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作品之暗香

 
  我的人生，曾经有过的岁月，我自己明白，我将永远无法忘记，那是生命最初的感动，也是一生深情的永恒。我和他曾经共同走过了七年的岁月，他如同我满头的长发，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亦扬，和你认识到接受你的爱，我一直满怀着感激的心，用虔诚的心努力去爱上你。如果，事情不是这样一个结果，我相信，我们也会有幸福的将来。只可惜，人生的安排，往往出乎我们的意料。在我和他已经经历了分别的痛苦后，此刻，我的内心是多么希望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和他共同度过所有的一切。所以，刘洋，我无法舍弃他，只能向你道歉。 如果，我们相遇的时间，是在很久的以前，如果，和我从十八岁走到今天的人是你，那么，现在，我选择的，会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时间有着最神奇的力量，它将两个人的感情紧紧缠在一起，无法分开。秦雨晨永远走不出我的情感世界，而我，始终最牵挂的，依然是曾有过的幸福。所以，亦扬，缘分的安排让我们在这个时候相逢，也会让我们在这个时候分开，它将继续安排你生命里真正的缘分，真正属于你的人。你是一个好人，我想，在你今后的岁月，你会碰到一个用生命爱着你，也被你深深爱着的人。 
  谢谢你。 
  愿你幸福。 
  再见了。 
  镱清 
  林镱清买了去大连的机票，然后给秦雨夕打了一个电话。她坐在候机大厅里，耐心的等待着，脸上有浅浅的笑容，说不出内心的悲喜，只是模糊的想着，她和秦雨晨今后可能的永远。 
  她知道，秦雨晨在大连，她所熟悉的地方。 
  几天时间，秦雨晨都没有出门，他呆在房间里，从早到晚，心里有回味不完的美丽记忆。两年时间，人世改变了多少沧桑，房间里的一切却都没有改变。他看着镜子，只有他憔悴的脸，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远远的海面，心里逐渐安静下来。他原谅了王鸿彦，原谅了一切的人和事。海浪远远地涌过来，又缓慢的退去。秦雨晨抽着烟，他突然想到，生活中所有的安排，可能就是为了成全这样一个结果。 
  床头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秦雨晨有些惊讶，他迟疑地拿起听筒。 
  “喂，是雨晨吗？我是镱清。” 
  秦雨晨没有回过神，不知道该说什么，林镱清清脆的声音传过来，秦雨晨听到她的笑声，心里涌上一种恍如隔世的凄凉。 
  “镱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在大连，还能在哪？当然是507。” 
  “还有二十分钟。” 
  男人把女儿的画册装进书包里，他似乎坐累了，解开安全带，站起来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飞机抖动了一下，男人回到座位上，检查了女儿的安全带。飞机后舱传来骚动声，林镱清平静地靠在椅背上，感觉到飞机在急速下降。这时候，她看见窗外满天繁星，象布满萤火虫的湖面，林镱清想到久远前的一个晚上。那时候父亲还在，带她和母亲去乡下度暑假，走在蜿蜒的河边上，林镱清抬起头，看着夏夜里的天空。 
  星星在天上闪烁着点点光芒，映在流动的河面上，河面似乎也平静了。 
  没过多久，父亲就走了。 
  林镱清心里有些酸涩。她想到了母亲，也许她和父亲，此刻正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相拥在一起，惬意地看着漫天繁星。 
  多变的世界，很多人都希望有色彩缤纷的人生，也有很多人心里依然有永恒的渴望。 
  永恒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词，张开嘴轻轻一读，这两个字就溜过去了。但心里的希望是溜不走的，她被刻在心里，成为不可磨灭的印记。 
  就像某种爱一样，在时空的变化中稳固的存在，让人动容。就像母亲和父亲，就像雨晨和她。 
  林镱清的思维凌乱，心里却是清晰的。还有十五分钟，她就要看见秦雨晨，和他重温曾经留下幸福的海滩，聆听海鸥在头顶上欢快的歌唱。 
  两名空服小姐从走道里匆忙跑过去，飞机上的嘈杂声渐渐大了，林镱清闻到一股烟味，转过头，一股黑烟从机舱尾部飘过来。后面有人在高声尖叫，象尖锐的刀片，滑过每个人的心房，男人紧抿着嘴，搂着女儿，回头疑惑地张望。一名空服小姐神色肃然地朝后面跑动，林镱清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急速跳动起来，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很快又强迫自己镇静下去。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心里呼唤着秦雨晨的名字。 
