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命符

第十五章 丹心尽染赤旗


梅温温看得目瞪口呆,杨显顿觉奇怪:包中之物乃是师父的遗物,不知她为何这般模样?
    梅温温捧着那物,恭恭敬敬地向头大如斗的红氅人递去:
    “温温恐怕认错,还请大爷过目。”
    头大如斗的红氅人接物在手,一看之下,面有惊讶,他来到杨显面前,急道:
    “阁下哪得此物?”
    杨显见他对师父的遗物甚是畏惧,又听得他的口气也缓和了许多,遂直言道:
    “先师遗物,在下爱之逾命。”
    头人大如斗的红氅人把手一挥,抓着杨显的几个人立刻撒手,退至一旁。
    头人大如斗的红氅人一声长叹,把那东西送还给杨显,口道:
    “阁下既有此物,得罪了。”
    杨显更觉奇怪,忍不住问道:
    “阁下认得家师?”
    头人大如斗的红氅人连连摇头,只道:
    “前来赴会之人都是我等的大敌,阁下不死却是侥幸。”
    杨显道:
    “尔等何人,竟如此霸道?赴会之人成千上万,尔等都要杀尽吗?”
    头人大如斗的红氅人哈哈一笑:
    “滥竽充数之辈,我等还要加以保护,少不得他们捧场喝彩。似阁下身杯绝技之人,岂不是大大的障碍?”
    杨显心下顿时明了:这些人阴险至极,为了取那盟主之位,竟暗算在先。
    念此,他一阵难过。想不到,师父虽然故去,仗着他的遗物,自己才能保全性命。一想到师父的重托,他更深感愧疚……
    躺在床上,杨显难以入眠。一天的变故,当真是九死一生,令他难以平静。他想起师父,更加疑惑红氅人为何放过自己。
    他忍不住把那个小布包打开。月光爬进了窗子,抚弄着师父的遗物——金印、银片,闪出诡秘的光亮。杨显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异样,念及师父,他鼻子一酸。
    他摸出黄绢,怔怔发呆;师父所言,撞击着耳鼓,他心道:
    “师父所言是真的吗?”
    杨显一阵焦躁:
    “师父对我天高地厚,可他又说我是东王之子,和他仇深似海……我该怎么办?师父已投池而死,世上再没有人知道此中真相了……”
    念此,他哀叹不止,把黄绢、金印、银片重新收好,重重地躺下。
    不知不觉,他的眼前又浮现出白无音的影子。杨显心下大苦,更难以入睡……
    天亮了,唐怜香叩门而入,把买来的药给杨显敷上。
    杨显心下感激,只是不语。
    如此卧床歇息,四天已过,杨显自觉好多了,便和唐怜香出外游走。
    几日未出,街上的人更多了,他们挎刀佩剑,提枪扛棍,拥来挤去。
    明日就是比武之日,一待天光暗下,杨显、唐怜香便回到客栈。
    杨显浅浅入梦。忽然,他听得有人轻轻叩门。他一惊而醒,披衣下床,警惕地打开房门,来人竟是南宫莫!
    南宫莫进得屋来,据案而坐。杨显把油灯点亮,问道:
    “南宫兄有事?”
    南宫莫一笑:
    “随便来看看。”
    杨显见他似有心事,又道:
    “如此正好,小弟也想和南宫兄聊聊。”
    二人对面而坐。杨显道:
    “小弟有一事不解,南宫兄勿怪。”
    南宫莫一愣,道:
    “兄弟只管讲来。”
    杨显道:
    “南宫兄追杀那彦,碧君,却是何故?”
    南宫莫脸色一暗:
    “兄弟,知道我的身份吗?”
    杨显道:
    “小弟只是猜测。”
    南宫莫道:
    “兄弟对我有活命之恩,自当以实相告。我和那三驼老,本是大内里的一等侍卫,追杀叛臣之后,就是在下的职责。”
    杨显道:
    “这么说,那日南宫兄和三驼老在酒馆相斗,也是假的?”
    南宫莫道:
    “身在官场,争权夺利,原属平常。那三驼老要独领大功,我自不肯了。”
    杨显一笑。
    南宫莫一脸困惑道:
    “那彦、碧君的武功,不知为何骤然高出许多,真是怪事。”
    接着,他又看着杨显道:
    “兄弟也要争那盟主之位?”
    杨显点点头。
    南宫莫道:
    “兄弟绝技在身,本该当仁不让。只是枪打出头鸟,那盟主之位恐怕非福是祸。”
    二人又谈了一阵。杨显只觉得他魂不守舍,言不及意,于是心下生疑:
    “莫非他别有所图?”
    念此,杨显暗生戒备。
    眼见天色很晚,南宫莫更加坐立不安。他看着杨显苦笑一声,缓缓道:
    “兄弟,听我一句劝,明日那泰山顶还是不去为好。”
    杨显心下更疑,只觉得南宫莫话里有话。此武较技,死伤破损本是常事,南宫莫何必小题大作?
