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闲庭

“滚犊子！老子不干了！朝鲜要臣怎么了？还不是一堆怂包！他娘的要不是他们自己的兵太囊，怎么被人打得一路丢盔卸甲，老子费心费力、损兵折将地帮他们，连句好都落不着！他朝鲜的鬼天气连着下雨，老子能控制得了！去他奶奶的，谁愿意干谁干，老子要带人回辽东去！”李如松一把将桌上仅剩的一个茶碗也砸向地上，茶碗瞬间摔了个粉碎，而地上已经有不少碎片，都是刚才被他摔碎的。站在对面的信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又不能退出去，只好缩着脖子听李如松发脾气，默默祈求李如松别把气往他身上撒。
    碧蹄馆之役李如松也受了伤，皮肉伤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只是这一战辽东铁骑折损二百六十四人，这让他非常心疼。进发碧蹄馆前，他曾嘱咐朝军跟进，结果，一到打仗的时候，朝军根本连影子都见不到，仗打完了，他们才整整齐齐地出现。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碧蹄馆之后，正逢朝鲜阴雨连绵，明军火器难用，而倭寇碧蹄馆撤退后死守王京、龟缩不出，只是拼命地修筑堡垒，大有死守之意。这种时刻绝不是明军攻城的好时机，可柳成龙偏偏在这种时刻多次公开要求李如松尽早进攻拿下王京，还指责他不该无故拖延。李如松还没忘记柳成龙战前泼他凉水的事情，现在又这样瞎嚷嚷，实在是让他不能不大动肝火，但他在前线，朝鲜众臣在后方，他也见不到人，所以只能对着宋应昌派来送信的人发脾气。
    “去，你回去就把我的话原样说给经略和朝鲜那帮人听。老子在碧蹄馆没了二百六十四个兄弟，他朝鲜人却连点儿血都没沾，我对宋大人没有任何意见，就是看不惯朝鲜那些人的嘴脸，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出钱不出力，好事往前冲、一到出力的时候就往后跑，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你明白告诉柳成龙，要打王京让他自己的兵打去，要是没本事自己把城攻下来，就闭上他的嘴，再瞎咧咧，老子现在就撤军回京领罪去，让倭寇再次占了他朝鲜的地方，我看到时候谁能帮他们把地方抢回来。”李如松本想说逼急了他就先把朝鲜君臣灭了，但好歹理智犹存，他怒气未消、还想砸东西，发现桌上的茶碗已经全被他砸光了，便抽出腰间的刀，狠狠砍在桌子上，一个桌角顿时掉在地上，吓得信使差点软在地上。
    “对不起了兄弟，我脾气不好，没吓着你吧，走，我请你喝酒去。”发完火后，李如松变脸比变天还快，搂着信使的肩膀道。
    “不不不，提督不必客气。宋大人让小人快去快回，还等着您的回信呢，小人得赶紧回去传信才是。”信使哪还敢和李如松喝酒，只盼赶紧离开才好。
    “也是，情报送递是要事。”李如松拍拍对方的肩膀道：“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下次见面再请你喝酒。天色不早了，我叫人给你备快马。”
    “谢提督！”信使如蒙大赦，连忙道谢告退。
    待信使离开大军驻扎的大营后，李如松才再次返回自己的营帐，李云聪正在里面收拾他刚才砸碎的东西。
    “你刚才也太吓人了些，我看那信使差点站不稳。”李云聪道。
    “你也听到了，咱在前面拼死拼活，后面人拿兄弟的命不当回事儿，真他娘的生气！”李如松余怒未消地坐在椅子上，正准备给自己倒杯水，才想起杯子茶碗都被自己摔了。
    李云聪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将碎片残渣拢到角落里后，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驻兵休养两天吧，连着猛攻狂奔一个来月，将士们也都伤的伤、疲的疲，现在又是阴雨天，让大家也喘口气。”李如松无奈地靠在椅子上道：“王京的问题暂时缓缓，不过我想问问，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李如松指的是安崇义的事情，宋应昌那边果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李云聪一开始还有些别的希望，可是到今日，从宋应昌处来的人已经有四个了，除了确认李云聪和舒落庭都在军营、并带一封李云聪汇报自己情况的手书外，没有一人提及安崇义，李云聪的心也有些凉了。
    “不知道。”李云聪道：“等攻下王京再说吧。”
    “你还是早作打算，等到那时恐怕就来不及了。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必克王京。”李如松道。
    “你还是有打算。”
    “又不能真的撂挑子，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大军耗费太大，半年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李如松道：“咱们兄弟两个都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