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眼

“穆若--”声音极度嘶哑，听到莫宁在叫她的名字，哭的晕晕乎乎的穆若本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可莫熙成的轮椅为何在往床边快速移动？本能的从沙发上起身，向病床飞奔而去。如初生婴儿清澈纯净的双眸，经过一个月的沉睡更为璀璨夺目。他们就这样两两相望着，看着彼此眼眸深处的自己。
    “莫宁，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莫熙成端着温水过来，莫宁并没有回应他，依旧温柔似水地看着穆若。
    “谢谢。”穆若接过水杯，用小勺舀着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专家团队很快过来，忙碌一番后离去。除了有些虚弱，身体各项检查都正常，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将养。听到专家如是说，总算可以松口气。
    东方的天空一片沉静，鸡还在争取最后的补眠时间，穆若就学着网上的十全大补汤做法，在厨房乒乒乓乓。好说歹说让人将莫熙成接走，容洺和纪凡两个醉鬼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莫宁醒来，硬是撑着来到医院，跟莫宁都没说上话，爬上陪护床就醉死过去。
    莫宁突然从梦中醒来，脚边没人，心中焦急，挣扎着爬起，双腿长时间没有走路，软弱无力，没能站稳，摔倒在地。听到声响，穆若从厨房出来，看到他正发狠地锤双腿，跑过去抱住他，“莫宁，不要这样，腿会没事的，听话。”
    “我只是怕找不见你，在梦里我把你弄丢了，对不起。”莫宁将头倚在穆若的肩膀上，透过温热的体温感觉到她的存在。
    “没关系，你的穆若可是路神，她会找到你的，即使是在梦里，也会。”穆若轻拍他的后背，安慰着他苏醒的身体和漂泊归来的灵魂。
    太阳公公早已从地平线爬上枝头，晨起的雾气渐渐散去，光芒渐渐笼罩人间。
    酒醒的容洺看着相拥坐在地毯上两人，努力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纪凡被人灌酒，他在替他挡酒，别的实在没什么记忆，他们不是在宴会的吗？怎么又睡到莫宁病房来啦！莫宁，他怎么在地上？不会是，醒了。
    穆若看到容洺要惊呼的样子，赶紧把手放到嘴唇边，示意他禁声。好不容易安抚好莫宁的情绪，这次醒来，总觉得他性情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在他身上，她终于看到一种‘依赖’。曾经的他把自己武装的太好，以至于他们都认为他是万能的，无敌的，永远不会受伤的。感谢这场车祸让他从神变回人，让她有机会给他温暖与爱。
    莫宁康复回到MM集团，纪凡也正式挑起纪氏的大梁，容洺则被莫宁以一句“萤火虫虽然光弱点，但好歹也是发光的。”打发过去帮忙，穆若则回去M&R接替容洺的职位，她是很想以助理设计师的身份回去的，可莫宁说从MM集团代理总裁到助理设计师距离甚远，得找个中间点平衡一下，她想想好像也挺有道理。
    各自的道路看似在向不同的方向延展，但其实都是在人生这条环形的跑道上奔跑，速度不同，总会不时的相遇。
    M&R备战时装周已到最后的冲刺阶段，各个部门都在飞速运转，听着走廊里急奏的高根鞋声，就知道有多忙碌。穆若这个二手掌柜倒是很闲，模特容洺已经签好，她只要根据米林和明心艾的要求，对造型进行最后的确认；show的宣传，场地安排，灯光布景那些纪凡的广告部早已帮忙搞定。全公司最闲的除了她，还有她那位师傅琳达。琳达说要给年轻人机会，没有参加此次show，偶尔也会提点小意见，但看明心艾那一副醍醐灌顶的表情，她不得不佩服高人就是高人。
    她的一幅作品有幸被米林选入他的参展作品系列里，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何米林会选中她那幅随意之作的皮草，奢华风向来不是他的风格啊！但作为一个助理设计师有作品可以参展，她好歹是要出点力的，在她的苦苦哀求下，总算可以亲自钉几个衣扣。
    “手艺不错哦！”顺着声音，穆若挣扎着从一堆皮毛中爬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笔直修长的双腿，虽然只着简单黑色休闲裤，但简直堪比顶尖模特的腿啊！
