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疏雨

叶宿雨从来没有想过孙海辰这个含着金汤勺出声的少爷会去街边的小店，路边的很多店都已经关门了，进门之前叶宿雨提醒他已经凌晨三点了，孙海辰点点头说还早，之前他上学那会儿晚上一直熬夜到凌晨四五点，然后再去吃饭。叶宿雨白了他一眼，怪不得，你学习成绩肯定烂到爆。孙海辰倒是否认的很干脆，我上学那会儿每次考试名次都特别靠前。
    店里没有什么人，吊灯垂下来，一圈圈的黄色的灯光打在原木色的长餐桌上，特别宁静。
    店老板是个很和蔼的中年男人，嘴旁边还长着一圈绒绒的胡子。
    菜单式很普通的，用膜附上的。
    孙海辰点完烧麦跟油茶却没见叶宿雨点，问道，“你怎么不吃啊，可别给我省钱，这么大晚上的我把你叫出来怪不好意思的，况且还这么冷，你就这么干坐着我也吃不下去。”
    叶宿雨白了他一眼，“呦，你还知道不好意思，这么大晚上的都把我叫出来了，不好意思也白搭了。”
    “这么大晚上那么多人我也没叫，可只叫了你自己，你该感到荣幸。”
    “那我真谢谢你了，这么大晚上的让我感受这呼啸而过的北风？”
    孙海辰哈哈大笑，末了又想起来，“你不会减肥吧。”
    “才不是，我还用得着？”
    “那你多少点一点啊，让我心里头好受点，你看着我真吃不下去。”
    “我这是为你省钱的，哪有不花你的钱你还不高兴的。”
    “那我也得分谁花我的钱，那帮女人花了我的钱还能让我高兴我也不亏，你呢我乐意花也没觉得心疼。”
    “那有区别吗？”
    “没感觉。”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花钱跟玩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抠字眼啊，我这刚从海南回来你就不能对我换张脸啊，我可是外貌协会的，都没嫌弃你今晚上这个样子影响我胃口你还在这儿挑三拣四的了，你这人真是。。。快点点，你不吃也得给我点，要不今晚谁也别吃了。”
    孙海辰一向脾气很好，叶宿雨还是很少见他较真，不由得想笑。
    他一见她咧开嘴更加生气，“叶宿雨你是不是成心的啊，这么严肃的时候你能不能别笑了。”
    “大晚上的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啊，弄得我多么逆来顺受一样。”
    店面不大，却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户，四四方方的窄窗棱隔成几方地方，店里腾起的热气全都粘在玻璃上，模模糊糊的，街上的道路跟灯光全都模模糊糊的，晕开，像是像素很差的镜头拍摄下来的。
    还映着她穿着白色的棉衣头发乱糟糟的，气色很差，确实有些吓人。
    她确实困了，也拗不过他，最终点了一个酸梅汤。
    红的泛紫的酸梅汤端上来，被灯光喥上了一层光，看着人满心食欲。
    孙海辰吃饭的时候话特别少，低着头，刘海垂下去，淡淡的，她想起之前跟李毅城晚上出来吃饭，总是夏天，聒噪的让人难受,他们去路边的摊子，熙熙攘攘的人群，路灯大刺刺的，满满的都能照的到，他喜欢穿灰色的T恤，大大的，松松垮垮的在身上。
    那天吃完饭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小店还不打烊，他们两个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反射的光白白的，很漂亮，亮晶晶的，修剪的平平的松树上面也是雪，像是塌下来的奶油，有些圣诞节的感觉。
    这么想着，才惊觉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圣诞节之后就是元旦，然后再是春节。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并不会因为谁离开谁就会停下来等着，它还是照样过，回不去的就真的回不去了，能再回去的，也不是之前那个样子了。
    天还是黑的透透的，叶宿雨的睡意早就跑没了。
    他那天从店里出来心情就不太好，一路上都没太说话。车开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说，“去我哪儿吧。”
    “？”叶宿雨还以为听错了，孙海辰解释说，“我是说去我那儿聊聊吧。”
    或许孙海辰怕她想多，也怕她会拒绝，说，“我失恋了，跟我聊聊呗，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宿雨觉得这么晚了反正都睡不着了，况且他刚失恋，也就答应了。
    她没去过孙海辰的公寓，想孙海辰是钻石王老五，住的公寓也是女人们想着爬进来的烧金窟。
    孙海辰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我这地方没几个人知道。”
    他们进房间后孙海辰去开灯，外面真是太冷了，进来之后真的觉得暖和了很多。
    孙海辰去开灯，灯开了之后才看到沙发上坐着陈明清，唬了她一跳。
    “妈，你怎么在这儿？”孙海辰吃惊。
    “我儿子刚回来我难道还不能来看看了？我说怎么不回家，都几点了才回来？”陈明清保养的很好，烫过的头发贴在脸上，端坐在沙发上。
