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丹心

第69章


这同以往相似,他透过她向江月表意。 
  封江月颇为闲逸,十分淡然,似在倾听,又仿似不在意。小半个时辰后,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微笑道:“夜已深,黄岛主请回。” 
  瞧见她这副模样,黄药师大怒,一掌拍向桌子,直立起身,冷冷地盯着她,喝道:“你耍我么?”
  “没有。我已尽力,奈何无效,此事不怪我。”封江月浅浅笑道,一派无辜,又道:“承诺已兑现。”
  她答应过压抑自身意志,但却未保证江月定会出现。
  黄药师脸色更冷,又听她微笑建议:“也许是黄岛主情不真意不切,以致江月不出现,要不你再表个白?”啪的一声,桌子分成两半。
  听她说着风凉话,他怒不可遏,冷眼斜睨她,片刻后微微一笑。也不见他身体晃动,突地已然欺近,问道:“江月,你还记得出牛家村后,我们去的第一家客店么?”
  封江月沉默许久。他虽问得莫名,但她却能猜出其意。她承认,对她而言,这个威胁太狠;对江月而言,那段记忆太深刻。
  有时候,比起浪漫告白,镌刻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更能唤醒一个人。 
  封江月微恼,朝他白去一眼,背过身体,语气不大好:“岛主,天色已晚,慢走不送。”
  瞧瞧,自相识以来,就没相恋的幸福时光,他连用来唤醒她的记忆,都是苦涩带痛的。
  对于她的冷淡语气,黄药师恍若未闻,只微笑道:“那早些安歇。”说罢,他双手微抬,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安放在床上。
  封江月瞪眼,也懒得多话。身子刚一接触床,她便脱去貂皮裘衣,再翻了个身,随手拉住被子,将身体盖得严实不透风。
  被子里冷得像冰窖。不知怎回事,她竟如此怕冷,以往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背后,传来黄药师的声音:“在烟雨楼与你分别后,我回了桃花岛,答应再陪阿衡一年,就来找你。后来你传信来,我便想来一趟,和你言明此事,但未想出了变故,致使失约。”
  封江月犹若未闻,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又听他轻语:“与阿衡的一年之约,还有十个月。” 
  她忍了片刻,自被子里传出的声音有点闷:“哦,那祝岛主一路顺风。”这话倒是真心,她虽有不舍,但却不意挽留。 
  黄药师向来言出必践,对冯蘅答允下的事,可没一件不做。为了践行诺言,他差点杀了当世三大高手。
  况且,她便是挽留也无用,何必讨没趣。 
  黄药师默了一阵,回道:“等你恢复好,再说它事。”眼下,她这个状态,他如何放心得下。
  封江月想了想,冒出个头,又翻过身体,望着他郑重道:“岛主,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什么话?”黄药师皱眉,瞧她那神色,便知那不是好话。
  封江月答道:“因为你冲进火场,所以我对你的失约释然,但这不代表,我接受你成为我的丈夫。” 
  “原因!”黄药师问道,目光炯炯,凝视着她,又问:“是因阿衡?”
  “非要原因么?”封江月诧异道,瞅了他半晌,笑了开来,“那好,我与你说道说道。”
  她扳着手指头,笑眯眯道:“第一,你年纪太大,我显然吃亏;第二,你脾气太坏,我显然要受气;第三,你武功太高,我打不过你,显然要憋气;第四,你性子怪,我跟不上你的节奏;第五,你还有个女儿,肯定要给我脸色看。”
  她无视对方脸色,继续数道:“第六,你还有个亡妻,你父女二人常会念叨她,说不准还要拿我和她比较比较;第七,我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你我相处久后,你许会嫌我无才;第八,如今我喜欢你,但人生还很长,说不准将来后悔了呢?”
  她与他之间,能成亲的唯二理由,即是他心仪于她,而她也心仪于他。 
  她每说一条,黄药师的脸色便沉一分,又听她总结道:“综上所述,一段八成是火坑的婚姻,没必要跳进去。”
  他轻轻一叹,回道:“第一与第七条,我年龄大你许多,你不擅琴棋书画,前者你吃亏,后者我吃亏,就此相抵,如何?第二与第三条,你若嫁予我,我必珍之惜之,岂会怒你气你?第四条,这怪脾气,我是改不了,但你也可在我面前任性发小脾气;第五条,蓉儿若给你脸色瞧,待我为她主婚后,就带你离开;第六条,拿你与阿衡比较,既是侮辱你,亦是玷污阿衡,况且,我岂会那般肤浅?第八条,当日,你在牛家村,言道我与蓉儿眼拙,才会看中你与郭靖,既事已成定局,那便眼拙到底吧。”
  封江月呆呆发愣,又听他笑着总结道:“综上所述,我与你的婚姻,必定十分完美。”
  说罢,他轻拂过她的额间碎发,无意触到她的额头,微微蹙起眉,低语:“怎这般凉?”当即,他撩开被褥,直接躺了进去,顺手再抱住她。
  封江月瞪大了眼,感受到温热的躯体,脸上发烫,心中砰砰直跳,有点不知所措。
  “睡吧。”耳旁,是黄药师略带笑意的声音。
  但显然,两人都没这心思,一点都不觉得困。被子里,温度越来越高。 
  最终,是黄药师先打破沉默:“我想到了一句诗。”
  “啊?”封江月呆呆回了句,跟不上他的思维。运筹帷幄?计谋多端?如今的她,显然不具备这两点。
  他笑着念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苏崩版:这次,我用自己向你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  “长风破浪会有时”——李白《行军难》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杜秋娘《金缕衣》
☆、软硬双向抉择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听其语意,辩其神色,这是想洞房了么?
