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崩坏指南

星瑠白桑似乎是感觉到了，又把我拥得紧一些。
    接着他开始向我解释。
    “八十八和我一样，在60年前已经死了。我给你的那只蛋只是它的壳子，琉夏说得没错，蛋根本无法孵化——八十八的灵魂在我这儿。空虚云海来临了，而海龙的实体比人的实体构造复杂一些，因此它出现得比我迟。”
    这让我想起一件事。
    我问星瑠白桑：“在我和琉夏乘船去空虚云海玩的时候，绑架我的海龙确是八十八吧，难怪我觉得很熟悉，只是没想到居然确实是……”
    我摇头，阻止自己说下去。
    或许相比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的八十八，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问他。
    “那些时间被停止的人，他们……会被怎样？”从第一次僵止事件起，那些受害者们就一个都没醒来过，不祥的预感渐渐侵袭了我，我揪紧了哥哥的衣服。
    星瑠白桑安慰我说：“小七，你不必想太多。”
    明明是或否的简单问题，他却没有正面回答我；明明是在谈论着事关生死的话题，他却轻描淡写避而不谈。
    他回避我的理由只有一个。
    不……我不能多想，我不能怀疑他。星瑠白桑，我的哥哥，是聪明的、博学的、温柔的，世界上最最好的人。
    但是……
    我浑身僵冷，如坠冰窟。
    “他……他们都不会再苏醒了，对不对？”
    他的优秀无人能够匹敌，但我却忘了，那些好，都是只对我的。我忘记了，他除了聪明、博学、温柔，还有更多的无动于衷与冷漠。
    我一直看见的，是他最好的一面。我也一相情愿地认为，那是全部的他。
    可他比我多活了那么那么长的时间。
    就连琉夏都说，他是个自私的人。
    我们终于在时间祭祀那巨大的魔法阵边停下。
    回答我的，是星瑠白桑冰寒的声音。
    “你说得对，小七，但是这都跟我无关。”
    在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
    哥哥的脸，星瑠白桑的脸，脆玻璃一样开始产生裂痕，蛛网一般的裂痕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以左边太阳穴为起点，延伸到整张脸。
    他转脸看我，那张脸如同破碎的艺术品，与我心里的哥哥，同时裂开了。
    我心里空得发慌，攥紧了裙角，背后激起一串一串的凉意。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不能再深想下去，否则连眼前的哥哥都会消失不见。
    “小七，你在害怕？”
    他唇角一深，拍拍手，八十八一个侧身，我们翻了下来，跌在魔法阵上。
    奇怪的是魔法阵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天连海，海连天，踩在上面没有实感，却也不会摔下去。镜面上泛着淡淡的雾气，随着呼吸一路冻进肺里。
    金色的纹路在我们接触到魔法阵的时候渐渐亮起，阵的中心，被一剑穿心的星瑠白桑安静地沉睡着。
    那是我最熟悉的表情，最陌生的姿态。
    胸口从空到痛，我以为我没有心，就不会觉得痛了，但其实那种痛楚是从骨髓里钻出来的，无法遏制。
    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而最爱我的哥哥，是从来不会让我不舒服的——虽然这只是个幼稚的认识，但在我的经历中却是百试不爽。
    对，是异样。
    我看看阵中心的他，又侧头看看旁边的他，最后停下脚步，盯着我们相牵的手指。
    “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小七？”他轻轻地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不再颤抖：“……你不是哥哥。”
    他顿了一下，说：“对啊，我不是你的哥哥，我只是星瑠白桑而已。你的哥哥早在60年前就已经死了，在那儿。”
    他指向阵中央的少年说：“你的哥哥已经死了，但星瑠白桑就在你面前，他是为你而死的，因此如今，你可不可以答应星瑠白桑一个请求？”
    我死死盯住他的眼。
    那是遗失的王族的证明，那是陪伴我长大的幻梦，那是世间最美丽的蓝。
    我的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出醒来之后与他的相见的场景。
    
     ……
    “你是不会骗人的，只要是你说的话，我就信。”
     ……
    “生日快乐，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
    “遗失的王族的人啊，都是情种……”
     ……
    