    叶宿雨站在旁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觉得今天穿的很失礼，乱乱的。但又觉得自己跟孙海辰又没有什么关系，况且弄得跟捉奸一样，自己越觉得失礼就越心虚。
    “我今天要是不来你就不打算回家了是不是？明天你爸生日，你姐姐还知道从香港回来，你这就打算跟家里断绝关系了？”
    “呦，您今晚上这么晚还在这儿就为了这儿事？”
    陈明清沉默一会儿才说，“那高桦哪一点配不上你？怎么在海南抛下人家自己跑回来？人家高家都要人要家里去了，你惹出来的事可丢了咱们家的老脸了。”
    “行了行了，明天我肯定回去，你就先回家吧，我这儿还有客人哪。再说了在海南的事情都是我的责任？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儿子？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家？我要老秦来接你。”
    边说边给老秦打电话，陈明清一直若不经心的看叶宿雨，眉毛一挑一挑的，当时她心里就在想，那些大家族的姨太太也就是这样了，衣服合身，首饰合理，相貌姣好，气质出众，眉毛细细长长的，一定是花费了极长的时间去打理，或许像阮玲玉一样一条眉毛画几个小时，反正有很长的时间。可是将来啊，一定不要像那些贵妇人一样，要不然眼总是向上看要多累啊。
    这么想着，又不觉好笑。
    “什么名字？”她问她，声音清晰，传的远远的。
    她没料到，心向上提了一提，轻轻的说，生怕说错一个字，“叶宿雨。”
    “这么晚了，子浩也不懂事，你家在哪儿？这么晚也不方便，我找人开车送你回去？”
    子浩是孙海辰的小名，很少有人这么叫他。
    “妈，你干嘛呢！老秦快到了，我陪你下楼去，明天我就回去了，你也不用成天追着我，我在法律上也是自由人了。”对这陈明清说完，又对着叶宿雨说，“你现在这儿等一会儿我把她送楼下。”
    孙海辰再回来的时候叶宿雨窝在沙发上，还是那件白色的棉衣，她很爱干净，穿的白色的衣服白的彻彻底底的，真的是洁白，一点儿泛黄的迹象也没有。
    “很冷？”
    她摇摇头。
    “你妈走了？”
    他坐下，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我真没想到她今天会从这儿。”
    “不会是你女朋友告诉她的吧。”
    “前女友。”他强调，“应该不是吧，高桦也不知道我有藏身公寓这件事啊。”这么想着只觉得乱，干脆放开那事儿不说岔开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跟那个高桦分手吗？”
    “你们两个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她莫名其妙。
    “你猜我跟她去海口去了一天，我的皮包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我给她提着那么多东西，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了，还是找到取款机现提的现。你说我便娶了她，我的妈呀，知道这叫什么吗？”
    宿雨摇摇头。
    “这叫女人！”
    “购物女人的天性，你习惯就好了。”她安慰他，“听着你妈的意思，这事儿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的，再说，现在说起来你一套一套的也没见你多么伤心。”
    “我是男人，伤心都是搁肚子里的，哪能表现出来。”
    她笑，现在屋里一暖和又觉得困意袭来。
    墙上有铁艺的闹钟，六点五分。
    还好今天周末，她感慨一声。
    因着是冬天，六点都是灰蒙蒙的，只有一点早上的迹象，又起了雾，什么都看不清，像是附上了一层窗纸。
    孙海辰公寓楼下面有包子铺，他去了很久才买回包子来，辣椒火腿的跟藕的，相当好吃，用料也足，他不知道她早上喜欢喝什么也买的豆浆也买了豆花，热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刚出炉的。
    她早就很饿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用手直接拿起来就吃，却惹来他的一阵嫌弃，“哎，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啊。”
    “我这样是哪样？”
    他看不下去伸手将她额前的刘海别在耳后，她顿了一下，脸一下子热到了耳根。
    觉的别扭，她靠的远了一点儿，自己伸手又别了一遍。
    孙海辰倒是没有觉得别扭，自顾自的吃的正香。
    “我一会儿把你送回去，你先睡会儿，我昨天晚上把你叫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你还叫？”她白了他一眼，半夜没睡，也没力气跟他斗嘴，“待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你爸今天不是生日吗，听你妈的语气你今天要是不回去，真就要把你扫地出门了。”
    “这个地方挺难打到车的，并且你这个样子我要你自己出去还不放心呢，要人瞧见了还指不定怎么想呢，要人家看到我眼光这么差，我以后得怎么做人。”
    叶宿雨咬牙切齿，“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