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这便去盯着夫人的药汤……”
“慢著!”
春花刚往外跑了两步,身后传来杜君雁骤然冷厉的声音。
“什么事?”春花又急火火地奔回来,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
杜君雁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把笔重新放回去,抬眸看过来。跳动的光火,她长长的眼睫投下的阴影覆盖住了她眸内的情绪。一时间,春花有点看不清楚。但见她娇嫩如花儿般的唇瓣开合,吐出坚决的字眼:“母亲那里,你不必管了。现在、你亲自去跟上父亲。要记住:远着些!”
“小姐,你这是何意?”春花诧然地看过来,揉揉眼睛看着面前像一朵待放花般的小姐,“现在最重要的是夫人呀,老爷那里……”
“你过来。”杜君雁说着,却伸出小手朝春花招了招,在这个时候她的嘴角竟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在这样的夜色中,孤盏烛火之下,她的脸半藏在黑暗中,那勾起的笑竟形如鬼魅一般,惊艳的同时更令人心惊!
春花看到这笑,蓦然想到了吕嬷嬷的下场。
当初吕嬷嬷对小姐多番糊弄,更要暗中害死夫人。那时候春花看到的是平心静气的小姐,不急不恼的小姐。那时候小姐的笑容,就像今晚这般,迷魅惊艳。
本能地春花打了个多嗦,一步步靠近,心下底却些抗拒,犹豫地问道,“小姐,奴婢……没做错什么吧。奴婢对忠心小姐了,小姐您可别……”
害怕的春花在靠近杜君雁之后,却是被她俯耳说了一番话。春花脸上的恐惧变成了惊骇,接着急转直上,化成疯炸的惊喜。忙忙地回头瞪杜君雁,“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奴婢真的能、能办到?!奴婢纵然是死一万次,也会去办啊!”
“很好。”杜君雁点头,敛起笑正容说道,“我事先准备了一身男子的衣袍,你出去外面,为我找这么个能穿上那衣袍的男子,到时……便尽按我所说的去做,去吧!”
“奴婢遵命!”
春花大声应道,一转身跑了出去。
☆、浑乱
杜君雁看着这空空荡荡的屋子,除了她自己,只剩下那仅仅抄了三遍的金刚经。外面一阵冷风,打着旋儿地吹进来,烛火剧烈地晃了晃,像是折腰的树径。耳边传来一阵哗啦之音,等风声停了。杜君雁看到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抄录金刚经的宣纸被吹散,每一页宣纸印满她的字迹,犹如风沙般漫天扬洒在屋内。随着风儿退去,宣纸一页页掉落在地,占满了屋子的每个角落。
轻轻地扫了一眼,杜君雁美丽的小脸犹如这夜色一般冷漠无感。她轻抚了下裙摆,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见无一处不妥后,这才提步朝门口走去,她启唇,声音随着留在了这屋内:“所有人都出府去了,最后这一程还是由我亲自来收尾吧……”
杜君雁去了芳翠院,她知道,母亲的药就快要煎熟了……
同一时刻在朝宁街尽头的泌袡街,这里的一家家酒楼,正在夜色之中分为火爆,人们观赏完花后,便来此处享受花的盛宴,品尝美食。因着是最后一日,这里比前面两日更加盛况空前。
临王谢顾辇便在这里最繁盛的满花楼摆下一桌,三层上的天字号房间。此时外面人潮声音沸沸,可是他独特包下来的这一间却很是安静。手中玩把着那蝴蝶玉佩,忆起这玉佩在她身上时,尚存留着她的细弱体温。不多时临王唇角染笑,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个二丫头前来,莫非他的石头不管用了,她打算食言?
他终是沉不住气了,直接开了门,朝着楼下走去。
这是他私下中的行事,因此一个护卫也没带,来这里时还特特穿了寻常的袍子,头上还戴了一个斗笠。自然,在这繁多人群的夜中,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不过嫣语注意到了。
今日母亲特特在这里要了房间,要宴请人,顺便赏看这最后一幕繁花。
嫣语与临王殿下在一个酒楼内,并且就在隔壁的房间。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与殿下相遇,这是不是缘份呢?
嫣语告别了母亲,追随着戴斗笠的殿下,朝外跟去。身后的丫鬟要跟着,被她狠狠斥退,再一转头时,殿下不见了!
她站纷涌的人群之中,焦急不已。
猛然扭头,就看到不远处李太医与杜仲醍前来。
看到杜仲醍,嫣语俏脸沉下,并不上前打招呼,一扭身离开。杜仲醍见着是嫣语,亦是心头撞上巨石,说不出的滋味。李太医在他前面站定,回头说道,“便在这里的三层,天字号房间的右手边那间,杜侍读前去吧!”
杜仲醍面上复杂至极,迟疑地看着李太医,再次申道,“李太医,你确定今日所为之事,会因此时,而尽数解开么?”
“自然!”李太医痛快回道,转身便没入了人群,消失而去。
“唉!”
