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心武“红学”之疑

第3章


不能不从他们身上汲取精神的素养、学习他们理性的范式、追崇他们为人的道德。
  (一)学术观点的分歧
  1917年1月辛亥革命元老、著名学者和教育家蔡元培到北京大学任校长。胡适于1917年9月到北京大学任教授。蔡元培对《红楼梦》研究非常认真,《石头记索隐》是一本“索隐”性质的红学著作。他把小说中的人物与情节同清朝的人物、事件一一比附,如以贾宝玉影射胤礽,林黛玉影射朱彝尊,薛宝钗影射高士奇,探春影射徐乾学,王熙凤影射余国柱,史湘云影射陈维崧,刘姥姥影射汤斌(潜庵),等等。此外,他还将其索隐派研究上升到理论层面,总结出了一套索隐的方法,即他本人所说的“知其所寄托之人物,可用三法推求:一、品性相类者;二、轶事有征者;三、姓名相关者”
  胡适写成《红楼梦考证》批评蔡元培等人的“索隐红学”“走错了道路”,是“绝无道理的附会”。胡适说:“蔡先生这部书的方法是:每举一人,必先举他的事实,然后引《红楼梦》中情节来配合。
  1921年9月,蔡元培回到北大,胡适将刊有《红楼梦考证》的亚东版《红楼梦》送了一部给蔡元培。蔡元培复信说:
  《考证》已读过。所考曹雪芹家世及高兰墅轶事等,甚佩。然于索引(隐)一派,概以“附会”二字抹煞之,弟尚未能赞同。弟以为此派之谨严者,必与先生所用之考证法并行不悖。稍缓当详写奉告。
  1922年1月30日蔡元培写出《〈石头记索隐〉第六版自序——对于胡适之先生〈红楼梦考证〉之商榷》,同样,蔡元培也将自己的文章送给胡适听取意见,在给胡适的信中写道:“承索《石头记索隐》第六版自序,奉上,请指正。”
  (二)学者的风范
  双方的态度和方式是在平等友善、随时沟通的气氛中进行,不失学者的风范,就令人钦佩不已。在两人论争期间,蔡元培帮胡适借到了其久寻不遇的《四松堂集》刻本,为胡适解决了有关曹雪芹生平的一些问题。胡适为此很是兴奋。
  (三)辩论的成果
  批评和论争是发展学术的必要方式。学术上的是与非,是在学者们的研讨、争论中才能辨清的。经过胡、蔡之间的论争,“索隐红学”很快在读书人心目中失去了吸引力,失去了学术地位。胡适把《红楼梦》研究纳入考证的道路,赋予红学考证以特殊的对象、范围和方法,并逐渐形成红学史上影响最大、实力最雄厚的学派。他提出新的研究方法,建立新的学术规范,为一门学科打开了局面,有力地推动了红学研究。1964年8月毛泽东同哲学工作者谈话时说:“蔡元培对《红楼梦》的观点是不对的,胡适的看法比较对一点。”毛泽东的这个评语是客观的。
  学术界普遍把《红楼梦考证》视为“新红学”的开山之作。截至今日,胡适考证《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及其家世的论断,虽经百年时光的冲击、洗刷,依然是站得住的,有着里程碑的性质。
  三、与刘心武先生争鸣的意义
  我与刘心武先生争鸣,其意义首先在学术探讨,彼此补益,促进研究。
  刘心武先生说:“我个人的研究方法,属于探佚学当中的考证派,我考证的思路,就是原型研究,所以我现在进行这些考证,我觉得不好笑,因为脂砚斋鼓励了我,脂砚斋就说了,‘大有考证’。”
  何谓探佚学呢?
