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升起的朝阳

防无可防。
  是什么时候开始，做不到再像从前一样只是单纯的爱护和陪伴，看着她成长。
  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眼里她已经长大了，而自己却开始想要更多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越界了。
  他不知道。
  可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就算这些都已经发生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十二年的距离和从一开始的隐瞒。
  他也只能等着她离开。
  ……
  寒假短促地像是声嘶力竭的吹哨声，无论最后怎么奋力挣扎着想要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最后也只能狼狈地像是窒息一样被扼死在最后的吐息里。
  又一天，又一天，黎初阳看着黑板左下角的倒计时又变成了个位数，时间也好像和去年的今天重合了一样，她恍恍惚惚还带着始终未改的执念。
  曾经以为的还很远的时间点如今真的一一就要滑到眼前。当初对它的设想还记得吗？当初为了这设想而承诺的全力以赴真的做到了吗？
  是的，做到了。
  然而黎初阳却是确确实实感觉累了。也许不是累，是疲惫。是手上还机械地重复着复杂的计算，但是有什么东西已经枯竭了。好像最后一缕精气也被抽干了，只能靠着剩下的这点偏执支撑着还没有放弃。
  尤其是每当这个时候，再看看她真的是学神的同桌依然不急不缓不紧不慢悠悠哉哉每天潇洒又快活。她有时候也会想这真的公平吗，我需要那么多努力都不一定得到的东西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那么轻而易举。那么那些时间和努力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黎初阳停下笔，喝了口水，发了一小会儿呆。
  可是别人有什么没有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是公平呢？
  黎初阳扶着额头又拿起了笔。
  每个人都掌握着自己的人生，这已经很公平了。
  对我而言这就够了。
  至于别人的……再好再不好，都不是我的。看看就算了。
  所以黎初阳偏过头忧伤地看了徐桓宇一眼，就拉倒了。徐桓宇面不改色地剧烈地抖起了一阵肩膀。
  黎初阳绷着脸噗嗤笑出了声。
  “……A大。你会来吗？”
  “这个啊……”徐桓宇伸了个懒腰。“看看那丫头去哪吧……也可能不留在这儿呢……”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徐桓宇头上的疤淡了些，黎初阳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心里还是莫名的不舒服。
  “我说，我好像被你吓出后遗症了。”
  徐桓宇反应了一会儿说：“不能吧，你有这么脆弱吗？”
  “我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但是反正你在我面前血流成河……”
  “喂，哪有血流成河。”
  “好吧。”黎初阳一脸揶揄：“……血流如注之后，我就特别容易头疼。我以前都不怕打雷的，现在一打雷我就受不了，尤其那种伴着闪电的。好奇怪。”
  徐桓宇也开始有点紧张了。“那你去检查了吗？”
  “嗯。”宋清欢的哥哥恰好就是医生。“他们说就普通的偏头痛，也没多大事。可能还是最近压力大吧，高考完了应该就好了。”
  “诶……你可一定得好好休息啊。你要是因为我没考上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放心吧放心吧。哎。”
  马上就又到了啊。
  ……
  黎初阳以为这一次高考一定浓墨重彩地让她刻骨铭心。可是现实是，她的豪情壮志，她的所有心力都让这一年里的每一天碾成灰了。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心灵，考完之后也没什么可回忆。
  黎初阳躺在沙发上，觉得不太真实，像场梦。
  宋清欢问了一句：“假期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黎初阳恍过神，迟疑了一会儿又像是自言自语：“那我提前预习一下大学的课程？”
  宋清欢摇摇头：“好好休息，别这么累……将近三个月你就打算闷在家里？”
  “嗯。我喜欢在家里……”有你陪着。“……宅着。”
  黎初阳抿抿唇。
  宋清欢随手拿起旁边的书，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能把你从挺正常的小孩子养的这么老气横秋，也是我的本事。”
  黎初阳侧过头看着他，漏过百叶窗的光影还随着轻快的风在他的桌面上轻晃，暧昧地磨着他点着桌面的指尖。宋清欢垂着眼，英俊的侧脸早就看不出少年的青涩。他的视线还焦灼在旧得已经微微泛黄的书页，感觉还颇有几分几十年代的风骨。
  黎初阳笑着说：“你那是放养，我也就是近墨者黑了。”
