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姐姐

7
    几乎可以想象，自己若是像宋然那样离家出走，背负的只会是忘恩负义白眼狼的罪名。换一种方式吧，高强开始留意外地的大学，养育之恩不能不报，听高亦琳的，读法律，可是这里，一定要离开！
    十一前，宋然出院回家了，其实有点勉强，自己还站不稳呢，当然，也可能是美的不会走路了。
    高强认命的把人背上三楼，进门扔到她自己的房里，自己收拾了一天的屋子，窗明几净。
    “哎呀，还是家里舒服啊！”宋然翻身滚了一圈，脸色潮红。
    “减肥吧你，猪一样！”高强恨恨的喘，给她换鞋。
    其实宋然瘦了很多，好歹是动过刀子元气大伤的，不过不像以前九十斤不到那么单薄了，骨头都软了似的，肉呼呼的，而且病态得很明显。
    “呵呵，那不正好，你不最喜欢和猪睡觉么！”宋然故意抛媚眼。
    拿自己弟弟试刀，宋然在为自己的大学生活热身。
    高强打了个冷颤，鞋都没脱完，黑着脸回房了，虽然没用力，可落锁的声音还是非常清楚。
    宋诚志放下行李进来问宋然：“你又怎么欺负小强了？那孩子最近压力有点儿大，你别惹他。”
    “哪儿有！我疼他还来不及呢！赶紧给我准备行李，我要去宿舍。哎我们宿舍住几个人啊？您去看过没？我要住上铺！靠窗的位置！这鸭绒被给我带着，还有这个沙皮猪，长得跟高强似的，呵呵，可以垫脚。”
    高亦琳停了车上来，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跟宋诚志相视一笑。
    “我给你找个行李箱吧？上次我从香港带回来的，还是新的呢。”高亦琳回屋还真拉了个黑色行李箱过来。
    “过几天吧，十一过了，咱去你宿舍先看看，估计地方大不了，不用带太多行李，再说离家也不远，缺什么回来拿就完了。”宋诚志给宋然盖好被子，闺女还得卧床静养呢。
    宋然打了个哈欠，兴奋却不减：“那十一您别忘了请客啊，多摆几桌，把我舅舅那边的人也通知到了，我表哥考上交大您不也给了红包么，这回让他怎么拿的怎么吐出来！”
    说的好像家里多缺钱似的。其实家里主要是高亦琳在赚钱，尤其是近几年她开始接经济类的案子，基本上民事案子只接公益，还代理了两个公司的顾问，一个月收入就抵得上宋诚志这个特级教师一年的了。
    给宋然带上门，让她休息，宋诚志走到高强门前，轻轻敲：“小强？我和你妈出去一下，你看着你姐啊。”
    高强蔫头耷脑的开了门，把俩人送出去，困兽一样在客厅转悠，最后撑着落地窗的玻璃，明媚的阳光中，是他看不到的对自己的失望。
    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啊，还是走向了宋然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宋然居然眨巴着大眼，看着他做贼一样探头没给反应。记得她开刀动的是心脏，怎么好像脑子坏了？
    高强插在口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俩人比眼大。
    “把镜子给我拿来。”宋然很平静，撑起来靠在床头。
    高强从写字台上把镜子递给她，女人果然就会臭美。
    宋然旁若无人的照着镜子，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自己的脸，眉头轻微的皱了皱，难道嫌自己还不够美？或者发现了一个青春痘的苗头？
    镜子稍微倾斜，宋然摸着自己衬衫的纽扣，慢慢解开了一颗，立刻，蹦出了蜈蚣形状伤口的一头，伤口还很新，刚掉茄，粉色的线痕爬在她白皙的胸口，很狰狞。
    高强晃悠了一下，努力保持着平衡。
    直到宋然把胸前完全袒露，眉头也只是微微皱着，照着镜子来回的抚摸，还用指甲抠。
    “你有病啊！”高强忍无可忍，一把将镜子夺了，狠狠砸碎在了地上。
    还得他收拾，玻璃渣子，小虽小，利器，何必呢。
    “还没好呢，你不是看到了么？”宋然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的伤口。
    “我！我受不了你了我！”高□□走，狠狠把门砸上，不行，这个家一刻都不能待了，会疯的，会出人命的。“你他妈的有病，神经病！疯子！变态！妖精！”
    “回来——咳咳，咳咳……”宋然剧烈的咳嗽。
    所以高强即使一脚已经踏出了家门，还是旋风一样返回去了。宋然揪着胸前的衣襟，咳的很严重，脸迅速涨红了。
    高强赶紧倒了杯水，给她摩挲背，脊柱清晰的嶙峋的触感，针一样刺痛了心脏，他宁可所有疼痛都发作在自己身上，就像小龙女独自躲在绝情谷底，忍受十六年的情花之毒。
    害怕她瘦，像当年奶奶一样……
    宋然没去接那杯水，也没抬头，揪紧的眉头有些狠毒，说出的话更是残忍：“你不能走……你是我从猪圈捡来的，我再丑，你也不能走……”
