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作品之暗香

能够一起看细水长流的人，逐渐远去，从生活里，从生命里消失。 
  秦雨晨不愿意放弃，却不得不放弃。这是现实的人世里，最大的悲哀。 
  飞机起飞了，熟悉的城市和人群逐渐远去，刘亦扬紧紧握住他的手，在飞机嘈杂的飞行声中，凑在林镱清耳边，和她商量结婚的具体事宜，林镱清听着，心里升起一种模糊的幸福，窗外远远的有一些云彩，如一团团柳絮，轻飘的上浮，距离很远了，还能看见雪白的影子，在湛蓝的天空中，苍凉远去。 
  秦雨晨从机场出来，心里一片空白，过去的一切像一幅画，颜色褪了，剩下苍凉的白色耀眼地闪烁着，甚至连思维似乎都停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要去向哪里。接到秦雨夕的电话，似乎才清醒过来，抬头一看，熟悉的樱花树正在黑夜里迎风舞蹈。 
  “哥，镱清临走前交给我一片钥匙，我想，她应该是让我交给你。” 
  秦雨晨没有说话，他明白林镱清的心意，她将离开，永远不再回来。 
  “我现在在学校，马上过来拿。” 
  刘亦文正准备搬家，装东西的箱子凌乱地堆放在地上。秦雨晨站在门口，秦雨夕递给他一片钥匙，转身去忙了。秦雨晨把钥匙放在衬衣胸前口袋里。钥匙听不见他绝望的心跳。 
  秦雨夕拿着扫帚扫地上的灰，她突然蹲在地上捡起一串珍珠手链。 
  “亦文，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雨夕，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谁的？” 
  秦雨晨准备离开，经过秦雨夕身边，看见手链，他眼睛一亮，立刻把手链抓在手里。 
  “这是镱清的手链。我和她找遍了整个学校都没有找到，原来掉在你家里。” 
  刘亦文松了一口气，看着秦雨夕笑了。 
  “名链有主，我也就放心了，否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秦雨晨苦笑一声，打开门走了出去。手里握着温润的珍珠，走在熟悉的路上，心里涌上恸哭一场的欲望，脸上依然是平静的，眼睛里流露出怅惘的神色。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镱清在迷离的梦里回旋。她仿佛看见秦雨晨坐在床沿上，看着她微笑，眼睛里蓄满忧伤。林镱清有一瞬间的错觉，她伸出手，想去擦他脸上的泪痕，秦雨晨突然站起来，轻飘飘地出了门。林镱清叫着秦雨晨的名字睁开眼睛，爬起来才发现自己置身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间。 
  她打开台灯，窗帘上缀满了一朵朵富贵的牡丹，林镱清想起那间看得见风景的房间，想起满帘的雏菊，一种巨大的忧伤涌上来。她不知道，人生会发生变化的一切，到底都有些什么呢？而她所要的，只不过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罢了。 
  但是在这多变的人世，还有什么会是永恒？ 
  秦雨晨握着那串珍珠手链，拿着钥匙，在寂静的黑暗里爬上楼梯。他打开门，没有开灯，直接进了房间。 
  他不忍心看到人去房空的凄凉景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似乎仍然能够闻到林镱清的味道，仿佛她就在身边，从不曾离开。 
  但他的心清晰的明白，林镱清走了，她迈出这个房门，将永远不再回来。而那些她留在空气里的气息，也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褪去。她将彻底消失在这里。 
  天色渐渐亮了，秦雨晨才迷糊入睡，手机铃声吵醒了他，他睡眼惺忪地打开电话，刘菊慌乱地叫起来。 
  “雨晨，你在哪里？鸿彦快要生了，你快来医院，我们都在这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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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雨晨拿着电话，迟疑了几秒钟，彻底清醒过来，他来不及洗脸，打开门朝楼下跑去。 
  清晨的街头，风是轻柔的，带着这座城市的气息，一丝丝掠过秦雨晨的发梢，只是对于他而言，此时此刻，这座城市仿佛是一座空城，林镱清在千里之外，寻找她的幸福，而他只能停留在这里，接受生活对他的安排。 
  他有些无助，也有些彷徨，却只能朝前走。秦雨晨给刘亦文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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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医院走去的路上，突然飘起了小雨，秦雨晨一路小跑着进了大门，想着即将出生的孩子，轻柔的喜悦在心里像水波一样慢慢摇曳。 
  彭晓风在产房门口和秦雨夕说话，看见秦雨晨，把手里的体检报告递给他。刚要和他说话，产房的门开了，护士抱着婴儿走出来。 
  “恭喜，是个男孩。” 
  王立功和刘菊抢先扑过去，围在医生身边，睁大眼睛看着孩子。秦雨晨远远地站着，看着哇哇啼哭的孩子，有些喜悦，仍然是模糊的。谢蓝和秦振中在后面推他。 
  “雨晨，快去抱抱孩子，你的孩子啊。” 
  秦雨晨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他看见小小的孩子在刘菊怀里，眯缝着眼睛打量这个世界，心里有种剧烈的冲击，似乎不敢把那小小的生命搂在怀里。 
  秦雨晨不懂这些医学常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血型，但是听李翰生的语气 ，他意识到一定有问题，匆忙挂了电话跑进彭晓风的办公室。 
