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记事

第44章


薛晏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撕了肖嘉才甘心。
  
敌人剑拔弩张且人多势众,他二人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再恨也得忍着,双双翻身上马,跟着肖嘉离去。
  
出了这小巷子,二人左右侧各多出一列骑兵,薛晏侧目瞄了一眼,嗤了一声,“真是小人之心!”
  
“二位是贵客,闪失不得。”肖嘉笑眯眯地回了个软钉子。
  
要是搁以前,肖嘉这样流氓的样子薛晏还十分满意,毕竟对待敌人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可有一天这种“无所不用”用在了自己身上,薛晏就不乐意了。
  
然而这种不乐意是放在心里的,等到没事的时候再拿出来琢磨琢磨报复的法子。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袁护是为何请自己去?是因为温兰在被抓之前找过自己之故,还是他已经通过种种破绽识破了自己身份。
  
一路无话,只闻马蹄作响。
  
肖嘉似乎不着急复命,快马疾行出了立阳城之后速度就慢了下来,甚至还有心情同裴玠闲话,“裴世子今年多大了?”
  
“十七。”
  
“才十七啊…啧啧,真是少年才俊。当年我十七的时候还在大街上跟人抢食呢!”肖嘉马速又落下几步,挤到了裴玠与薛晏中间,“话说,我瞧世子的样子早已看出今日之局。冒昧问一句,世子说是怎么看出来的?”
  
裴玠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紧要之事,便如实说来,:“此局破绽百出。其一,桌子上有积灰明显是许久没有收拾,可能你们是想营造一种破败的氛围,可是过犹不及,那灰尘少说也得落个三四年才能积这么厚。其二,立阳城中民生凋敝,我之前转了大半个城,见许多大酒楼都歇业了,而这一家小店还开着,甚至有时令蔬果,太不寻常。其三,这老板不过一市井小民,此地距离大兴也不近,他知道的事情太详细了。其四,他虎口有茧,常年握剑才会在虎口磨出茧来。如此四点我便断定此间非同寻常。”
  
肖嘉闻后由衷赞道:“现在的年轻人可了不得,都是文武全才呀!不错不错。”
  
薛晏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回想一番发现果真如此。只是当时她一门心思放在立阳城的变化上,后来又震惊于听到的消息,生生忽略了这些细节。
  
想到老板说的消息,薛晏到现在都无法接受。皇上的“思女心切”可以勉强解释为心虚,可陈常佑的行为根本就不可思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那老板说有个天师让皇上造高台祭奠长宁公主,可是属实?”
  
“那狗贼,简直该死!”肖嘉目光凌厉至极,似要将那天师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么说来确有其事了。薛晏陷入深思,因为建造高台的缘故朝廷加了苛税并抓壮丁,现在的大燕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这个时候袁护类似谋反的行为…还称得上是不轨吗?
  
裴玠心思缜密,将这连串的事脑中过了一遍后,质疑问难,“这样的事情你们怎么会透露给我们?”
  
肖嘉缓了缓面色,玩味地看向薛晏,“二位此行不就是来查个真相吗?”
  薛晏身体一僵,一个想法浮出脑海——袁护识破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帝苻辛:→_→请叫我背锅帝!
第45章 常佑
自立阳至大兴,途径州府皆是十室九空,饿殍遍野。
  
初次见时,薛晏还是一副心惊胆战耿耿于怀的样子,等这一路见得多了,她也能无动于衷了。可是真正到了天子脚下,她还是忍不住骇然。
  
这是怎样一副景象呀!
  
明明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她却只能看到一团死气。万物不发,老百姓活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即使是垂髫小儿蹦蹦跳跳走在街上,晶莹的眸子里也毫无朝气。
  
起者,谓之兴;盛者,谓之大兴。大燕始祖将国都定名为大兴,就是希望大燕能世代繁盛。
  
薛晏记忆中的大兴是纸醉金迷的,大街上放眼望去珠翠罗绮不可胜数。而今再回大兴,和记忆重叠的只有城楼上的名字了,那些繁华盛景早已如云烟散尽,渺无踪迹。
  
看到这死气沉沉的大兴,薛晏的感觉就好像从天堂一下子跌到了十八层地狱,连个缓冲都没有。这种落差让曾经把此间治理成人间天堂的感到她无所适从。
  
裴玠知她心里难受,驱马驶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别怕,都会过去的。”
  
“大兴城都如此败落,再往南去…”薛晏语调颤颤不稳,眼眶一阵发热。
  
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可纵使不想,她也十分清楚南方的情形。只怕整个大燕,除却袁护治下的北境十三城,都是这样如一个药石无医的病人般奄奄一息。
  
