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言疑云

第32章


每一个圣诞节,他都诚挚地希望能够在死后获得幸福,可是,就像您看到的,他把一切幸福都拒之门外。他死后留下这句话:‘一生忠诚的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做出任何尝试。一个非常奇特的人,非常奇特——远远缺乏现代年轻人的冒险精神。”
  “多么奇怪和令人同情的人啊。”玛丽说。
  “可能他曾经渴望得到某种得不到的东西。”帕克说。
  “哦,这我们可不知道,”莫伯斯先生说,“人们常常说梦中女郎也不会总是一场梦,但是他永远不需要求婚。”
  “哈,”伊佩先生活泼地说,“在法庭上看得越多,听得越多,我就越倾向于认为费瑟斯通这样做,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然后决定追随他的脚步——这么推崇他?呃,伊佩先生!”莫伯斯先生说着,吃吃笑了起来。
  帕克先生瞥了一眼窗外,这时已经开始下雨了。
  千真万确,这一八四七年的波尔多已经是死物了,只余下古老的风味和余韵萦绕四周。温西勋爵手持玻璃杯,悬在空中。
  “这就好像感觉一种激情达到了顶点,已经转变为一种疲倦厌烦的情绪,”他说,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勇敢地面对它的消失,然后放弃它。”他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把杯中剩余的酒倒到火焰上,嘲笑般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我喜欢克莱夫的地方,就在于他不再活着——我有很多话要讲,讲的是关于死亡。’(3)多么短小精悍而意义深远的四句话啊!——不管怎样,关于这个案子,我们有很多事要告诉您,先生。”
  在帕克的帮助下,他向面前的两位法律人士讲述了目前为止他们所有的发现,玛丽也老实地承认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你们看,”彼得说,“很可惜这位戈伊尔斯先生不是凶手,我们认为他作为一个午夜刺客倒是表现得很出彩,但事实就是这样了,我们也必须让他作为证人出庭。”
  “哦,彼得先生,”莫伯斯先生慢慢地说,“先恭喜您和帕克先生做了这么多勤奋而有效的工作。”
  “我想我们可以说取得了一点儿进展。”帕克说。
  “但愿不是负面的就行了。”彼得加了一句。
  “确实,”伊佩先生忽然唐突地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说,“确实是非常负面的,并且严重阻碍了辩护的进行,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在我们向你提供了这么多观点之后,”彼得愤慨地喊,“你这样说简直太棒了。”
  “我想说,”律师说道,“这些观点只是让人更加糊涂。”
  “该死的,我们只是想查出真相。”
  “是吗?”伊佩先生冷淡地说,“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不介意那一点点真相。我关注的是案件。只要我能证明凶手不是丹佛,我不关心是谁杀了卡斯卡特。只要我能提出合情合理的疑问,说明不是丹佛干的就足够了。一个当事人被委托给我,告诉我一场人人可以作证的争吵,有一支嫌疑很大的左轮手枪,拒绝为他的陈述提供证据,还有完全不充分的白痴般的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我可以利用神秘的脚印、时间上的出入、藏有秘密的年轻女人来迷惑法官的视线,然后再抛出入室行窃和情杀之类的模糊暗示,而这时你却出来解释那些脚印的存在,为那个不知名的人开脱,彻底消除其中的矛盾,点明年轻女人的动机,然后又小心地将怀疑再一次抛回第一个嫌疑人那里。你还期望什么呢?”
  “我一直在说,”彼得咆哮,“这个职业律师是地球上最不道德的人,现在我更加确认。”
  “哦,哦,”莫伯斯先生说,“这些都说明我们暂时还不能休息,你们必须再进一步调查,我亲爱的孩子们,去寻找更多有利的证据。如果不是戈伊尔斯先生杀了卡斯卡特,那么我们必须找出是谁干的。”
  “不管怎样,”比格斯说,“有一件事是值得庆幸的——那就是上周四你因为生病没有出席大陪审团审判,玛丽小姐。”——玛丽小姐脸红了——“并且,指控方现在正在建构案件的枪声发生在早上三点钟。如果你能做到,请不要回答任何问题,我们会解决的。”
  “但是那件事之后,陪审团会相信她说的任何话吗?”彼得不确定地问。
  “如果他们不相信,那就更好了。她将是他们的证人。你会被激烈地质问,玛丽小姐,但是不用管它。游戏就是这么玩的。你就坚持你的说辞就行了,我们会为你完善。明白了?”伊佩先生伸出一根手指,威胁性地晃晃。
  “我明白,”玛丽说,“不管他们责问我什么,我只要坚持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就这样,对不对?”