    杨显见他悻悻走出,心下不快。他掩上房门,坐在床上,顿感南宫莫大有异常。
    他心下有乱,暗忖:
    “南宫莫等人明知杀不了那彦、碧君,本该回去再找强手,为何还留在此处?”
    “他苦苦劝我,只是让我放弃吗?”
    他心乱如麻,不停地摇头。
    他躺在床上,犹在梳理心底的乱絮。忽然,心有一念闪出:
    “莫不是清廷早有准备,南宫莫这才来暗示于我?”
    想到此节,杨显一惊,禁不住翻身坐起,渗出冷汗:
    “武林中人共聚于此,清廷怎会不知?有清以来,朝廷广设鹰犬,监视民众,各种聚会,无论巨细,清廷必参与搅扰,大行狗彘之事。明日如若清廷有所行动,当真可怕……”
    一念至此,他再也睡不下了。
    杨显头脑发涨,一时竟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应付眼前之局。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可那么多武林中人就要凶多吉少了。他又想起了白无音、洪灵惠,更加惶惶。
    他来到院子里。
    星汉无色,玉镜空浮。
    他踱步小径,只见那倦柳低低,暗花憷憷;瞑烟朦朦,溪虫咽咽。一阵凉风吹来,杨显打个冷战。
    他远望泰山,默默以对。
    忽地,他眼前一亮,直向泰山顶而去。
    比武在即,山中已有不少人先至。杨显怕惊动人众,缓缓沿石坡而上。
    他四下细看,并无异样,心道:
    “清廷如若剿杀众人,该用何种手段呢?”
    他心下有急,脚步加快。不知不觉间,他已来到了南天门。
    他正要往上登去,忽听有人叫了一声:
    “公子!”
    他回头看去,见一少女袅娜有姿,丽然若仙。
    他失声道:
    “翠儿!”
    二人俱是惊喜过望。
    眼见翠儿笑魇如花,杨显道:
    “翠儿,你离开遗恨谷了?”
    翠儿道:
    “是啊!主人带我来的。”
    杨显一惊:
    “他们也来了!”
    翠儿道:
    “主人睡下了,我好闷,出来走走。”
    杨显心下为他们担心,自己又未曾查出个眉目,只好道:
    “翠儿,他们怎会来呢?”
    翠儿道:
    “这个……我也是纳闷。遗恨谷好好的,争什么盟主呢?”
    她看着杨显,一笑:
    “不想在这遇见公子,真好。”
    杨显见她如此模样,心下更是一苦:
    “怕是明日有变,谁都生死难测了。”
    他更是心急,口道:
    “翠儿,下山去吧!”
    “你呢?”
    “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杨显说完就走。走了好远,他回头相望,见翠儿竟还站在那……
    高处生寒,无人小驻,杨显不在登阶,尽施“夺云步”,他身形如烟,转瞬到了山顶。
    杨显在山顶上游走察看,见这里平若铜镜,几株千年老松,散落其间,尤似散发的鬼魅。他巡察一遍,心道:
    “此处也无异样,难道是南宫莫故弄玄虚?”
    他眼望山下,见灯火万千,浮云流走,稀疏几声狗吠低吟,增添了几分安谧。他心神稍安,心道:
    “清廷若在山下围困,倒也无甚了得。赴会诸人多为武林高手,量脱敌不难。”
    念此,他如云轻走,飘飘回至山下。不消多时,回到了客栈。
    进了屋里,他刚想点燃油灯,却见桌子上多了一块瓦片。
    他抓起那块瓦片。月光下,他见瓦片上写着五个字:
    “山顶有火药!”
    他顿然有悟:这一定是南宫莫相告了。
    一想到那火药的威力,纵是像孙波苦那样的武林仙人,如没有防犯,也是必死无疑了。
    他一时茫然,瘫坐在藤椅上,只觉四肢乏力,金星闪烁。
    他暗道:
    “清除火药已来不及了!清廷如此恶毒,自己若是空口相劝,武林中人也不会相信,该如何是好?”
    良久,唐怜香扣门而入。她见杨显脸色晦暗,双眉紧皱,眼里布满了血丝,忙道:
    “显哥,你怎么了?”
    杨显这才发觉无光已亮,他略一思忖,心里有了主意,于是故作镇静道:
    “万劫老怪临死前说过:‘名位乃催命符箓,不争也罢。’。他说的对,我不想争什么盟主了。”
    唐怜香一愣:
    “显哥,出什么事了?”
    杨显道:
    “没什么。经过这么多,我厌倦了。”
    唐怜香沉吟片刻,一笑:
    “也好,江湖险恶,省得我天天为你担心。”
    杨显看着唐怜香,重声道:
    “你走吧!”
    唐怜香一怔。
    “我走?不,你去哪我去哪!”
