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记事

27 第 27 章


我把头埋的更底,尴尬的不能自已。
    庭前清风朗月,姜守调子轻柔,煞风景的是,我与他并非才子佳人,他凑到我跟前,离得近了,我未嗅到酒气,他没有喝醉酒,说的却都是醉话,单手按在我肩上,道:“我知道你并没有和子陵要好过,承羽也没有,那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季长宁?还是上官脩?”
    他埋首到我耳边,低声问道:“你曾说过喜欢韩承羽那样的,也是骗我的?”
    我忙单膝跪下,不想让他再靠我这样近。
    自从我担任大将军的职务后,便不常行跪拜礼了,面圣谢恩时除外,后来因身体不大好的缘故,陛下也免了我跪拜。
    他欲扶我起来,我不想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便摇了摇头。
    我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顿在我的头顶,便更不敢看他,良久闻得姜守叹道:“孤信你了,你起来。”
    他不动我便不动,身子紧紧绷着,我望着身前这道影子,逐渐离我而去,直到消失在廊亭拐角,我才力竭坐到冰冷的地上。
    月光霜一样覆在廊前,亮的刺眼,我起身时腿已经麻了,便扶着柱子休息了好一会。
    出了府门,上官等在门口,见我出来紧忙过来扶我,我不停咳嗽,咳到最后掌心湿润沾染着腥气,自己也是惊了下,忙拾起袖子掩了背到身后去。
    回到将军府,与上官道别,我转去南苑,承羽的房里还点着灯,我站在他门口敲了下门,承羽匆匆过了来,屋里灯火晦暗,他立在门前模样看不大清。
    我更喜欢这样和他一处站着。
    看不清他的样子,一些话也就容易说出口了,“承羽,明日是你哥哥的忌辰,我已经休了假,可以陪你去扫墓。”
    承羽身子一颤,他的神色也是晦暗不清的,我等了许久没等到他答复,提步欲离开,承羽突然搂住了我的腰,我惊了下。
    我上辈子幻想了无数次男子对我投怀送抱,不曾如意过,没想到这辈子竟偿了愿。
    我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是他做了襄王的眼线,把我府上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报到了姜守那里颇让我头疼。若是对他好一点,他给我少添点麻烦,便是最好了。
    承羽的个子快长的跟我差不多高,胳膊细细的横在我腰上,衣衫淡薄,我怕会把持不住,忙把他扯开,“明早我来接你。”
    承羽糯糯的问:“将军不在我这儿留宿吗?”
    我十分想留下来,虽然我身子虚弱做不得那些身心愉悦的事情,不过若是能拥着承羽度过良宵,想来亦是乐事一件,只是他的房间和林韶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我若留在他这儿,明日看见林韶倒不知怎么解释。
    况且我大他太多,总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这么一想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我挪开步子,道着晚安,给他带上门。
    从南苑回东苑,夜色已深,琉璃在我屋里挑灯绣花,一番洗漱,她打着哈欠吹了蜡烛便带了门出去。
    屋子彻底暗下来了。
    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我总睡不着,白天亦不是很困,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我询问大夫,他们却什么也不说,出了门或是和林韶交代下病情,或是说给琉璃知道该顾忌那些东西不能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讲给我听。
    年初我总觉得这两年身子当是大好了的形势,可是一连的事故又把我打回谷底,如今喝药的次数赶得上喝水,偶尔药煎的太苦,咽都咽不下去。
    我索性披了衣裳推开窗子透透风,不消一会屋子里聚的热气几阵风就给吹没了,可却觉不出冷来。
    那轮月很圆,月光照着枝丫上打在地上,光秃秃的大理石地板上显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我看着看着,便望见一溜树影的尽头站着个人。
    我奇怪这么晚是谁还没睡,就瞧见子陵房里的贴身小厮叶生从庭院过去,叶生是子陵打丞相府带过来的,我对他印象很深,因他从来没给过我好脸,所以我从不去招惹他。
    叶生此刻抱着大氅披到他家少爷身上,我忙阖了窗,摸黑咳着爬回床上,被窝已经凉透了,我忘了方才望了多久的月亮,亦不知子陵从何时起站在东苑的边角,又站了多久。
