆等动作,把那几个
关了些天已经关虚了的老犯人踢得东倒西歪,口鼻蹿红,直到看守所的民警听见声儿不
对了赶过来开门把我拉出去,这场架才算打完。
    我被单独关进一间没有阳光的小号里,警察让我戴了三个小时的背铐。到晚上吃饭
的时候才给我摘了。吃完饭,我看见新接班的警察拿着铐子又过来了,就哀求他,说我
的胳膊都麻了,别给我戴了成不成?那夜班警察问:白天为什么给你戴呀?我说:因为
他们欺负我来着。警察说:他们欺负你怎么不给他们戴呀?
    我说:他们欺负我,我反抗来着。警察说:听说你是个大学生是吧,因为什么事儿
进来的?我说:因为冤枉过来的。警察说:都这么说,干了坏事儿谁愿意承认呀。我知
道跟他争辩没一点用,弄不好他一不高兴又给我铐上了,便不吭声。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