  宋清欢头都没抬清清淡淡地说：“顶嘴都学会了，该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已经长歪了，来不及了。”语气里颇有些替他遗憾的意思。
  泛黄的纸张在他的指尖又转过了一页。
  “有自知之明也是不错的。”
  “嗯哼。”空气的熏熏暖意催着睡意不声不响地压在黎初阳的眼皮上。
  睡梦里交织着光怪陆离的光影，黎初阳不知多少次梦见自己站在婚礼上，看着宋清欢和对面不知是谁也无论是谁的新娘子交换着戒指和誓言。
  爱情也不过只是一个开始，本就是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怦然心动，哪里够分量真的撑得起两个人的百年。可是你只会给你的爱人一个机会，成为你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成为你的一部分，才能像不离弃自己一样爱到生命至终。
  那么就算现在羁绊再深又如何呢，就算我能一直追随你又能如何呢。
  如果你不给我这样的机会，往后漫长的时光里，还不是说淡就淡，说散就散。
  黎初阳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太阳都隐没了，也不见她有转醒的迹象。
  宋清欢觉得是时候叫醒她了，免得她晚上失眠。
  “初阳。”宋清欢轻声唤她。
  黎初阳没有反应。他只好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黎初阳从深睡中蓦地睁开眼睛还有些心悸。
  宋清欢缓缓地退开两步。
  “先别睡了，吃点东西吧。”
  “唔。”黎初阳迷迷糊糊地直起身,看着他近在眼前。 
  这样下去不行的。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戳穿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亲口告诉他。
  反正她上了大学也不可能再回来住了，就算在同一个学校里，见面的机会也是寥寥。最坏也不过是他再也不愿见她，从此形同陌路，也总好过抵不住时光的冲刷，最后她淡淡然站在台下，祝福他百年好合，也再没什么起伏。
  等到潜移默化的终于换了个角色，年少这一段于自己而言，便会尴尬地成了提都不愿再提笑话。
  不想是这样的结束。
  就算是再坏的结果都好，也总好过无疾而终。
  那在走之前就坦白了吧。
  如果他真的不能给她个机会，那也就……算了吧。
  算了吧。
  她迷迷糊糊地想。可是光是这样想想，心里都觉得空了。
  
☆、第二十八章。
  她最终还是没敢说，守着心事一夜无眠。
  黎初阳想过一段时间应该去看看林沐，一来真是有些想她，等不及到她回来时候再聚。二来也少一些和宋清欢接触的机会，省的还没到开学就说了无可挽回的话被赶出去……被赶出去当然不太可能，可能的是比这要糟的多。
  可是……
  黎初阳低下头。
  也许这是最后一段他们能这样亲近的相处的时光了。等到她上了大学之后，无论她说与不说，他们也不可能再像过去这样，像现在这样……占据了彼此生命的大部分。
  可是万一他也能喜欢她呢？万一他也能给她一个机会呢？
  黎初阳握紧了拳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不要期待。
  不要对你自己掌握不了的事有任何的期待。做好你能做的事就够了。
  美好的东西，一旦开始期待是你的了，等到希望落空的时候，感觉就好像你真的拥有过又被抢走了一样。
  黎初阳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去书店买大学的课本回来看。
  黎初阳顶着烈日炎炎好不容易买回来了书，翻了两页不过也就看了几十秒钟，就妥协地合上了。当它不再是必须要做的事的时候，对于本来就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也没多少求知欲的黎初阳来说，这不仅不是个打发时间的办法，还让人难以忍受。
  宋清欢今天大概又有事，天黑了还没回家。不过一天不见，黎初阳已经有些想他了。
  不用他做什么，只要他坐在那，这里就有家的感觉。可是他不在，这也不过就是个房子而已，空旷寂寞得要渗入每一条血管里。
  黎初阳泡了袋方便面，又把电视里的节目从开始调到最后又从最后调回开始，来来回回好几遍之后，放弃地叹了口气还是关上了。
  黎初阳想了想，决定给宋清欢打一个电话。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拨下宋清欢的号码，可是期待的心情在听到系统机械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温暖女声的时候，也就消弭不见了。
  黎初阳躺在床上，满心惆怅，迷迷糊糊地也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突然的声响惊得睁开眼。瓢泼的大雨也不过眨眼的一瞬就砸在了玻璃的窗户上。黎初阳有种不好的预感，暗暗恐慌起来。直到下一秒划破天际的闪电吞没了卧室里温柔的光，第一声轰雷还带着余韵不肯离开，黎初阳伴着又突然袭来的头痛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