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记事

17 第 17 章


    我很怀疑她是不是方才停在梁上的人。
    此刻抽了扇子握在掌心里,我尽量放慢动作,但这个小姑娘非常机灵,猛地回过头来,正好与我四目相对。
    我挑了眉,坐直了身子,很是好奇的问她:“你是什么人?”
    “小偷咯。”她答得非常直接,结合她一身湖蓝的绸布衣裳,都不穿夜行衣也不蒙个脸的职业修养,十分不像一个称职的小偷。
    小丫头脚步非常轻便,转眼就溜达到窗口要推窗逃出去,我执起扇子将扇骨里藏着的暗器甩了出去,一声闷响过后,银针正中她背心灵台穴,小贼身子一软,便委到了地上。
    “是谁派你来的?”我慢腾腾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用扇子挑起她尖细的小下巴,语气肖似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你跟了我一路,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如果撒谎,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小姑娘苦巴巴的望着我,是个自认为非常可怜且无辜的姿态,我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脸:“想不想试试我的手段?这张脸长得挺不错,我……”
    “别!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她两只手一把遮住脸,盖得严严实实,就漏了两只晶莹的明眸出来,“别刮花我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轻卿,是江南威震镖局的大小姐,我是走投无路才来偷你包裹,绝对第一次干这行,你放了我吧。”她一口气不带喘的,红艳艳的唇飞快开合,“没有人派我来,我就是路过三十铺的时候听说你有一百两金子……”
    她猛地顿住了,两眼眨巴着看我,似乎意识到她方才把偷听我和杀手说话也说出了口。
    我满目柔情的看着她,记忆里江南确实有威震江湖的威震镖局,不过我听说当家的膝下只有个小子,哪里跑出个丫头来。
    她见我怀疑之色溢于言表,当下指天发誓:“如有谎话天打雷劈。”
    然后她慌忙把手遮到脸上:“不要刮花我脸。”
    “我出城门时听说京城尚书府里遭了贼,正满城搜查,是不是你干的?”
    “肯定不是我,尚书府里家徒四壁只有一颗官印值点钱,我偷那个东西干嘛。”说着她下意识把背着的包裹掩了一掩,转到背后去,“要偷也去将军府里偷,那才是个富得流油的有钱大户。”
    我把她包裹揪到跟前,打开她死死攥着的手,只见包裹包着个有棱有角的物事,打开一看,确实是尚书府里唯一值得钱的那颗官印。
    “官印也敢偷。”我很佩服的看着她,“这东西黑市敢收?”
    “再晚两步你看见的就是我融好的金锭子。”她丝毫没有被做贼拿赃的羞耻感,反而一派坦荡荡毫无底线的讲:“江湖救急,官府不是总说要救人于水火,此番救了我师兄,可不知造了几级浮屠。”
    “又跟你师兄有什么关系?”
    她闻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的目光锁在我身上,两眼直望着我正囧囧发着光,我被她闪着光的眼睛愕住,有些后悔方才问她。
    在她毫无逻辑,漫长铺垫之下,我总算弄清了是怎么回事。
    她叫宋轻卿,她师兄叫沈衡,他们两随镖局一起押镖到京城来,镖送到后,宋轻卿要留在京城玩两天,师兄留下照顾她,其余人都回了江南镖局。
    宋轻卿去逛窑子,仗着有点武功在青楼打架斗狠,师兄闻言去拉架,宋轻卿轻功了得是很轻松的跑出来了,但她师兄是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
    沈衡被扣住以后,宋轻卿去赎人,老鸨算了下账,给她限期三天拿钱来赎人,如果到时不来就要把她师兄留下来卖身还债。
    如她所言,这事情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半晌听完,我能做的最大善事就是把她放走,其后她去偷去抢我大不了装没看见。
    “如果今晚再不把钱给老鸨,她就要把我师兄卖人了!”
    我淡淡道:“你既然害怕师兄受罪大可以去顶替他卖身。”
    “那是间南风馆,只要男人不要女人。”小苦花菜歪着头,一脸的苦大仇深与对我见死不救的鄙夷,“我知道你很有钱,你一定要借我钱。”
    “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和那几个杀手的话我全听见了,你要不给我钱封口,我就把这事散出去。”宋小姐扫视我身上,目光在我腰间系着的一块翡翠上顿了下来,那目光似乎在打量翡翠价值,“…而且这间客栈的老板对你毕恭毕敬,可见你是个有钱人,肯定不会在乎我这点小钱。”
    我冷冷笑了声,把扇子收了起来,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不晓得她是不是刚出江湖,忒的天真,“我大可以花笔钱把你解决掉,让你彻底封口。”
    宋轻卿脸色一白,干巴巴话道:“师兄是在这世上除我爹娘外对我最好的人了,如果要杀了我你才放心你杀了我好了,但是我死后你一定要把师兄赎出来,不然我就变成厉鬼日日夜夜缠着你。”
    看她一脸慷慨赴死的豪迈,竟然有几分可爱,我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遍,她好像几天都没有修整过,衣服皱巴巴的沾着污渍,头发也有些凌乱,不大像大家闺秀却好似一个女强盗。
    高党应该不会派这样的人来监视我,只是勾她说了两句话,她就把家底子都报了出来,且确实不像是装傻充愣的样子。
    看她样子是吃定我的钱了,我叹了口气与宋轻卿道:“你说的那家南风馆在哪儿?”