  “完全正确。”比格斯说,“另外,我猜,丹佛还是拒绝为他的行为作出解释,是吗?”
  “确——实——是——的,”律师回答,“温西家族真是一个顽固的家族,”他加了一句,“恐怕就目前的状况来说,再继续追查这条线索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我们能从其他方面查明真相,并让公爵与它面对面,或许他会松口。”
  “好吧,现在,”帕克说,“对我来说,我们还有三条线索要继续追查。第一,要从外部环境找到公爵不在现场的证据;第二,从新的方向寻找证据,调查谁是真正的凶手;第三,等待巴黎的警方给我们带来一些有关卡斯卡特过去的信息。”
  “并且,关于第二点的调查,我想我知道我们应该去哪里进行了,”温西忽然说,“格里德山谷。”
  “哎呀!”帕克吹起了口哨,“我都忘了这个了,那个残忍的、对你放狗的农场主住的地方,是不是?”
  “有一个引人注意的漂亮妻子。是的,你看,这对你有什么启发吗?这个家伙十分猜疑他的妻子,而且十分怀疑任何一个走近他妻子的男人。那天当我走近那里的时候,我提到我有一位朋友上个星期可能在那附近徘徊,他立刻变得非常激动,并且威胁说要杀了那个家伙。他似乎知道我指的是谁。当然,那时我满脑子想着‘十号’——戈伊尔斯,你知道——除了想他就是那个家伙,再没有想其他的。但是,有没有可能他是卡斯卡特呢?你看,我们现在知道戈伊尔斯直到星期三才出现在那附近,所以你不能期望那个人——格兰姆索普——知道他的存在,但是卡斯卡特任何一天都有可能出现在格里德山谷,并有可能被发现。还有另外一件比较巧合的事。那天我去那里,格兰姆索普夫人把我当成另外一个她认识的人,然后冲出来让我快跑。当然,我一直在想她可能是从窗外看到我的旧帽子和柏帛丽棉衣,把我误认为是戈伊尔斯,但是现在想想,我告诉过门口的那个小孩,我是从里德斯戴尔来的,如果那个小孩告诉了她妈妈,那么她肯定把我当成卡斯卡特了。”
  “不,不,温西,不是这样的,”帕克提出他的观点,“她那时候肯定知道卡斯卡特已经死了。”
  “哦,该死!是的,她肯定知道了。除非那个可恶的老家伙把这个消息隐藏了。天啊!如果是他杀死了卡斯卡特,那么他肯定会这么做的。他一个字都不会跟她说——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会让她看报纸,即使他们有报纸。那是一个十分原始的地方。”
  “但是你不是说格兰姆索普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吗?”
  “是的,但是我们没有实际调查取证过啊。”
  “但是你想他怎么会知道卡斯卡特当时在灌木丛中呢?”
  彼得沉默地思考。
  “会不会是他派人去请的卡斯卡特呢?”玛丽建议。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彼得激动得大喊,“你们还记得吗,我们认为卡斯卡特不知怎么从戈伊尔斯那里收到一封信,约他见面——但是假设这封信是来自格兰姆索普的,威胁卡斯卡特要把他的秘密告诉杰里呢?”
  “您在暗示,温西勋爵,”莫伯斯先生理智地说,试图冷却彼得兴奋与冲动的情绪,“卡斯卡特在与你妹妹订婚的同时,还在与一位有夫之妇可耻地私通。”
  “对不起,请原谅,波莉。”彼得诚意道歉。
  “没关系,”玛丽回答,“我——事实上,我也不会特别惊讶。丹尼斯总是——我的意思是,他对婚姻之类问题的想法更像欧洲大陆人一些,我想他不是特别看重婚姻。他曾经说过万事万物都有定时。”
  “一个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的人。”温西沉思着说。帕克先生尽管长时间在伦敦与人性中丑恶的一面打交道,但是他的眉毛还是狠狠地拧在一起,强烈地表达了不满,好像刚从巴罗因弗内斯出来的人对都市表示不满一样。
  “如果你能推翻格兰姆索普不在现场的证据,”伊佩先生说,整齐地将左右手的手指交叉起来,“我们也可以利用一下,你认为呢,莫伯斯?”
  “毕竟,”律师说,“格兰姆索普和他的仆人都说明他——格兰姆索普——星期三晚上不在格里德山谷。如果他不能证明他在斯泰普利,那么他有可能在里德斯戴尔。”
  “我的天!”温西嚷道,“独自出门,在某个地方停下来,鬼鬼祟祟地折回来,遇见卡斯卡特,袭击他,然后第二天信步回家,编造一个买机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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