    一夜间咳咳停停,迷糊着仿佛睡着了又一下惊醒,好在天亮得快,琉璃打了水进来给我洗漱,我掀开被子起身,就着盆洗脸,琉璃却一个劲盯我袖子,不晓得是不是我昨夜一直在咳嗽,袖子上都是血迹,看着触目惊心,她拿了衣裳给我换,我看她眼圈是红的,倒像她是受罪那个,有点哭笑不得。
    承羽站在门口等我出发,我望见他身影差点忘了,昨夜我还说去接他来着,现在倒让他等着。
    我匆忙换了衣裳。
    一路去城郊扫墓,承羽的话挺少,见他心情低落我想安慰几句,可话一出口又变了味道,总不大应景,徒惹他伤心,倒不如不开口的好。
    扫完墓我们停在城外小茶棚喝茶,此地荒芜,人烟稀少,我看他喝着茶水时埋的极低的头,便道:“想哭就哭吧,此地离坟地已远,你哥哥听不到。”
    承羽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没有声音。上辈子我在他这个年纪时没有体会过家破人亡的感觉,这辈子十五岁时倒是体验了一把,那种滋味委实辛酸。
    我望向别处,极目有只风筝,飞的极高,游丝一线牵着,悬在遥遥没有尽头的天上,不知道下一刻会飞的更高还是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直到风筝落下去,我回过头看着已然平静的承羽,“回家吧。”
    进到城门,我想带他四处去转转,便让车夫先回去,一路走过街市,承羽心情好了些,路过小吃摊还挑了两串糖葫芦吃。
    和承羽并肩走着,我远远看见街角处,长宁在一家茶馆门口徘徊。
    正想过去打个招呼,突然想起承羽在我身边,我单独见长宁恐怕他会告诉姜守。
    正犹豫着,我便看见长宁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他与高丞相是一个党派我知道,只不知他和高相的侄女也有来往。
    从茶馆的门口经过,我朝里面瞄了一眼,长宁正牵着高小姐的手上二楼,眉眼含着笑,是极温柔的模样。
    承羽一手拿着糖葫芦,拽着我袖子指着不远处的药店,眉眼弯弯的说着:“韶哥哥近几日总咳嗽,给他拿点润喉药吧。”
    我从药铺拎药回去,路上心不在焉,进府,承羽拎着药回南苑,我顺便去看林韶,承羽说他咳嗽,我才想起这几天没注意过他。
    林韶可能是受了风,脸色有点苍白,榻边搁着一只空了的药碗,应是刚喝完药准备歇息,看我们进来正要起床,我忙按住他:“你好好休息。”
    那边承羽放下药,手里糖葫芦才吃完,唇角沾着糖,看着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一派天真的看着我和林韶:“有将军来看望,韶哥哥很快就好了。”
    林韶撑在床头闻言一笑,眉目间生动许多。
    我担心承羽再说出一些荒唐话,忙扯了他出去门留林韶休息。
    走不到两步远,来了一个送药的小丫鬟推门进去,隔着门我听林韶问道:“方才喝完,怎的又来了?”
    小丫鬟也是疑惑的道:“难道是弄错了?”
    “罢了,放那吧,我待会再喝。”
    我闻言顿住了步子,让承羽先回去,等在林韶门口。
    小丫鬟收拾了碗出来,我唤住她,她端出来的是林韶之前喝完的那碗,我端起碗嗅了下,那股夹杂腥气的药味嗅起来非常熟悉,并不需再嗅都能闻出来,是我常服的药。
    “下次不要弄错了。”我把药碗放回托盘,“药是能混吃的吗?”
    小丫鬟忙低了头认错,我让她退下,便去看林韶。
    他服完药不大舒服,此刻紧皱着眉,我进了门也没发现,也可能是喝完药嗜睡。
    只是他脸色实在不大好,我轻声挪出门去,吩咐小厮去请大夫来。
    大夫与我说了一番药不能乱吃的危害,给林韶开了一副开解药性的药,喝完药,到了下午,林韶呕了一滩药汁子才好了些。
    子陵大概听了林韶生病的消息过来看他,我坐在屋里,见他将要迈进门的步子顿住,收了回去,子陵站在门前,却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他应是记得要远着我不在我跟前晃悠,所以掉头转身走到院里,大约想等我走了再进来。
    子陵憔悴许多,我望着他背影,他似乎比两个月前更清减了些。
    想来我是碍了他的事,只好和林韶说了两句话便出门好让他进去。
    屋外是艳阳高照的天,然而阳光照在脸上却没什么暖意。
    林韶生病都没有病很长时间,然离了他在身边我总不大自在,现在又和子陵冷战,颇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到了两日后谢翎刑满从大理寺放出来,我去接他,仍旧没能从这种不知所措的氛围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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