杜仲醍叹息一声,只好朝三层而去,在天字号房间的右手边那间叩了叩门。
里面的人听到之后,应了一声,只听得那女音清丽而略带媚意,接着门被打开,一名梳着金银丝编成发髻的妇人,亲自来开门。她鬓发间斜插金步摇,走路时偶听到铃咚作响,容颜艳美,身着鲜美的橘色长裙边缘饰以繁花盛放朵朵的绣纹,当门被开启的刹那,犹如看到满庭芬芳与艳丽,看起来令人眼前一亮,怦然心动。“原来是仲醍哥哥,你竟会在此时前来,真是令人意外呢!”
杜仲醍暗叹一声,并没说话,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吴袖彩歪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旋即便把门关上,阻挡了外面的那些扰人杂音。
嫣语在外面终于找到了一个戴斗笠的男子,可是在她的身边居然伴着一名身形略显娇嫩,还未长成却身姿笔挺,亭亭玉立的少女。由于是背对着她,嫣语看不太清楚。但从那种娇幼的穿着上来看,除了杜君雁没有别人!
倏忽间,嫣语想到了在太医府外,临王骑着马随在杜君雁的马车旁边。两个人穿行在大街上,简直羡煞旁人。
“那个贱、人,宝相寺毁了我的才名、闺名,现在又要来抢我的男人!临王殿下是我先看上的,凭什么她又要与我抢?!”
嫣语阴鸷地盯着不远处杜君雁的背影,看到这身衣裳,嫣语细细确认了,确是杜君雁无疑。因为在宝相寺时,杜君雁也穿了这一身淡蓝色的半新不旧的锦裙,发间金色小钗绝对错不了。转眼看到临王压着的帽沿之下,隐约露出炫白的牙齿。临王笑了,临王殿下居然对小小的杜君雁笑了!
“不能,不能让那贱人得逞!她成不了临王妃,成不了!”
嫣语凝眉,扭头朝四下看去,正在此刻恰好在旁边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在他的周围也没有人买,可是他却端着一小盆的糖粥,正在一边做糖葫芦,一边苦苦吆喝。
“哼,那贱人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真真是太好了,今日就毁了你的脸!”嫣语转身朝卖糖葫芦的走去,将一锭十两银子扔过去,霸道地夺过那一小盆热腾腾正冒着袅袅烟气的糖粥。
也不知这糖粥里面究竟加了什么,嫣语轻咳了下,觉得有点呛。但她却笑了,眼中仿似几缕迷离亦坚冷,随手解了帕子把脸遮住,回头便去寻杜君雁。
四下太过热闹,刚刚站在原地的两人已然不见。
嫣语心焦地找了许久,最后终于在不远处看到戴斗笠的男子以及淡蓝锦裙的少女,两人手牵着手,旋即朝着满花楼而去。
“可恶!”
嫣语眼睛立即充了血,嫉恨地盯着那紧牵在一起的手,咬了牙撞开前面的人便冲上去,刹那间就朝那一对男女泼去了糖粥。
有人哀叫一声,嫣语愣了下,发觉那糖粥泼错了人,而那对男女已然进了酒楼。有人抓住她想索赔,嫣语把自己的荷包扔到那人脸上,手被放开,她急切地冲进酒楼,脑中一刹那划过要捅死杜君雁这贱人的冲动。
紧追着上了三楼,嫣语冲进了那天字号房间,可是里面竟空空如也。刚刚她追着杜君雁这贱人的,可怎突然如鬼魅般消失而去?她又在原地疯了似地转了两圈,没找到人。当即只好朝右手边的房间而去。她稀里糊涂地撞开门,就听到一声声地呻、吟,以及床榻的吱悠声。嫣语木了下,想到了母亲以及杜仲醍,她混沌的脑袋终于拨开一丝清醒,转身欲走时,却听得床榻上响起男子的声音,却有几分似临王殿下的:“夫人身子真香,弄得本王□□……嗯,再重些,嗯,舒服……”
嫣语脑袋轰地声,像是天崩地裂般!
下一瞬她直接冲到榻前,当看到戴着斗笠男子,正与自己母亲……
‘你,你们……’
嫣语几乎昏过去,男子听到这冲撞进来的女音,吓了一跳,头也不敢抬,压着斗笠,提着裤子,飞快地朝外奔。
门大开着,嫣语气得脑袋发晕,没有经过大脑的话犹如炮弹一样炸出来。外面经过的在酒楼用饭的人们,听到声音赶过来看,却只先看到吴袖彩那赤条条的身子,再加上嫣语的话,顿时明白了几分,这妇人是出来偷人,结果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给活捉。
吴袖彩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怎会变成如此样子。而嫣语还在倒豆子似地骂骂咧咧。
她取过旁边的遮羞布,将自己盖住之时,反手甩了嫣语一巴掌,大叱,“还愣着干什么,把门关死!”
血红的五指印在脸蛋上,嫣语被打得懵了下,回过神时,眼睛才有了几分清明。迅速看眼前的情况,当即便去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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