    “夫人的口味最近有些重啊！”莫宁扶起半蹲着就差要将脸贴在他腿上的某人，顺手把她头上的几缕线头摘掉。
    “我喜欢素食，你懂的。”
    “糖醋排骨，红烧猪蹄这些荤菜，以后就不烧了，做着其实挺麻烦的。”
    “额，其实晕素搭配，更有营养。”
    “每天早餐一杯牛奶，一个鸡蛋一天的营养足够。”
    “夫君不会打算天天晚饭都吃青菜豆腐吧！”
    “有这个打算，有利于清心寡欲。”
    穆若总算是听明白，自家这位总裁闲逛到这儿的目的，不就分居了吗？她都把主卧留给他，自己搬到客房的哎，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放着那么舒服的大床不睡，那么大的暖炉不用，做出这么大牺牲，不领情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夫君，这样呢？”穆若一个健步冲过去，莫宁踉跄，跌坐到身后的转椅上，还得稳住迎面扑过来的她，转椅受到她带来的推力直往后退，到墙跟才停住。从上空俯视，某女正以一个非常羞耻的姿势趴在某男腿间，脸好像对上一个很热的东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她知道他有反应了，明明只是想给个吻的，这下怎么收场。
    “穆若，你扣子订好没？我那件衣服的腰身怎么改都改不好，你来帮我弄下呗。”雅菲的声音越来越近，穆若抬起头，看到莫宁正一脸无措地看着她，又低下头，再抬起头，又低下头，怎么办？胡乱挥舞的手顺势拽住一段毛皮。
    “哇，总裁穿这个也好合适哎！”雅菲看着莫宁穿着穆若设计的新衣，翘着二郎腿，凹着造型，双目含情的看着她，一下子花痴病又犯了。
    “是吗？我也觉得挺暖和的。”莫宁总算恢复正常脸色。
    “难怪您都热的出汗，穆若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为夫人的艺术献身，这点不算什么？”
    “总裁，您这身献的，连女装都帮忙试穿，简直是我们男人界的楷模。”米林从一件挂着的大衣身后走出来。
    “你，怎么在？”穆若哆嗦着话都说不清。
    “比你早一步来的。”米林一脸好戏我都看过的表情。
    “夫人，我早上刚买好新鲜的排骨和猪蹄，回家烧给你吃。”莫宁起身，牵着穆若的手出门，连着穆若设计的那件皮草一起穿走。“雅菲，去给你老公挂个眼科，他最近可能会长期长针眼。”
    “米林，你眼睛怎么了？”雅菲非要扒开米林的眼皮看个究竟，原本熬红的双眼被她这么一顿折腾，真得去看眼科了。“雅菲，以后莫宁在时，离穆若远点。”
    “为什么？”
    “那家伙，有毒。”
    “那穆若怎么办？”
    “她有解药，咱们没有。可能真得去趟医院，我这眼睛疼的厉害。”米林扶额，原本就忙疯，还被那位闲人一顿奚落。
    “果果，是他吗？”明心艾痴迷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明明是一件女士皮草，他愣是穿出霸气侧漏的气场。
    “是他，小姐。”
    “回吧，还有几件配饰得赶工呢？”
    “小姐，您能想开真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这一株。”果果很替自家小姐开心，想起那日小姐和老爷的争吵，她还心有余悸。小姐竟然要为了这个男子和明家断绝关系，离开那个她生活二十几年的家。
    明心艾没有回应果果的雀跃，全天下的奇珍异草也比不上眼前的那株。父亲听闻他车祸重伤住院，莫熙成重新执掌莫家，就勒令她速归。不是莫氏掌门人的他对明家没有价值，但是他仍是她明心艾心尖的至宝。原以为家人支持他们在一起，是因为支持她对他的爱恋，没想到明家只是需要他莫氏总裁的身份。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想她的，认为她也只是为了他莫氏总裁的身份，才一路追到中国来。也难怪他如是想，毕竟她也姓明，享受这个姓氏带来的荣耀，自是要承载因它而来的屈辱。
    “夫人，这件不参展，好吗？”
    “可是这是女装。”坐上车还没还魂的穆若一脸茫然。她只是顺手拿过来替他遮挡一下的，他还真喜欢上，到现在都没脱。
    “它是你第一件成衣。”
    “好。”
    “乖，回去吃糖醋排骨和红烧猪蹄。”
    “不是得回去烧吗？”