    杨显面有不耐烦,高声道:
    “你是我什么人呐?亏你说得出口。”
    唐怜香一惊:
    “显哥…”
    杨显一咬牙:
    “唐怜香,我从没喜欢过你,纠缠我也没用!”
    唐怜香脸上一僵。良久,她才似有了知觉。
    “你…”
    杨显冷笑道:
    “这话我早想说了,只怪你不知趣啊!”
    唐怜香气极,身在颤抖。她欲言又止,哭着跑出门去……
    看着唐怜香的背影,杨显神色一呆。
    他故意气走唐怜香,只想一个人去解救众人。一想到她从此会伤痛不已,杨显心如刀割,禁不住洒下泪来。
    南天门上,杨显一夫当关。
    杨显要在此拦住众人,不使清廷的毒计得逞。
    一会,但见众人匆匆而来,他们许是怕误了比武的时辰,个个脚下生风。
    杨显堵住众人,高声道:
    “盟主之位,在下志在必得,各位请回吧!”
    众人怒形于色,火冒三丈。一位中年汉子咆哮如雷,开口便骂:
    “狂妄小子,找死吗?”
    杨显一声冷笑:
    “不服是吧?何不来试试?”
    中年汉子怒极:
    “我乃燕山派的掌门沙飞雁,还怕了你这鼠辈不成?”
    沙飞雁单刀在手,脚下生风,上得前来。
    杨显身形急转,一下飞至他的身后,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接着,他把沙飞雁放到地上,大声道:
    “燕山派如此不济,岂不白白送死?”
    众人目瞪口呆。沙飞雁脸色如土,半天喘不过气来。
    沙飞雁掉头而逃,众人也一哄而散……
    又一队人马拾阶而上,来到南天门。杨显如法炮制,挡住众人的去路。华山派掌门郦有道不等杨显把话说完,一挥手中的长枪,怒道:
    “混帐东西,还不滚开!”
    杨显冷冷道:
    “盟主之位非在下莫属,尔等何必自取其辱呢?”
    郦有道气极,挥枪便上;杨显挥臂相接,与郦有道斗在一处。
    数招过后,郦有道只觉长枪一震,手上一松,长枪竟被杨显夺去!
    郦有道大惊,却听杨显道:
    “郦掌门,接枪再战!”
    杨显把长枪扔给郦有道,郦有道伸手接住。他心下虽惊,却只怪自己大意。念及自己雄霸陕甘,声名赫赫,他又抖起精神,使出“梨花枪法”,向杨显攻去。
    万不料,他手中的长枪在一刺之下,竟如枯柳寸断,落地有声!郦有道脸上灰败,心中明了:杨显还枪之际,已暗用神功将长枪震断了!如此功力,要杀自己真是易如反掌。
    郦有道一声哀叹,拔脚回走。华山派弟子惊慌失措,紧紧跟随……
    远处,又一队大汉匆匆而来。到了近前,未等杨显开口,领头的辽河帮帮主吴名氏便大声吼道:
    “小兔崽子,吓得了别人,吓得了我辽河帮吗?”
    杨显见那吴名氏乃是黑脸大汉,手中竟拎着两把菜刀,于是一笑道:
    “阁下是谁呀?”
    吴名氏道:
    “连我都不认识,你他妈的还敢在这耍横?”
    杨显眉头一皱:
    “无名之辈,自是无人相识了。”
    吴名氏大怒:
    “小兔崽子,老子剁了你!”
    吴名氏举刀就剁,杨显轻轻躲过。那刀又到,甚是快捷,杨显出手如电,一下点中吴名氏的穴道。吴名氏只觉双手一麻,两把菜刀也“当啷”坠地。
    吴名氏又是破口大骂,杨显心中火起,一脚把他踢落阶下。吴名氏挣扎着爬起,回头冲杨显一指:
    “有能耐你就别走,等着!”
    吴名氏带着辽河帮众狼狈而去……
    如此这般,杨显又接连打退了千山派掌门柴仰止、呼伦湖湖主任中王、太行门门主刁不凡、镜泊湖湖主海不宽、运河门门主吕笑狂、黑龙堂堂主姜老辣。
    杨显身经多战,虽无败绩,却也耗力颇多,尤其与黑龙堂堂主姜老辣一战。姜老辣着实老辣,他见杨显并无杀机,便得寸进尺,竟使出同归于尽的“双龙俱废”招式。杨显怎忍杀他,一退之际,反被他一掌打在伤处,伤口破裂。
    至于那些小帮小派,本想凑个热闹,饱个眼福,一见名门大派纷纷败走,他们更不敢闯那“鬼门关”了。
    一时,山道上冷冷清清。
    杨显捂住伤口,只觉一阵疼痛。他挥手入怀,取出那黄绢,却见它已被鲜血染红,一面“太平天国”旗帜的图案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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