    星瑠白桑说：“小七。”
    我怔怔地回答：“嗯？”
    他抬起我的下巴，俯下身，斜过脸。
    那一刹那，我的视线里是一片静寂的冰蓝……
    他的唇印在我的唇上面。
    
    
    chapter10 以心换心
    骨头深处的痛感在叫嚣，我头晕目眩地被他亲吻着，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流进我的脑海……
    那是一个漆黑狭窄的地牢，水滴落进石缝是唯一的声响。
    我看见了比如今年幼一些的少年，淡金色的头发被粗鲁的村民揪起来，晃动的人影开始虐打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一声不吭地忍受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似乎疼痛都不能为他带来丝毫表情。
    施虐的人当然看不惯，粗鲁的声音在叫嚣着：“听说遗失的王族不会死是吧？也确是如何弄也弄不死你对吧？这但是激动人心的消息，哈哈哈哈……”
    拳脚如雨，更加猛烈残忍的虐待办法似乎都撬不开他的嘴巴。
    为了让他求饶，叫出声来，施暴的人甚至用刀放他的血，用针刺他，用肮脏的语言羞辱他，他仍然没有反应。
    “你的族人把你扔了！你如今可不是什么王族，是我们的阶下囚！叫啊，求饶啊！哭着舔我们的脚趾啊！”
    少年被猛地提起来，狠狠摔在石墙上。
    “……依然说，”那人逼近他，酒味浓烈的吐息喷在他的脸上，“你这双眼睛蛮漂亮的嘛，今天就让我把它们挖出来试试？”
    他终于皱了一下眉。
    这一微弱的举动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们怪笑着，挥舞着手指和刀子，试图取走他的眼睛。他终于挣扎着用手去挡，人们见状又开始凶猛地殴打他，他捂住眼睛，宛如死人一般，一动也不动……
    ……
    昏暗的月色被一个清冷的声音刺破，他终于被带出了噩梦般的地牢，带他离开的少年漫不经心地问他：“你啊你，就那么宝贝这双眼睛？”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我得留着它，看看这个无聊的世界怎么毁灭。”他淡淡地回答，毫无情绪。
    “哦？即使你知道这个无聊的世界确是我创造的？”
    “跟谁创造的没有关系。”
    “你恨它？”
    “不，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无所谓？又为什么想让世界毁灭？”
    “世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我也感觉不到任何意义，连我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我希望世界毁灭，是因为我希望自己这个无意义的存在也跟着消失。”
    少年就笑了，银色的眼睛弯起来。
    “……星瑠白桑，可怜的小孩。到底是我亏欠了你。”
    “您想补偿我？”
    少年笑意渐深，捉摸不透。
    “我是神，我是这个世界规则的订立者，我不会打破自己的原则出手，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决定权在你。”
    “机会？”
    “囚禁你的那一族人，如今他们族长的夫人肚子里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小孩，将会改变你的命运——关于你来说，究竟是好事依然坏事呢，或许你如今可以杀死她，放弃机会。”
    “我为什么要改变？”
    “……她会让你正视自己，实现你心底……最隐秘的愿望。”
    少年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怜悯。他脸上没有任何欲望，情绪，一片空洞死寂。
    “你想不想知道，改变之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神问，“不过我很期待哟……至少比起如今的你，应该更像个活着的人。”
    “……”
    “你说，你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假如你选择让她出生的话，我要你记住一件事。”
    少年说，星瑠白桑啊，我可怜的小孩，你要记住，她若出生，便是为你而生。
    
    等我回过神来时，星瑠白桑已经将我抱起来。
    他抱着我走在魔法阵上，每走一步，脚下的阵就会被点亮一下。他走得极慢，宛若那是个神圣的仪式，龟裂的脸上，有细小的碎块随风落下，似乎那是一张面具、一只壳子，而真正的他，就藏在那壳子后面。
    我缩在他的臂弯里，他听见了我叫他的声音，停下步子。
    “小七？”
    我猛地挥开他的臂膀，跌落在魔法阵上。
    顾不得屁股上火辣辣痛，我仰头瞪着他说：“你说得对，哥哥已经死了，而星瑠白桑也不是星瑠白桑了。”
    小二找我之后，我曾在图书馆和伊修兄妹查过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