  飞机剧烈地颠簸起来，似乎在空中来回打转。身边的男人面如死灰，紧紧搂住瑟瑟发抖的女儿，嘴里喃喃自语。喧哗的人声之中，林镱清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黑热的火焰在机舱里蔓延，哭闹声充斥着，后面的人惊慌失措地朝前涌动，林镱清看着急速翻转的机翼，听着惊恐的哀鸣声，心里衡量的死亡可能性一下子直线上升。她使劲摇头，极力不去相信这是真的，她和秦雨晨的美好前程刚刚展开在她面前，她还年轻，前面还有无涯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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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的脸埋在爸爸怀里，瘦弱的肩膀颤抖着。林镱清看着她，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刚刚睁开心灵的眼睛去认知这个世界，林镱清不敢想下去，她觉得脸上有些凉意，用手去摸，才发现泪水早已弥漫了整个脸颊，顺着下巴沁入脖颈。 
  飞机疯狂地抖动着，象失去控制的大鸟，在黑暗里到处乱窜。身边的女孩大声啼哭起来，林镱清的心彻底乱了。她僵硬的身体紧贴在安全带上，随着飞机的抖动，挣扎了又挣扎，不停地挣扎，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她拼尽了自己的全力。她知道，这对于秦雨晨来说将是难以接受的，他们生活在人世间，已经挣扎了很久，好不容易透出气来，又将继续挣扎下去。 
  “给我十分钟吧，爱了这么久，如果真要分别，也让我最后看他一眼。” 
  林镱清在心里祈祷。没有人回答她，眼前闪过无数人的脸，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面无表情。林镱清来不及回味她在人世间最为留恋的笑脸，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她感觉到寒冷。 
  漫天繁星看见了最悲惨的一幕景象。 
  黑色的大海气势汹涌地掀起惊天动地的波浪，一团火焰跳跃着坠落在无边的漩涡里，红、黄、紫、粉红，美丽的颜色混合在一起，闪耀着金色的小花，伴随着五光十色的烟柱直冲黑暗。 
  林镱清绝望了。周围喧嚣的恐慌声突然消失，狭小的世界安静下来，哭泣淹没在冰冷的泪水里，似乎谁都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无边的黑暗，和不可知的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也许充满欢乐，那个世界也许渺无烟火，谁也不知道。林镱清也不知道。但她明白，另一个世界里有她的父母，却没有她的爱人。她想，又将开始漫长的等待了，就像父亲先去了，在那个世界里等待母亲，而秦雨晨终究有一天会来和她相聚，虽然不知道时间的长短，但是终究会有这样一天的。 
  林镱清嘴角泛起平静地微笑，疲倦地闭上眼睛。 
  飞机爆炸开来，碎片四迸，吐着五色缤纷的火焰，但是她和飞机上的人已经感觉不到一切动静，无助的身子开始下沉，沉入茫茫大海，她们最后安息的地方。 
  林镱清就这样走了。她年轻的生命在追寻爱的途中，顷刻间灰飞烟灭。飞机坠落的片刻，她心里有万般的无奈与不舍，可她无能为力。她只能想着她美好的年华里有过的爱，微笑落泪，飘然下坠，沉入冰凉的海里。 
  最后一刻，她在心里握住秦雨晨温暖的手。 
  “雨晨，我想微笑着和你道别，告诉你，我爱你。” 
  夏天过去，秋天又来了。 
  林镱清走了两年，秦雨晨期待人生的一切都能结束，他等着林镱清在另一个世界对他深情的呼唤。 
  每天忙完工作，他都会到学校里去走一走，那个时候，他似乎觉得林镱清就在身边，对着他说话，对着他笑，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似乎是握着林镱清的手，沿着樱花大道，一直走到尽头，他所希望的那个尽头。 
  枯黄的叶子纷纷飘落，打在他的肩上，无声的落在地上。秦雨晨弯下腰，拣起树叶，他似乎听到林镱清最后对他说的话。 
  “雨晨，我想微笑着和你道别，告诉你，我爱你。” 
  到了周末，秦雨晨就会去长沙。每一次去墓地，他都抱着三束花。 
  两束玫瑰，一束洁白的百合。 
  林镱清依偎在父母的怀抱，和他们永远在一起。当初秦雨晨给林镱清买地的时候，在她身边给自己也买了一块地，他知道，终有一天，他会来到这里，和林镱清长相厮守。 
  秦雨晨站在三座墓碑前，他把上次放在墓前的花扫到边上，然后把两束黄玫瑰分别放在林镱清父母墓前，最后才走到林镱清面前。看见墓碑上熟悉的笑脸，秦雨晨的眼泪落在冰凉的大理石上。 
  “镱清，我来看你来了。” 
  百合花瓣散落在林镱清的墓前，秦雨晨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似乎抚摸着林镱清温润的脸。 
  爱妻镱清 
  我等待着你对我的呼唤 
  微笑着和你相聚 
  永远爱你的雨晨 
  秦雨晨万般留恋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字字句句，这几个字，也刻在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