    “我不是我不是！”高强捏着杯中跳了起来，温水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洒落在床边，“是你用一颗不老林把我骗来的！折磨我这么多年，我早就受够了！你就是个疯子！疯子！我不是你弟弟！”
    宋然压抑着剧烈的喘息，有些颤抖，眼睛阴鸷的转动，钩子一样盯住了高强的脸：“后悔了？呵呵……晚了！”
    晚了，两个字，宋然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残酷的犹如出现在泰坦尼克前的冰山，只有灭绝一条路。
    You jump，I jump.可他妈的跳下去的只有我自己！高强绝望的闭上了眼，泪水从眼角滚落，不知道掉在哪里。
    宋然阴测测的笑，看着他步履阑珊的出去，然后拿了扫帚，一下下的清理房间。
    俩人冷战了，或者说被孤立的只有高强一个人，宋然绝对是故意的，居然跟高亦琳说说笑笑，高亦琳受宠若惊，哪还顾得上闹别扭的高强，至于宋诚志，只要往高强的房间看一眼，立刻就会响起宋然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爸……”拐了好几个弯的腔调。
    还好，有学校可以逃避，可宋然公然说出“反正也不是我亲弟”这句话，却像咒语一样，高强给了自己一刀，以暴制暴，以血洗伤。
    于是高强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十点之前不进门，十一学校虽然放假，可教室还是开放的，而且只放了三天假，很快就补课了。学不进去也要学，麻木的背单词，3×7=28，硫酸的分子式是H2O，李白抛物线……
    痛恨自己的无能，懦弱的不敢开口要求走，怕被应允，怕再也见不到她，哪怕冷嘲热讽，哪怕是她空荡荡的屋子……真他妈的该死！
    从来没觉得，这是个地狱和天堂的地方，眨眼之间就转换了。隔着一堵墙，幻想着你的呼吸你皱起的眉，手指摸摸过被你咬过的嘴唇，才能找到一点真实感。不是陌生人，却希望从来没遇见过你，紫霞说飞蛾傻，却只会痴痴的等，等那个她猜不到的结局，是不是我的故事也安排好了呢？没遇见你时悲惨，遇见你悲剧，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道理好听，说出来都懂，为什么还是想一切从头来？如果我只是在山上放羊的傻小子，是不是就不会经历现在的这些了？为什么要安排我来呢？你是如何就出现在我面前了呢？我好想回家去，回到奶奶身边，相依为命，再不会被抛弃，以后我会躺在她的坟旁边，没见过这片天，没见过你，哪怕永远一个人……
    绝情谷底，小龙女养蜜蜂，高强招引蜜蜂。本来就帅的天理不容，如今多了几分颓废的狂野，小女生的粉色气泡啊，带着血腥的。
    好学校也有差生，高强高三进的实验班，高一的同学金姗姗进的是艺术班，说白了就是有钱人家的不争气的后代凑成的那么一个班。金姗姗很会玩，年纪轻轻化妆来学校，经常早上被堵在学校门口，跟着一群仪容另类的学生，自以为展览似的还挺美。她追高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宋然在，那时她高一刚冒头，还懂得羞涩为何物，只是偷偷写情书。后来宋然不来学校了，开始明目张胆了，时常带了两三个随从去停车场等高强，什么看电影什么去网吧，高强一直没搭理她。非典时这个千金跑去大西北避难了，如今回来，有点狂野了。
    直接就把高强堵男厕所了。
    “晚上跟我们去吃饭吧，今儿我生日，给个面子吧，好歹高一时同班？”说的还算客气，可离那么近干嘛？
    高强嫌恶的耸鼻子，什么香水啊，香奈儿在厕所闻着也挺奇怪的：“再说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晚自习不上了，第四节课下了学校门口等你。”金姗姗笑眯眯的转身，裙子甩圆，背影倒是很好看。
    其实人家不难看，主要是高强没拿正眼看，而且那么小的年纪涂了那么厚的粉底，想看也看不清。
    两三个男生高强也都认识，客气了两句都出去了，高强这才解开裤带解决问题。
    “不见不散啊！”金姗姗突然又探进头来。
    高强嘴角直抽筋，还真像家里那位恶魔，强迫起人来，这么驾轻就熟，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似的。
    去就去！放纵吧！无可救药了！
    除了金姗姗和班上的两个男生，还有他们原来高一同班的两个人，还有混在中等生中的王凯。
    总算有个熟人，不算孤身涉险，高强一直和王凯凑在一起，说十一结束后马上要进行的段考，结果惹了众怒：不许说学习！
    俩人被罚喝酒，高强的酒量遗传他那个混账亲爹，相当不错，但面子上，一直推脱多了多了，然后自己就觉得真多了，这群人里唯一的女生看着怎么跟恶魔姐姐有点像呢？想摸摸……
    其实高强是清醒的，被金姗姗带进了酒店，酒醉是个借口，可以不负责，再说这是第一次，喝多了笨拙，不丢人……
