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记事

31 第 31 章


我被姜礼一惊,唯恐想要换位子的心思透露到脸上,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今日谢府果真热闹,正说着话,管家又领了一位宾客进来,我做贼心虚避开姜礼的目光回过头去看,心里蓦地一紧。
    管家请长宁坐到姜礼的右手边,他淡淡望着我这边,是很平常的样子,我忙挪开目光不去看他,姜礼倒没顾忌到我慌张神色,只是浅笑与长宁道:“季大人也来了。”
    长宁落了座,顾自倒了杯酒:“有位旧相识不肯见我,我想今日宴席她应该会过来。”
    姜礼似乎对他的朋友很感兴趣,问道:“他在哪里?让季大人这样记挂,孤也想见一见。”
    长宁摇了摇头,把酒一饮而尽,目光又转到我这边,难得的面无表情:“魏将军今天精神不错。”
    姜礼回首看着我,唇边带着丝笑意,眉眼生动了许多:“方才孤与你说你还不信,长宁也这样觉得,可见是好多了。”
    我点了点头,却是一个谢字都不想再说。
    门外响起炮竹声,婢女开始上菜,有一道水晶肉蹄和我在江南吃的那道挺像,我尝了一筷子,心里有点涩,便把筷子放了下。
    外面还是很喧嚣,谢翎一身酒气敬酒到了这桌,他今日大红色的袍子,喜庆的很,喝的熏熏然,可能是醉糊涂了,问道:“将军又是一个人?为何不见姑父和林大哥?…也罢,将军要替他们喝。”
    我略感尴尬,我正欲倒酒与他对饮,姜礼挡开我伸向酒盏的手,拎起紫砂壶给我倒了杯茶,淡淡道:“大病初愈不宜饮酒,将军以茶代酒也是一样。”
    我接过姜礼递来的茶杯,与谢翎一饮而尽。
    谢翎恐怕连我喝的是茶是酒也不知了,席上几人一连几杯给他灌下去,他喝的更醉,小厮扶住他:“少爷,还喝吗?”
    谢翎一扬手,道:“走,下一桌。”
    谢翎酒气漫天的去了邻桌,我垂眸看着茶杯,此时宴席过半,没什么好待的,心里又犹豫着是不是提前离席。
    姜礼方才喝了点酒,脸上飘了点红,他的眉眼生的好,那点红在他脸上徒然让人心动,姜礼见我看着他,蓦地牵住了我手,“魏清,孤有话跟你说。”
    我没闪开,让他拽着离了席,他也不像是喝酒,箭步如飞,可若是没醉,却和我拉拉扯扯,也不怕旁人非议。
    行到假山,景致幽清,姜礼脚步慢了下来,我欲挣开他的手,姜礼攥的更紧了些,我垂眸望着手,问道:“殿下要说什么?”
    姜礼久不言语,蓦地把我抵在假山的石壁上,我慌乱中看着姜礼,他的眼睛很漂亮,离得近了看过去更漂亮,他不常笑,所以再好看的眉眼透出的也只是不可抵触的凛然贵气,此刻他望过来的眼睛很清明透亮,我猜测他应该是喝酒不上头的人,即使醉了看起来也很清醒。
    他说要和我说话,却什么也不说,还做出这暧昧姿态,我以最卑劣的想法猜测,他可能是故意的,想在我已经很不好的名声上面再加点料。
    “这种时候你也可以走神…”姜礼淡淡笑了,攥着我的手更紧,也抵到石壁上,“看来是孤做得不够。”
    我觉得这种时候应该把眼睛闭上,做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让他知道我不在乎,但是当他吻上来的时候,惊愕却还是让我闭不上眼,我下意识去挣开他的桎梏,他攥着我的手却不放开分毫。
    有血腥的弥漫在唇角,为防我再咬他,姜礼单手紧掐着我下巴,我可劲去挣,眼角余光蓦地看见假山边上那道端雅的声影。
    我将卑劣的猜测发挥到极致,可能这是长宁和姜礼一起布的局,即使姜礼对我做出再过分的事情,事后长宁作为目击证人,尚可以说是我有意引诱,陷害晋王名声。
    我闭上眼,姜礼却停了下来,他擦着我的脸,紧攥着的手慢慢松了开,没有了支撑,我顺着石壁渐渐滑了下去。
    好累啊,这种时候不能倒下应该站起来,但是好累啊。
    姜礼半跪在跟前,把我压进怀里,难得好声好气的道,“…魏清,你醒醒。”
    我睁开眼去望季长宁方才站过的地方,假山叠嶂,身影不在,仿佛方才看见的人影是幻觉。
    在旁人眼里大概觉得我铜墙铁壁,脸皮厚比城墙,我自己也觉得是这样,可是今天似乎不是这样。
    脸面这回事,真的很难说清楚,我也不想很矫情,可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也确实太丢人。
    我记得和姜礼背靠假山并肩坐了许久,抬头望云,那片云朵变成夕阳。
