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只当上官就会骑骑马,没想到精于骑射,他射到猎物以后很低调的打我跟前过去,一派谦持稳重的模样。
半天下来战果不菲,上官低调的炫耀战果,把布袋子抖得呼呼的响,看我一直望着他,问道:“将军怎么不打猎只看着我?”
我觉得跟在他旁边还不如跟着安平,本想在他面前露一手没成想被他截胡,颇为郁闷。
正不大高兴着,上官突然喊道:“将军!小心!”
不知是哪里的流矢破空而来,上官扑到我身上替我挡了过去,箭从他手臂上擦过去,很快晕了血迹,我忙扶着上官起身,察看他伤势。
上官撩了袖子只道:“不碍事,擦了点皮,回去包扎一下就行了。”
我担心他拉缰绳再把伤口挣大,搂住他翻身上马共乘一骑,上官对于坐在我前面很别扭,哭笑不得的道:“将军难道把我当成小姑娘不成?一点小伤而已,不用紧张。”
就像他觉得小姑娘需要被照顾,在我的潜意识里需要让着男孩子也成了习惯,何况他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怎会无动于衷。
打猎随行的太医们在帐篷里喝茶聊天,我与上官进帐篷,太医一致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把上官拽到身前:“上官大人被箭擦伤,劳烦太医包扎一下。”
太医们松了口气,其中一个上前擦看伤势,半晌道:“伤口很浅,止了血就好,将军回避一下,老夫给上官大人包扎。”
我等在帐篷外,站在太医的帐篷外面总能闻见药材的味道,可能是常年抱着药罐子,我也闻出了几位药材,正垂眸一一数过去打发时光,四处漫无目的的看,便看见远处疾步走来的身影。
打猎都是穿猎装,文官们有些不喜欢打猎,所以穿的是广袖长衫的常服,长宁素好端雅,所以衣衫多是色淡而清,只是他走的这样快,不像他端重的作风。
待他走得近了,看见是我站在帐篷外面很是急切:“我方才看见上官大人和将军一路疾驰找太医,原来不是将军负伤?”
我点了点头,不大想说话,但他来看我是一片好心,即使是刻意为之,我也当告一声谢。
“谢季大人关心,是上官帮我挡了一箭,御医正给他包扎。”
我没有看他的脸,只是有点恍神的看着他的袖子。
长宁松了口气,抬袖欲牵我的手,我急忙闪开,气氛颇有些僵硬,长宁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我忙摇头,和他待在一起,只觉得地方好拥挤,心头被闷的喘不上气,便绕开他往空旷的地方的走。
是时天白云轻,凉风徐徐,许久没有长宁的动静,我想他应该走了。
一个怀抱突然从身后围上来,我诧异听见长宁的极力压抑着的声音:“你为何又开始躲着我?”
他说又,十年前那些事情,我像个傻子一样望着他,原来他还记得。
自打在朝廷里吃了很多亏后,我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一个很会掩饰情绪的人,为了不让厌恶我的人得到成就感,所以即使很难过我也尽量不去表现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只是说了短短一句话,心里就开始疼的厉害。
一想到面前这个人未曾入过戏,心里便更痛。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难过,眼前这个人并没有给过我期许,我与他相识到如今也没有说过很多话,我甚至对他喜好一无所知。
可就是难过。
难过他都没有入过戏,却仗着高杆精湛的演技,诓我入戏。
然后看我像个小丑一样,被他算计。
也许在他眼里,因我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便可以极尽所能糟践我一颗心肺,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被他这么耍着玩,心里也会痛。
我用尽全力把他横过来的手臂扯开,长宁擒着我的手不放,我只得再去拉扯,又觉得这样很难看,我平常不在乎背后名声好坏,却很在乎人前的脸面。
心里痛得厉害,也就顾不得脸面了,力气用尽在手上,声音便乏的很,倒不是很生气,只觉得累:“季大人,何必呢,我身上脏,会污了你。”
他把我心里搅疼了不算,还把我的手也扯得很疼,这时候我很想自己是只壁虎可以断尾求生,但我不是。
只好低头与他道:“……季长宁,松开。”
他怔住片刻,松了开。
我一直低着头,不去看他,唯恐自己不争气的倒霉模样被他看见,又觉得自己矫情的很,事情未必非要弄僵,与他在朝廷抬头不见低头见,遇见了岂不尴尬。
“季大人……”我抬起头,又很不想看见他,便挪开目光看向一边,硬扯着些笑堆在唇角,好让他知道我不是在说气话,“季大人…以后私底下还是不要再见了。”
