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疏雨

1 第一章


叶宿雨没想到再见到李毅城是在医院里,医院走廊里空荡又安静,只能听到康乔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抽泣声,隐忍又克制。声控灯打在贴墙的面板上又晕开,散散的灯光明明灭灭。
    她只是淡淡的一瞥,便别过眼去。她分明看到了他的眼角,那么浅淡又云淡风轻的色彩,掩盖不住的还有他的一身风采。
    她还记得几年前,两年还是三年,她又记不清了,反正感觉很久远,又好像是近在咫尺的时间,他都是穿黑色的松松垮垮的衣服,很简单,但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他的肩很宽,但是却显得很瘦,清瘦的那种。
    他最讨厌别人逼他做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是他最讨厌穿西装。
    但是现在,西装贴切的在他身上,竟也是出奇的相配。
    她还记得刚离开的时候总是拿着薄薄的一张日历上面是一格一格的小框,一格一个月,她每天晚上都会拿着红红的签字笔一天一天的划去,很认真,很仔细的划去,在昏黄的灯光下。
    仿佛所有的不甘心与不情愿,都等到亲手划去一天才甘心。
    到底是过去了,即使拾起来的也都是那些不甘与心碎。
    她走到康乔的面前,“孩子呢?”
    康乔还是哭的,眼角都是通红发湿的,“在里面,”大概真是吓傻了,她平时那么有主意的人,现在竟然低着头只知道抽泣,“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叶宿雨也想不出安慰她的话,只是心疼的一直拍着她的肩。
    叶宿雨安慰着康乔坐在医院走廊的木椅上,尽量扯开一些话题,其实有很多,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哪些,只是感觉到李毅城朝着边看过来,她没有抬头,但是知道,眼角的余光扫在他的身上,她竟然发现这几年自己变的有多差劲,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好像是蹉跎了半辈子,最后只能是垂着眼睑,堪堪的逃避过去。
    原来,她到底是胆小如鼠的,那些年拼命追逐他的光景早就耗费掉了她后半生的勇气。
    李毅城,在她的生命里,大概只是怎么也得不到的过客。因为得不到,因为追逐了那么久也得不到,所以比别人更来的珍贵不是吗?
    直到10点只钟孙海辰才赶来,身上的衣服褶褶皱皱的,应该赶过来的很匆忙。
    她不想留在那里,多少有些尴尬,好在孙海辰来了,她也不放心阿似自己在病房里,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阿似的病房在三楼,楼道最靠里的位置,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阿似已经睡着了,胳膊上还打着石膏,睫毛一颤一颤的,眉头还有些微微的蹙起。
    她去打了一些热水来,又给窗台上的洋甘菊换了干净的水,阿似最喜欢的是阳台上的铜钱大小的乌龟,是孙海辰给他买来的,他总是黏着孙海辰给他讲故事,孙海辰上班的时候没有法子,就给他买了小乌龟,说他不在的时候可以跟小乌龟一块儿玩,并且很多事情都可以跟小乌龟说。
    阿似果然很喜欢,总是对着乌龟自言自语。阿似睡的很沉,直到傍晚的时候他才起来,动了动打着石膏的胳膊,吃痛的低吟了一声。叶宿雨才惊醒。
    昨天晚上睡的很晚了,将白天没做完的工作处理掉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又泡了热水澡,竟然失眠。晚风有些凉,确是贴切皮肤的舒适温度,她站在窗边,呆呆的。很大的一面窗,她开到最大。当时选房子的时候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有一面很大的窗户,其他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她喜欢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看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将自己放在很空,像是沉在大海里,飘飘荡荡的感觉,然后,就可以少一点儿想他。
    至少之前她是真的那么想的。
    李毅城,李毅城,像是一块儿永远都不会结疤的痂,怎么看都像是新伤。
    孙海辰来看阿似,带了很多水果,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李毅城是恰巧在路上碰上的那个小女孩,有哮喘的小女孩,原来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她还是多余,有哮喘的人总会要他想起那个人。
    她没瞧见康乔,好在孙海辰看出了她的困惑,跟她说他已经把康乔送回去了。
    “那那个男人怎么说?”她眼前又浮现起李毅城那张阴气沉沉的脸来。
    孙海辰说,“孩子没事儿他也就没有追究。”
    叶宿雨点点头,又说,“康乔怎么样了?我走的时候看着她的状态挺不好的。”
    “没什么事儿,应该是真吓到了,她没见过这种事情。”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她平时欢欢笑笑的样子,今天真是蒙了。”
    叶宿雨点点头,若不经意的说,“我们上高中的时候班里一个女生也得过,那次那女生发病,把我们班几个女生都吓哭了。”
    “那你呢?”他问。
    “我也吓哭了。”她笑笑,孙海辰倒是倚着椅子哈哈大笑起来,“我猜也是。”
    “猜什么?”
    “你心很软啊。”
    “有吗?”
    “你说有吗这句话的时候不就证明有吗?”
    “哪有?说的跟你多了解我一样。”
    “不了解你也熟悉了好不好?怎么说我们也这么长时间了?”说着就往宿雨的身边凑,她赶紧退后一步,“别介啊,要是被你妈看到了,又得天下大乱了。”
    果然孙海辰当即乖乖闭嘴。她到底是知道他的软肋,上一次孙海辰刚从海南出差回来,凌晨两点给她打电话,她摸黑爬起来下楼去接他。十二月份的晚上,冷得彻骨,北京刚下了雪,厚厚的覆在底下,小区的楼下开着路灯,昏黄不定,暖暖的一团灯光,并不显得多么耀眼,融融的,她只披了一件棉衣,头发还乱糟糟的,他穿了厚厚的黑绒棉衣,她调侃他有钱人就是好,出去出差还换了一辆车。他大概习惯她的语气了,也就没有还口。
    她满腹牢骚,看着他神采奕奕半点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吐出一句,“那你怎么吃饭?”他含笑的看着她,她赶紧张口,“我家冰箱里都空了。”
    他笑得更开心了,最后他拉开车门,要她上车,车里开了暖气,很暖,孙海辰不时的跟她说在海南发生的事情,她有一匝没一匝的应着。
    “我一个朋友很喜欢吉普车,北京吉普,大红色的。”她开口,或许真的是很困,她说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是现在又很清醒。
    他很少听她说之前的事情,不由得多了一句嘴,“你那朋友喜欢的还很霸气。”
    她淡淡的说,“不知道。”一会儿坐正了,问,“去哪儿吃饭?”
    “现在才问?没觉得问的太晚了吗?这要是换做了别人,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你还想拐卖良家妇女?”
    “谁?谁是良家妇女?你?”他自顾自的哦了一声,又说,“那我肯定不是拐卖良家妇女的,顶多也就拐卖乡村妇女。”
    “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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