    星罗棋布,姜礼拉我起来,我避开他的扶持走在他前面,快出了谢府,宴客已经散尽,空余满地狼藉,姜礼在我身后道:“魏清,孤没有追求过女子,不知道该怎么取悦你,如果今天的事情惹你不快那么孤道歉。”
    他紧跟过来,在出府前挡在我身前:“孤第一次想和人共白头,那个人孤希望是你。”
    我把他手扯开,有点好笑的提醒他:“殿下,微臣已有夫婿。”
    我并不觉的他说的话有几句是真,欲绕开他,姜礼还要来纠缠,我下意识扫着四周,唯恐被人看去大肆渲染,无奈道:“臣的名声虽然不值什么,殿下也当适可而止,再作践下去,恐怕两三年后到了地底下,魏家祖先不肯认我这不肖后人。”
    姜礼站在冷凄凄的月光底下,与我印象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大相径庭,他的模样我看不大清,但能感觉到他透露出气息并不是平日里的令人敬畏生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竟会觉得方才的话真的伤到了他的心。
    可能他也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子陵是我的夫君,无论他喜不喜欢我,与我是否有过夫妻之实,即担了这名分,日后共我白头的,或许不用白头,帮我入殓,替我收尸的会是他亦或林韶,也绝不是姜礼。
    绕开他出了府门,夜深人静,冬风凛冽,我坐进马车里许久手心里才有一点暖意,不禁又咳起来,掌心里沾了点血,我望着那点血有片刻怔忪。
    这样让人烦心的日子或许再有个两三年也就到头了,以后也没有以后了。
    陛下从围场回来后受了风寒,近日早朝时不时会咳嗽两声,苏王爷关切陛下龙体,陛下说话时颇有些沧桑之感,随口询问苏王爷对一众皇子的风评,苏王爷一向巧舌如簧,却愣了片刻。
    他不说话,朝中也无人敢说话,本还有点动静的朝堂顿时安静下去,百官静默。
    陛下便问高丞相:“高爱卿看法如何?”
    高相出列道:“众位皇子各有特点,若论温厚谦和当属襄王,若是决伐果断当属晋王殿下。”
    苏裕文紧接道:“陛下千秋万代,然国本未固,民生不安,请陛下早立太子,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陛下已然不惑之年,历朝皇帝在这个年纪都是早早立了太子,陛下可能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早朝后将苏裕文,高选,季太傅与礼部尚书留下议事。
    我与上官早朝出勤政殿未走两步远,常公公便唤住了我:“魏将军留步,陛下吩咐让将军候在偏殿用茶。”
    我与上官道别,随常公公去偏殿,偏殿与勤政殿正殿相通,奉茶宫女备好了茶便退了下去。
    兽首熏笼蒸腾香气,偏殿里太监宫女都退了干净,我透过九重纱帐仍能把他们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我老丈人力主姜礼,但却不做出头鸟,把季太傅推了出去:“…季太傅曾为两朝首辅,又教导过两位殿下,应比臣等了解。”
    太傅一番谦虚,推了苏老:“老臣学识浅薄,不及苏王爷战功彪炳,当先闻苏王爷高见。”
    苏裕文常说要以我老丈人的为人处世当座右铭,故而朗声一笑,又是一番推让。
    其实他们几个和稀泥的人精凑在一起,半天听下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语。
    陛下见他们顾左右而其他,便道:“晋王年幼时聪慧好学,朕很喜欢,襄王温厚好静,他们两个都很不错。”
    晋王与襄王同年行封王礼,是众皇子中最先行封王礼的皇子,陛下立储的大概目标一向划分的很明显。
    高相上前道:“立天子不使诸侯疑焉,立诸侯不使大夫疑焉,立嫡子不使庶孽疑焉。自古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伦理不顺,恐人心不安。”
    苏王爷亦道:“嫡庶之论难免失常,历来明贤的君主也不尽是嫡出。高相若以出身论高低岂不狭隘?”
    “礼乐书香之家尚以礼论,嫡庶尤甚,何况皇室宗族,若乱了嫡庶岂不乱了规矩。”
    熏笼香气清甜,茶香馥郁,我听了半响,不觉中走了神,待到众人走了常公公撩了帐子进来,躬身道:“魏将军,陛下宣将军进正殿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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