我听见长宁伶仃的笑声,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也或许没什么意思,只是我胡思乱想久了,便以为能从他的笑里揣度出一两分,其实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我丢下他去太医的帐篷,上官包扎了伤口,正和那群御医闲聊着。
我与他一起出帐篷,季长宁还站在方才的位置,只是他背对我和上官,所以没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只是可惜,我终究是让他一番努力付诸东流。
此后直到围猎结束我没再去打猎。
回到将军府又歇了几天没去朝廷,安平过来跟我聊天,聊着聊着我便会走神,她问我是不是姜礼惹我生气我不敢微词,可以告诉她,她去教训晋王。
我无奈摇头:“只是觉得好累。”
安平不明所以的看着我,蓦地牵了我的手,柔声道:“表姐,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
此刻看着安平的脸,明明想让她不要担心,但还是懒得开口。
有天下午长宁过来找我,我在书房练字,管家问我见不见。
“不用见了,告诉他我出去了。”
到了天黑,管家问我要不要留季长宁用饭,我提着笔,脑子空了一下。
他可能还在为自己的努力挽救一把,所以低下头来等。
这样不顾脸面的事情他都可以做,可见他与他爹,与高丞相多希望把我这个奸佞拉下马。
其实有些事情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只是我这人爱钻牛角尖,又总走不出来。
我明知以后不可能不见他,但此刻也不想见。
我一身的伤的不是白受的,我的苦也不是白吃的,不为了谁,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们再是想我死,我也很想活。很对不起,不能让他顺心遂意。
管家还在等我回话,我把笔放了下,与管家道:“不必留了,他若喜欢等,就让他等。”
长宁等到第二天早朝时分方离开,一夜未休息,管家听我吩咐没给他备茶备房间,所以他一直坐在厅堂。
谢翎此次武举出乎意料的争气,我因在府中养病,消息得知的晚一些,他考取了武状元,陛下夸奖他勇冠三军,赏了他黄金百两,封了处宅子,谢府管家送请帖过府庆贺。
我有点不可置信,忙拽了林韶问:“我不是在做梦?”
林韶给管家回了礼,我仍处于不大相信的状态。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不是我的大喜,但他自小受我管束,如今教育成果斐然,也算是一小喜。我顿时觉得病好了三分,再不是孤苦伶仃风吹柳絮的倒霉模样,只觉得整个人来了精神。
我晃悠到子陵房前,隔了门问道:“子陵,我侄子此次武举得了好成绩,你同我一起道贺去?”
子陵的声音模糊的传过来,只清冷的迫人:“不去。”
他决意同我冷战我也不好说什么,若低头言和恐怕他又不肯答应,只好由他去了。
陛下钦赐的宅院在驾辕胡同,一溜过去大多是官宅,以武将的府邸的居多,陛下把他安排在这儿很有抬举他的意思,待到了谢翎新宅门口,道贺的官员快踏破了门槛,我整了整衣冠下马车,将贺礼让小厮抬进去,管家在门口迎客,我到了跟前,他忙领我到了府厅。
宴席已经备好了,来着熙熙攘攘,管家领我入座,我本笑着的眉目看见座位旁边这人,顿时僵住了。
倒不是埋怨管家安排的位置不好,此处较之庭院里的嘈杂安静的多,席上多是显贵,只是管家高看了我,我何德何能与晋王同席。且我也想不明白,武状元虽然炙手可热,如何能劳动晋王纡尊大驾前来道贺。
姜礼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俊秀的眉眼刻板的无趣:“魏将军,还不快坐?”
我僵了数下,入座到他旁边,姜礼望着我上下打量了下,道:“半月未见,魏将军精神好了许多。”
我恩恩两声,当是听见了,姜礼目光不曾挪开,我只好回道:“多谢殿下关怀,修养许久,已经好多了。”
姜礼坐了正,顾自喝了两杯酒,他旁边坐的是些皇亲国戚,平素不大上朝,我认得一些,却叫不上名字,安平驸马也在其中,与姜礼隔着几个位置,正和昭和群马聊着天。
我觉得若是和姜礼紧挨着吃这顿饭恐怕会消化不良,很想和苏珏换个位子坐,但是已然落了座,突然换个位子似乎也不太好,我正踌躇着,姜礼顺着我目光看过去,问道:“你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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