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心武“红学”之疑

第7章


甚至刘心武90年代初发表“秦学”文章,并在研究的基础上创作学术小说《秦可卿之死》,也在学术界反响不大。
  下面我们从“横”的方面,归纳一下学术界对秦可卿形象的研究。
  秦可卿是刘心武先生研究的中心人物,辨析《红楼梦》文本与“秦可卿故事新编”中秦可卿的形象有什么不同时,首要的是先清楚《红楼梦》文本中秦可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秦可卿在神仙梦幻的世界里,担负着《红楼梦》全书叙事结构中特殊艺术使命。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其一,《红楼梦》前五回介绍了两类人物形象,冷子兴的叙事使命是演说贾府主子的辈分和姻亲关系;秦可卿的叙事使命是引领宝玉,透过宝玉的眼睛,介绍贵族小姐和主要丫环的命运。在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秦可卿的出场,首先是作为贾宝玉梦魂的引路人而出现的,将宝玉带至天上的“清静女儿之境”,使宝玉得以窥视“薄命司”中“金陵十二钗”册子,听仙女演奏《红楼梦》十二曲。这些册子中的判词、画页和曲词互为补充,隐喻和预示了以“金陵十二钗”为代表的青年女性的思想性格、身世遭遇和命运结局;同时因贾宝玉同情这些被封建礼教毒害和压迫的女性,关注她们的命运,分担她们的痛苦,也就确立了贾宝玉作为“诸艳之冠”的身份。
  其二,秦可卿临死前给凤姐托梦,说出一件未了的“心愿”,也就是从事物发展的哲理高度,讲到了贾府保持“退路”的具体治家方略:“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等等。值得注意的是,秦可卿只是作为小说叙事的设置,引出贾府的当家人王熙凤的心理活动,王熙凤的思虑。
  秦可卿托梦的两人,一个是贾府的接班人贾宝玉,一个是贾府的当家人王熙凤,都是《红楼梦》的轴心人物。“宁荣二公”在天之灵把贾府未来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并把挽救其家族颓危的办法托付给了警幻仙姑。她和其妹秦可卿充当媒介传给贾宝玉和王熙凤。
  秦可卿在《红楼梦》叙事结构中是一个隐喻式的人物,她穿插在梦幻仙境和现实人间,连接太虚幻境和大观园这两个世界,幻中显真,以幻拟真,以真托幻,把她点染得飘渺幽微,如烟如云。
  秦可卿在《红楼梦》现实生活中只是一个过场人物,来去匆匆。直接描写她的笔墨不多,大多是借别人之口的间接描写。在第五回她刚露脸时,就放弃了对她直接的详细描写,而是选取了贾府最高权威——贾母的视角,对其作了侧面的勾勒:“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妇中第一个得意之人。”此类侧笔描写曾多次反复出现。而与这些复沓的侧面描写相联系的,只有两次正面简短的对话。在第七回中秦氏还是生气勃勃、招呼亲朋、照应周到的东府少奶奶,没有一点得病的征兆。当凤姐携宝玉来到宁府门口,“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媳妇秦氏婆媳两个带着多少侍妾丫环等接出仪门”。接着就是一阵尤氏、凤姐、众媳妇婆子的嘲笑、嬉闹。秦氏则忙向宝玉推荐弟弟秦钟:“秦氏笑道:‘今日可巧,上回宝二叔要见我兄弟,今儿他在这里书房里坐着呢,为什么不瞧瞧去?’”......可见秦氏的精神很好。当秦氏再一次出场时,第十回,她已一病不起了。焦虑、忧伤、懊悔、恐惧、羞辱诸多情绪的纠缠,把一个在第七回里还是那样生气勃勃的人儿折磨得眼看越不了冬。一共两次短暂的亮相,我们无法在小说的现实生活里切近秦可卿这一艺术形象。只能从间接的描写、补叙和一些似隐似现的文字中去勾画她的基本形象特征。
红学史上的“秦可卿之争”(3)
  从学术界研究的观点归纳,大致如下:
  (一)秦可卿出自寒门
  秦可卿是“赫赫扬扬,已近百载”的宁国公府长重孙媳,是国公夫人和公府家政无可争辩的合法继承人。身处如此显赫的豪门贵族,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封建社会,秦氏按理说该有个高贵的出身吧。然而然而,生活是复杂的,犹如东去的黄河,九曲十八湾,但毕竟“奔流到海不复回”,对于把亲生女儿以五千两银子作为抵押的贾赦,孙绍祖手中的银子是光闪闪的;而对于荒淫无耻的贾珍父子,秦可卿的妩媚风流则是具有异常魅力的。这就是为什么宁国府两代家妇尤、秦二氏,都是出自寒门的原因。
  (二)秦可卿性格特征
  秦可卿的外貌特征:“生得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唤作“兼美”,“兼”具林黛玉、薛宝钗之“美”,性情温和。贾珍和尤氏对这位儿媳非常满意。她说公婆把自己“当自己的女孩儿似的待”,她处人和,待下慈。“温柔和平”,得到贾府上上下下的喜爱。秦氏死讯传出,“那长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只是太心细,正如婆婆尤氏所说的:“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从张太医之口可知用心太过伤神:“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的聪明不过的人......”