  秦雨夕走到楼梯口处，正好看见秦雨晨失魂落魄地从彭晓风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秦雨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匆忙跑到他跟前，紧张地看着他。 
  “哥，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秦雨晨没有说话，继续朝前走，他想尽快离开这里，仿佛空气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致命的毒素，手里的体检单落在地上。秦雨夕拣起来，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只好走进彭晓风的办公室。 
  秦雨晨跑出医院大门，急于寻找属于自己的空间。他坐在车上，雨水顺着玻璃不断滑落，秦雨晨靠在椅子上，大声冷笑起来。生活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他已经和林镱清结婚，可是现在，孩子出来了，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欲哭无泪的趴在方向盘上。 
  “谁说这孩子不是秦雨晨的，你们想作亲子鉴定，也太不把我王鸿彦放在眼里了吧，我是孩子的母亲，我最有资格决定一切。” 
  “那这又是什么？” 
  秦雨夕不甘示弱，把秦雨晨的体检表和孩子的出生纪录表扔到王鸿彦脸上。 
  “你看看，这又说明什么？” 
  王鸿彦没有说话，扭过脸去。孩子饿了，哭声凄惨。王立功颓然地把孩子放在摇篮里，他从王鸿彦的脸上明白了一切。他转过身指着刘菊，脸涨得通红，嘴巴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瘫倒在地上。秦振中和于蓝手忙脚乱地跑出门去呼叫医生，走道里过往的护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愕然地望着他们。 
  曾经渴望的大喜在瞬间变成大悲，刘菊软绵绵的陷在椅子里老泪纵横。 
  王鸿彦安静地躺着，这一天的情形她曾经想到过，却没料到来得如此之快。 
  孩子的哭声打断了她的沉默，她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撩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房间里乱成一团，来了几个医生，把王立功送去抢救室。孩子听不见这些喧闹，吃饱喝足后，他安静的睡了。 
  刘亦扬靠在窗户边，初夏的晚风拂动着窗帘，带来丝丝凉意，刘亦扬心里却燃烧着不安的火焰。他努力压制住内在的焦虑，想用理智的水去浇灭狂妄的火，却是徒劳的。当他看见林镱清的不安与悲伤时，火苗更加旺盛，他在抽屉里找到一盒烟，走进厨房点燃了，抽了两口，咳嗽起来，林镱清回过头看着他，两个人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 
  “秦雨晨，他……” 
  刘亦扬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说不出话来。林镱清的眼神里充满的焦虑与痛苦，他从来没有见过，现在见了，他知道她依然深爱着秦雨晨。 
  “镱清，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需要和我说，我也不想听，镱清，我有些累了，你自己好好考虑……” 
  刘亦扬说完话，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林镱清轻声叹了一口气，刘亦扬听到这声叹息，默然关上门，靠在门上，思绪万千。 
  他听见林镱清关门的声音。刘亦扬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林镱清房间里的灯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稀疏的落在阳台的地面上，开着忧伤的花朵。刘亦扬不忍心看下去，他回到房间，打开电视。嘈杂的声音搅扰着内心的情绪，他仿佛置身在不可知的空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秦雨晨站在阳台上，聆听着涛声，想着林镱清。两年前，他们来到大连，度过了最愉快的一段时光，生活里没有工作，没有谢蓝，只有两颗自由的心，看着温柔的夜色，演绎着热烈的爱情。 
  “镱清，以后每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来这里，还是住在这间房。” 
  “好啊，别忘了我们的房号，507。” 
  此时此刻，秦雨晨坐在507房间里，看着远处的海，身边却没有林镱清。 
  他站起来，走进房间，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看见的依然是林镱清清亮的眼睛里，那一层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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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雨晨紧紧抱住枕头。 
  亦扬： 
  你好，给你写信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 
  和你认识到现在，你对我的好，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是我人生很美丽的收获，可我无法用任何方式回报，我只能向你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