肖嘉一直留意着二人的动静,听到薛晏的话便回过头去深深看了她一眼。
  
前些日子乍听袁护说长宁公主仍在世的消息时他吓得几近失魂。这还不算,袁护还告诉他夏国薛铭的女儿就是长宁公主,这就好比一道惊雷劈得他外焦里嫩。
  
行军之人大多都不信神佛的,这等玄幻之事蓉他接受起来不是丁点儿困难。之后他虽奉命去立阳城请人,可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消息。
  
因为心有怀疑,同行这几天肖嘉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揣度薛晏这个人。要说她是长宁公主,她这一路行为作风看起来不太像。这些天她并不与旁人多说一句,即便看到人物皆非的景象也从不质疑一句。要说她不是公主,现在这番痛心疾首默默垂泪的姿态又实在惹人怀疑。
  
众目睽睽之下,肖嘉再傻也不可能把这种只可意会之事大大咧咧问出来,只能自己想。他挠了挠后脑勺,于此事持续性的纠结。
  
恰于此刻身后城门口传来骚动,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侧耳细听,这响动中还夹杂着有人凄厉而痛苦地嚎叫。
  
肖嘉这一行位置正冲着城门,听到声响纷纷熟练地策马往边角避开,连带着薛晏和裴玠的坐骑也一起挤过去。
  
薛晏还在伤怀中没大注意这些细节,裴玠看到了这些人熟稔地动作却起了疑。
  
这些人的动作比操练阵法时来得还要齐整,似乎是经常遇到这种事,熟能生巧了。
  
之后,众人翻身下马抱拳单膝跪地,朝着城门口新来的一行人拜道:“参见大皇子。”
  
那进城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个穿着红袍蹬着黑靴的小男孩,面目纯良无害,正是大燕唯一皇嗣陈常佑。
  
他勒停马,受了众人的拜,目光幽幽看向薛晏与裴玠二人。
  
他二人依旧骑在马上,在一众朝拜的人中尤为显眼。
  
陈常佑半眯着眼睛指着薛晏和裴玠,语气悠闲而阴森,“你二人见到本皇子为何不跪?”
  
薛晏开始只觉得这孩子眼熟,再听他自称皇子就明了他的身份。也正因为这样,薛晏才觉得惶惶不安。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常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楚这个人的本质和内心。
  
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无疑是大不敬的,陈常佑陡然不虞,扬起马鞭指向薛晏那个方向破空一甩,炸裂之声恍若雷动,“你是想死了么!”
  
肖嘉忙伏拜于地,解释道:“回大皇子,这二人是护国公新请来的幕僚,都是从山野地方来的,不懂规矩,还望大皇子恕罪。”
  
“哦?”陈常佑惊了一下,继而笑容满面,不复厉色,“既然是护国公府上的人,那便算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露出来的小虎牙一闪一闪,模样很是可爱,看在薛晏眼中却如同一个魔鬼。
  
她早就注意到陈常佑手上拉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一个人的双手上。那人便身血污,蓬头垢面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显然是被陈常佑一路从地上硬拖回来的。
  
记忆中她的弟弟总是那么乖,跟在她身后甜甜糯糯地喊“姐姐”,现在动辄就是如此歹毒。他才十二!这么狠毒的法子是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薛晏感觉胸口憋闷,气血上涌,喷出一口鲜血来。接着整个人倒载下马,幸而裴玠眼疾手快抱住她,才不至于摔得头破血流。
  
裴玠怀抱着薛晏半跪在地上,让她身体半仰,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拿袖抹去了薛晏嘴角的血痕,用只两个人能勉强听到的声音关切地问:“阿晏感觉如何,要不要紧?”
  
薛晏无力地摇摇头,鲜血染红的嘴唇更显脸色苍白。
  
她忍着不适转过头看向陈常佑,那印象中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紧紧攥住自己衣角的男娃娃和眼前这阴狠的小男孩重叠在一起,让她喉中又是一阵甜腥翻涌,被她强行按捺下。
  
这变故陈常佑瞧得甚是有趣,身体微向前倾想看薛晏的狼狈相,可她那一张脸教他越看越悚然,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尤其是她的眼神,他感觉似曾相识,却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再仔细一看就又感觉陌生的紧。
  
他慌乱地别开眼,语气三分戏谑、三分认真、三分阴狠,“我见这小哥哥总有一种熟悉感,可小哥哥怎么一见我就吐血?莫不是对我有意见?”
  
“不敢!”肖嘉辩解道,“实在是此人太弱,一路兼程吃不消了。如今又见着大皇子,为大皇子威仪所摄,才不争气地摔下了马。万望大皇子海涵。”
  
陈常佑大笑几声,“肖嘉,本皇子怎么就这么喜欢听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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