  姚奠中先生1981年在为梁归智的《石头记探佚》所作的序文中说:
  他所用的论据:一是原著未佚部分中的伏笔、隐喻、暗示和文章发展的必然趋势;二是……“脂批”。从今天看,两者都是第一手材料。但是这一工作,却仍十分困难。因为伏笔、隐喻之属,需要猜,猜,就难保证十分准确;而脂批既零碎,又有相互矛盾之处,要分析、辨别,才能用来印证。……但由于资料有限,而明确的资料更少,这就使得有些结论,猜测推论占了很大比重,不能使人满足。在这里,其意义便只限于提出问题,给出可能的设想……
序言二(3)
  探佚学作为一种学术研究范式,不仅先天不足,而且有一个界限。探佚学只能止步于某些片断的探索上。
  刘心武先生的“秦学”正是这样做的,他说:“《红楼梦》因其传稿的不完整与其作者身世之扑朔迷离,给我们留下了刻骨的遗憾,也使我们在‘花开易见落难寻’的惆怅中,产生出永难抑制穷尽的‘寻落’激情,我们不断地猜谜,在猜谜中又不断派生出新谜,也许,《红楼梦》的伟大正在于此——它给我们提供了几近于无限的探究空间,世世代代地考验、提升着我们的审美能力!”所以,蔡义江先生认为刘心武的研究可称为新索隐派。这是我们同刘心武先生之间的分歧之一。
  其次,刘心武先生的“秦学”研究是当今多元文化格局在红学中的反映,所谓“平民红学”这个提法尽管不准确,但它向从事传统文化中精英文化的“专业人士”发起一场挑战。这种文化现象说明:无论是中国古代的旧经典,还是现代以来形成的新经典,抑或是外来的洋经典,都面临着一个空前强大的对手的挑战,这就是大众文化。
  刘心武文化现象的确值得我们思考,其讲授的内容所带来的隐性的负面影响,常常不会为大众群体所识别。所谓的“秦学”是经过多次的渐变而生成的,追溯其胎记,可以找到胡适“自传说”的胎痕,经周汝昌推向极至,又经过变构,及延至刘心武开创“秦学”。“秦学”的问题集中表现在:
  (一)刘心武的“秦学”是新索隐派“红学”,但它比同类型的索隐派对广大观众有更大的误导作用,是因为他将索隐、探佚故事化,以文学的感染力打动读者或观众。
  (二)“秦学”与曹家本事合流,使广大观众更加信以为真,以为是在还原“曹雪芹的构思”。因为广大观众毕竟不是学者,他们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况又是名作家说的。
  (三)“秦学”解构了《红楼梦》的精神、意蕴和哲思,却以电视讲座这一大众化的消费形式去推广,以猜谜这种通俗的民间方式表达,颇受观众的欢迎。在悄悄而不为人所注意地向观众偷换《红楼梦》真正的审美价值。
  最后,我认为同刘心武先生争鸣的过程,也是清理我的学术思想、锤炼我的思辨能力、提升我的写作水平的过程。
*第二部分
  对待刘心武研究《红楼梦》,提出“秦学”的观点,很多人都持这种看法:“刘心武的秦学,最近炒得很热,其实根本不值一驳。他的要害,首先在无文献版本的根据;其次是误导观众。”但也有的学者指出:“刘心武现象是一种文化现象,应当好好研究。”
刘心武“红学”热热从何来(1)
  对待刘心武研究《红楼梦》,提出“秦学”的观点,很多人都持这种看法:“刘心武的秦学,最近炒得很热,其实根本不值一驳。他的要害,首先在无文献版本的根据;其次是误导观众。”但也有的学者指出:“刘心武现象是一种文化现象,应当好好研究。”
  新时期以来,红学的争论不可谓不多,而大多都囿于学术圈。像刘心武先生在中央电视台讲《红楼梦》能引起这么大轰动效应,而且是在社会的基层、普通民众中间,无论你赞同还是反对他的说法,都必须承认这股“红学热浪”是空前未有的,是在多元的文化格局中出现的一种文化现象。
  对任何一种文化现象,都不能简单地说好或说坏,更不能依据过去的成见或者直觉而做出判断。从社会文化视觉来看,刘心武先生在央视讲《红楼梦》,从形式上实现了学术研究向大众文化的转型。这是“刘心武现象”的正面效应;但他借助《红楼梦》崇高的文化品味吸引了人们的眼球,用宫闱秘事猜谜偷换了《红楼梦》的审美价值。这是“刘心武现象”的负面效应。
  从个人学术情结来看,这与他在研究《红楼梦》过程中产生的意识、心理和情感都有十分密切的关系。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不是一下子就能说明白的。对此我们不妨先看看近期报刊杂志、网络媒体的几则报道。
  报道之一:“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刮起了一股平民红楼风(沈沣)
  刘心武的“揭秘《红楼梦》”系列讲座在播出时聚集了超强的人气,一时间男女老幼皆谈“红楼”。
  ......
  刘心武开辟了研究《红楼梦》的全新渠道,打破了“红学”为某些专业人士独享的传统观念。“自己这回到CCTV-10讲《红楼梦》,算是获得成功了么?说真的,我还没自信到那个份上。但是,‘另一部分人恨不得把你撕成两半’的滋味,我确实是尝到了一些,这对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应该是一种锻炼。”①
  报道之二:刘心武:研究《红楼梦》向曹雪芹学习(摘抄)
  田小沛(以下简称田):......《刘心武揭秘〈红楼梦〉》是否可以认为是您创作的延续?您能谈谈您的创作观吗?  
  刘心武(以下简称刘):我努力去体会曹雪芹的创作心理和写作路数,从中汲取营养。我之所以对《红楼梦》作原型研究,就是为了学习曹雪芹把生活真实升华为艺术真实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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