  “黄岛主过于心急。”一句平淡得无情绪起伏的话,令屋内旖旎的气氛全消。
  黄药师惊怒交加,收手起身,喝道:“你出来做什么?”两股意志,虽一在明,一在暗,但都能感知外界。这种状况,实在令人恼火。
  如此看来,未处理这个人之前,他还不能做什么。 
  “江月受情爱影响,虽有推却之意,但无阻止之力。”封江月又道:“你二人间尚存隐患,黄岛主便欲圆房,过于心急。”
  黄药师冷冷道:“眼下最麻烦的,即是你!”对于这怪症,他亦束手无策,不知要如何根治它。
  封江月不置可否,又道:“江月提出了八个问题,恕我直言,黄岛主回答得不尽如人意。”
  她半坐起来,拉过被褥盖到腰腹处,轻语:“第一个,你与江月年龄相差过大,思想、阅历都不在同一层次。她喜动,向往多彩世界;而你喜静,向往清雅仙境。那么,你为她染尘,还是她为你脱俗?夫妻生活,总要互相迁就,一方总迁就另一方,必不长久。” 
  黄药师脸色一变,又听她道:“第五个,黄姑娘若有意见,黄岛主就带江月离开。将桃花岛留给爱女,这原也无可厚非,毕竟岛是你的,你有权处置。不过,江月将是金国都元帅,万人之上,嫁给你却要居无定所……倘若黄岛主肯入赘,此事另当别论。” 
  黄药师沉吟不语,脸色变了变。他承认,这人句句绵里藏针,直指要点。甚至于,她还给他想好了办法。第一个办法不难,他亦有此意,但这第二个,却教他哑然。 
  以往,鲜少有敢于说教他的人,这名女子,倒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封江月轻语:“第六个,你不拿她二人比较,原本该如此。只不过,黄岛主侧重点有误。冯蘅夫人文采斐然,这点江月的确比不上;但若论兵法战略,冯蘅夫人又及得过江月?冯蘅夫人无可代替,但这四海列国、千秋万代中,江月同样独一无二。”
  黄药师盯着她,虽遭驳斥一通,但却未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回道:“好,说得不错。无可代替、独一无二,确是如此!”
  “第七个,江月不擅琴棋书画,黄岛主将其与第一个相抵,认为两人互吃个亏,实乃错误。黄姑娘冰雪聪明、多才多艺,却选了不懂风情的傻郭靖,黄岛主可知为何?”封江月问道。
  黄药师立时醒悟,不禁笑道:“你这姑娘,好生牙尖嘴利。”
  心之所向,故此生不换。黄蓉心仪郭靖,哪怕对方呆头呆脑、不懂文采,不会与她风花雪月,仍付之满腔柔情。她可曾想过她吃亏?从来不曾。
  封江月思了一思,轻声道:“在此,我替江月澄清一件事。在第一个问题中,她觉得自己吃亏,实则是因黄岛主年纪过大,加上已有十六年未近女色,因而有所担忧。” 
  她稍稍偏过头,望向黄药师。他的脸色,难以形容。她顿了顿,微微一笑,又道:“黄岛主刚刚想着圆房,想必身体是没问题的,这条也就作罢。”
  被这一说,黄药师冷哼一声,心中颇为恼怒。好个江月,怀疑什么不行,偏生要怀疑这个!他可不能吃亏,将来定要好好教训她。
  封江月拢了拢被褥,慢悠悠道:“第八个,当日在牛家村,江月确言过你与黄姑娘眼拙,才看中她与郭靖。可那时她依附你桃花岛,寄人篱下,自觉矮你甚至你女儿一等,得你欢喜,自是愉悦。但以她今时的才智,黄岛主仍言你眼拙,虽是戏言,但确是不中听。”
  黄药师脸色微变,又听她道:“自她上桃花岛以来,一个救命之恩,一个授业之恩,禁锢了她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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