    “早上买回来，手痒就先烧好了。”昨夜去客房给她盖被子，听到她在说梦话，隐约听出‘排骨’两字。心想这些日子家里的饭菜很是清淡，连容洺都在给纪凡开小灶，他竟然忽略他自家还有一只小馋猫。
    “真的。”穆若眼冒绿光，早上那点清粥早就消耗殆尽。
    “这衣服很暖和，我觉得将来给小沫沫做被子挺好，我先替他们收着。”莫宁说完这句，就把车驶入车流之中。
    “做被子，这可是皮草，真狐狸毛！”
    “我知道。”
    “小沫沫是谁？还他们？”
    莫宁没有回答，顺着他刚刚的眼神，穆若摸着自己的肚子，难道是孩子。他们是指两个，三个还是多少？
    “我刚出过车祸。”这一句成功安抚住炸毛的某人，一路风平浪静的回到家。
    穆若一到家就冲进厨房，把小沫沫的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美食果然是她的死穴。不过，刚冲进去的她很快就拎着一张纸条来到莫宁面前，他甚至能听到她的磨牙声。接过纸条一看，顿时明了，容洺回来过，还将糖醋排骨和红烧猪蹄统统打包带走。
    “其实我还做了几道别的你喜欢的菜，要不先吃那些。”莫宁试图替自家不争气的兄弟开脱。
    穆若的牙磨的更响了，莫宁狐疑，去厨房一看，那小子打包的真是彻底，连电饭锅里的饭都盛的一干二净。
    “夫人，要不我们饭前去纪氏散个步。”
    “正有此意。”
    两人来到纪氏，穆若曾已MM集团代理总裁的身份来过，前台一眼就认出这位纪氏的金主，他们搭乘特殊电梯来到纪凡办公室。不过人没遇到，饭菜倒是在茶几上，没少。纪凡办公桌上满是各种财务报表，沙发上也堆满文件，甚至还有些散落在地上。这一点都不像纪凡平时的做事风格，纪凡、容洺、莫宁三个人给人的感觉是三种完全不搭边的风格，但其实他们骨子里都是严谨的人。看着一室杂乱和莫宁紧锁的眉头，穆若心想肯定是出事了。
    莫宁翻完地上散落的文件，拿起手机拨出去，“纪老爷子，我夫人可以稳住纪氏这棵在风雨中飘摇的大树，我自是可以将它再次连根拔起。”对方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小时内，我看不到纪凡和容洺完好无缺的出现在我面前，纪氏这棵大树将会彻底从地球上消失，化作尘埃。”莫宁说完这些就挂断电话。他将桌上的文件收到一边，将饭菜铺好，让她先吃。然后又打了几个电话，就过来陪她一起用餐。两人都很自觉的将饭菜分为两份，他们吃一份，留一份给那两个如今不知道在哪儿的人。
    穆若味同嚼蜡的吃着白饭，不时的看着时间，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这次他在，她相信很快就会没什么的，两小时已过，门外没有出现那两人的身影，心越发慌乱。而他优雅地吃完饭，在两小时的时候拨个电话让砍掉树枝，就静静的看着门口方向，面部不再有波澜。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总算熬过一刻钟，门把手转动，穆若飞奔过去，果然容洺扶着纪凡进来，纪凡脸上有淤青，嘴角有血干涸的痕迹。
    “多大了，还跟人动手？”莫宁的语气里有以往从未有过的严厉，他对纪凡向来是宠溺的。
    “对不起。”
    “明知会吃亏，不会带人过去。”
    “聚众斗殴是犯法的。”
    “所以你一个人送上门去让人揍，你那个二哥是个什么德行，你自己不知道。法律是用来看着玩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拳头比脑子快一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莫宁看来是真生气了，穆若原本是想劝来着，被容洺拉住。
    “他太过分了。他竟然，竟然。。。”纪凡太激动，话都说不出来，看着莫宁眼泪都出来。
    “他不就让人在我的车门把手上涂过致幻剂，让我出场车祸，以收购MM集团股份为幌子，乘机掏空纪氏，害的穆若花了大笔金钱买个空壳子公司。”
    “商场如战场，技不如人，我认栽。可是他竟然害你。”纪凡听到莫宁平静的说完这些，越发觉得愧疚，他是因他才受到伤害的。
    “所以你就去逞匹夫之勇。”
    “我不甘心。”
    “要是那天我死了，或者到现在还没醒来。”
    “你就准备送上门去，让人白白弄死。然后容洺和穆若跟着一起去给人当下酒菜。”
    “我错了，对不起。”纪凡重重的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