  (三)秦可卿生病
  第十回从尤氏口中得知秦可卿已病得不轻:“经期有两个多月没有来”,到了九月中旬贾敬生日,秦可卿已是“十分支持不住”,卧床不起,自己已预感到“未必熬得过年去”。这正应了那位张先生的话:“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又到了“腊尽春回”。
  (四)秦可卿致病之因
  戚序本第七回的一条总批:“焦大之醉,伏可卿之病之死……”所谓“焦大之醉”,指焦大醉后大骂贾府子孙“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这里的“爬灰”,显然暗指秦可卿和公公贾珍私通一事。
  戚序本第十回总批:“欲速可卿之死,故先有恶奴之凶顽,而后及以秦钟来告,层层克入,点露其用心过当,种种文章逼之。虽贫女得居富室,诸凡遂心,终有不能不夭亡之道。”第十回尤氏对金寡妇说的这些话:“今日她兄弟来看她,……谁知昨儿他们学房里打架,不知哪里附学来的一个人欺负了他,里头还有些不干不净的话,都告诉了他姐姐。可见秦可卿对这些“不干不净的话”看得很重,“爬灰”和“养小叔子”的丑事,焦大已经骂街,连凤姐、宝玉都听到了,学房里“那群混账狐朋狗友”怎会不知?在打架斗嘴的气头上,冲口骂将出来。闹学事件,秦可卿怀疑乱伦事泄。
  (五)贾蔷感到“说得大家没趣”的“谣言”
  像贾蔷这样“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明”,比贾蓉生得还风流俊俏的“宁府正派玄孙”,既是“赏花玩柳”能手,又和贾蓉“最相亲厚,常相共处”,能不和他那“擅风情,秉月貌”的蓉嫂子时常往来言笑、垂涎希冀?而秦氏与贾蔷天长日久,厮混熟了,难免眉来眼去,有所动作。贾珍“风闻”,顿生邪念,得隙而入,以逞其奸。不然,金荣口中说的“许多闲话”,“贾珍想亦闻得些口声”,贾蔷感到“说得大家没趣”的“谣言”,会是什么呢?
  写贾蔷“口声不大好”的当儿突然插入贾珍“自己也要避些嫌疑”。让贾蔷这个自己一贯溺爱的才十六岁的孤儿“搬出宁府”去过活。只不过是明说贾蔷,暗写贾珍罢了。这样乱伦的事一旦泄出,受谴责的首先就是被人们视为“难养”、“祸水”的女人。秦可卿终日提心吊胆,内心痛苦。“贫女得居富室”,一是说她是养生堂抱的;二是其家清贫,她出身微贱而高攀富室公子。外有凶顽“恶奴之恶语”,如焦大之骂;本家之凌辱,贾璜妻侄对秦钟的欺侮。内有本人“用心过当”。长期精神痛苦,疾病折磨,又无医好的希望,万念俱灰。这都和“贫女得居富室”密切相关,故这条批语结语云:“终有不能不夭亡之道”。
  (六)婆婆尤氏为何说:“她这个病得的也奇。”
  秦氏刚死,“莫不悲号痛哭。”而且丧礼隆重,皇亲国戚,老亲旧眷,好友相识,频频吊唁。而对一向关心体贴秦氏的尤氏,书中仅淡淡提了一句:“尤氏又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从秦氏咽气到出丧断七,尤氏借病回避,与整个气氛似乎很不协调。秦氏淫荡,私通贾珍,伤害了尤氏,引起了尤氏的内心怨愤。她虽懦弱,但这与人通奸之事,自古至今做夫妇的,无不恨之入骨。只是慑于贾珍淫威,唯命是从,轻易不敢发作。
  (七)秦可卿的两个丫头
  秦可卿“遗”贾珍金簪,被尤氏发现;丫头给秦可卿更衣,撞见她和公公贾珍私通。所以说,“遗簪”“更衣”唯有丫头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秦可卿遂即上吊。两个丫头一方面深感对不起少奶奶,另一方面又慑于贾珍的淫威,一个撞柱而死,一个甘作义女为其驾灵送终。
  (八)鸳鸯上吊是秦可卿当日缢死情状的再现
  点明秦可卿之死法,是书中一百十一回写鸳鸯殉主。鸳鸯欲死时,却想不出“一时怎么样的个死法”,让秦可卿拿个汗巾子教给鸳鸯缢死,这情景正好是秦可卿当日缢死情状的再现。借鸳鸯之口说:“倒比我走在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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