    金姗姗的身材发育的太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女人的身体，柔软的，香喷喷的，□□的不那么失真，手里的触感很实在，高强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冲动，火球要爆裂似的，但是心里越来越哀伤，而且绝望。
    想哭……
    有种报复的快感，堕落原来这么爽，像飞翔。不要你了，我回不去了，身体刻下了抹不去的痕迹，今天之后，我不再纯洁了，而你，原地踏步，这就是距离，哈哈，我成功了，拥抱着别的女人的身体，假如你能看到就好了，看看这个女人为我是多么疯狂，会羡慕吧？你的弟弟很多人在喜欢，死缠烂打的被迷恋。还有你念念不忘的早恋，我都替你做到了，大把大把的情书，裱起来，你一封都没收到过吧？哈哈，这就是我的魅力。
    觉悟吧，就算我是飞蛾，你也不是我的火焰！
    高强鲶鱼一样喘息，金姗姗坐在他身上女妖一样摇摇晃晃。
    “啊——啊——”金姗姗惨叫。
    吓得高强激动都褪去了几分，这跟录像里演的可不一样，哪里是黄片，是鬼片。
    “啊——好爽——啊——”头发都跟着一甩一甩的。
    ……高强顿时火气，别他妈的鬼叫了！一把将金姗姗掀翻，死死捂住她的嘴巴，自己挺腰插。
    金姗姗都翻白眼了……
    就像电影里吸完毒一样，金姗姗持续的抽搐。高强摘了保险套，□□裸的去冲澡，一点留恋都没有，味道一定要洗掉，难闻死了，还是消毒水的味道好，见鬼的香奈儿5号！
    快洗完时，金姗姗又羞答答的进来了，于是又一次……送上门的，就当做善事了。
    临走时，衣服都穿整齐了，高强拿了个根金姗姗的女士烟吧嗒，金姗姗恋恋不舍的从后边搂着他。
    “你真棒……”
    高强哼了一声，意思是谢谢夸奖。
    “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我爸会送我出国……”金姗姗语气有些悲伤。
    “……那我就不送了。”高强冷冷的扒拉下她的手，把烟掐灭在烟缸。
    “高强！”金姗姗眼泪汪汪，弃妇一样，“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吗？哪怕一点儿？”
    “我没这么说过。”高强拿起书包走了。
    到底学不会宋然的狠毒，女孩子的眼泪，是很珍贵的，所以她从来不流泪吗？
    秋衣浓浓的夜风，高强骑着车慢慢的走，街上还很热闹，完全看不出是浩劫之后，好像从来都这么喜庆的。
    是啊，你们永远在这里，我只是个过客。
    十一才过，宋然就迫不及待的去学校了，宋诚志和高亦琳护驾了一天，办手续，收拾宿舍，还拉着其他五个女孩清客。
    宿舍的条件非常不好，旧楼看着跟危楼似的，而且宋然的宿舍在阴面，整层楼只有一个水房厕所，就算都是女生也干净不到哪去，终年不散的霉味，放根木头可以长蘑菇了。宿舍里是四个上下铺，空出两个上铺放行李箱，宋然去的晚，想不住上铺都不行，还好真靠窗，那有什么用啊，照射不进太阳，还正对着锅炉塔楼，开窗一会儿，一层煤灰……
    宋诚志和高亦琳回来后一直在说，高强想不知道都不行，但宋然坚决住宿，自己的房间几乎搬空了，大有再也不回来的架势，那么十几平米的宿舍，她这个唯一本地人的东西占了大半，高亦琳还想把洗衣机给她搬过去……
    终于还是没忍住，高强半夜偷偷跑到宋然空荡荡的房间，床褥都还在，她带走的都是新买的，那个沙皮猪还真带走了，书架上也空了大半，但桌子上她和高强那年在青岛的合影还在，俩孩子笑的傻美傻美的，天真无邪，美好似梦幻。
    像是故意的，孤零零的摆在那里……算你很！
    高强把相框扣在桌子上，拳头攥的嘎嘎响，热血冲到脑门，迅速回房穿戴好出门了。
    一路狂飙，闯的就是红灯！
    我只给你一个机会，今晚不被车撞死，你就得补偿我！
    “还有不老林吗？”高强在黑灯瞎火的林立的宿舍楼中发短信，不知是喘还是在抖，身体很热，在出汗，可风很冷，现在是秋天。
    迟迟没有回复，高强雕塑一样平静了，他设置了短信报告，发送到了会有报告。
    原来，秋天是冷的。
    高强推着车出了学校，在街上24小时的便利店买了包烟，一直走一边抽，警车晃着灯来在他旁边来来回回。
    好吧，我再退一步，让我抽完这包烟，等你的回复。
    我知道你没睡，你认床，会失眠，而且一个人睡时总会皱着眉……手机又忘在衣服里了吧？否则今天怎么没关机，你总说有辐射，晚上过了九点就关机的。好吧，我早上等你的回复，今天，你好好睡，抱着沙皮猪，不要太想家……我想你……想的我心疼……还是打电话给你吧，我想你，一刻都不能等……为什么不接呢？难道设置了震动？是了，一定是这样的，衣服放在柜子里，没听见……占线？你在给谁打电话？……关机？没电了？难道你手机丢了？……求你，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高强在空旷的街上失声痛哭。手机上闪烁着家里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