    那家青楼离此处倒不远,我让掌柜的随她去赎了人,也不过半个时辰便听见她慌慌张张的回了来。
    宋轻卿气喘吁吁的,她师兄昏迷着,她把人抱进屋,我正饮着茶,错眼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她扶着的那人…长得,也太像楚眠了。
    天下间相似的人很多,韩承羽长得与楚眠也有两份相似,但眼前的沈衡,面目上着实像楚眠太多。
    我错愕一瞬,醒过神忙吩咐小二去请大夫来,掌柜道已经请过了。
    宋轻卿把他放到了床上,沈衡浑身发烫,正喃喃着一些话,宋轻卿凑到他耳边,听不大懂他说得什么,有些急了,便直唤着他:“师兄……你不要吓我!”
    大夫很快过了来,与沈衡诊了脉后摸着山羊胡道:“少侠是中了春*药。”
    宋轻卿闻言一惊,冲到了师兄跟前便要宽衣解带,嘴里还念叨着:“师兄,我一定会救你的!”
    那畔大夫已经吓傻了,断断续续的说着:“…只是普通的春*药而已…服碗解药就好…并不需要姑娘如此牺牲……”
    我忙拦住了她,在宋轻卿一番垂死挣扎后勉强保住了沈衡的清白之躯。
    她状似娇羞的问大夫:“服用解药会不会有副作用?要不还是我牺牲一下吧。”
    大夫尴尬的望着她,忙拿了药箱溜出门煎药去了。
    展柜的把赎来的卖身契递到我手里,我展开看了一眼,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难怪宋轻卿几天几夜不睡觉去做贼也拿不出这些钱,眼见宋轻卿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我手里的文书,我把它递了过去,她忙接了去,狠狠错手撕了,仿佛了却一桩大事般叹了口气,很是感激涕零的道着:“大恩不言谢,蒙公子出手相救,日后如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只把眼放在沈衡身上,他脸上几颗汗珠凝了,正一滴滴的坠着,衬着那张色若桃花的脸,无端的勾住了人的视线,白皙透着点红的指尖搁在雪白的缎子上恍若无色,另只手正微微攥着身子下的被单,似乎很难熬的样子。
    小二端了药上来,轻卿将他抱在身上喂他喝了下去,沈衡呛了下,脸上更红,那抹丽色使屋子里的气氛更加浓稠。
    小二似乎也看直了眼,我恍然觉得南风馆开出的价格很合理,这样的美人儿价值何止千金,难怪宋轻卿要替换他老鸨都不肯的。
    一碗药下去,没过多久,沈衡脸色稍稍正常,可能是他皮肤比常人白净,显出些苍白的底色,好似一整块羊脂玉雕出的人物,半点瑕疵也没有。
    我望了他半晌,直到沈衡小扇似的眼睫眨了开,我忙移开视线,他望着我不言语,这样受人恩惠不言谢的性情,也与楚眠相似。
    我摇了摇头,打开门向屋外走去,正要吩咐侍卫启程,便听得身后的人一把清冷的声音忽然唤住了我:“你是不是魏清?”
    我忙回过身去,惊喜不已的问他:“你是不是楚眠?”
    他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话,僵硬的扯出一个笑,淡淡道:“我姓沈,单名衡,多谢阁下相救。”
    他的笑容未达眼底,薄薄一缕挂在唇边,硬撑着身子面容平静的从榻上起了来。
    “师兄,魏公子也要去江南,我们正好能顺路。”宋轻卿的语气非常的欢快,上前拉扯着沈衡的袖子,“我们护送他去江南,也算报答他了。”
    这笔买卖怎么算也是我亏了,我望着沈衡,只见他淡淡应了声:“好。”
    马车已经备好了,掌柜的在车里铺了一层锦被可以避免路上太过颠簸。
    他们俩这几天一直随在我车队后面,好像我们一行成了他们押的镖,眼下到了沧州城,是我与林韶约定会合的地点。
    林韶只身骑着马候在城门外,我从马车上下来,这些天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只是猛地起身时头有些晕眩。林韶扶我下来,朝远处一直在我身后尾随的两人看了眼,道:“我派人去查了,宋轻卿确是江南威震镖局的大小姐,押镖来京的时间与她说的也对得上,至于沈衡,他父母已经亡故,两年前拜入总镖头门下学艺,其余的暂时还查不到。”
    我不甚在意:“既然查不到不必再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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