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记事

第54章


  
“不可能!”裴璿抓住裴玠的衣服,把他拉到眼前,遍布血丝的双眼狠厉地瞪着他,“他是我四哥,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四哥!他怎么会联合外人来害大哥来害我!你骗人!”
  
经历过如他一般的不可思议与一腔愤懑,面对这样毫无底气的怒吼裴玠已能淡然处之,“是不是骗你你大可以亲自去验证,但不可打草惊蛇。”
  
既然裴玠敢这么说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何况还有徐世修为证。那么四哥就真得是……裴璿恍惚着松开双手,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不知撞到什么东西被绊倒在地上。
  
自从收到裴玠的来信他就整日心神难宁,因为他晓得一旦徐家通敌罪坐实他的四哥也在劫难逃,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切的主谋都是这位好四哥!他不仅通敌还设计杀害了他的亲哥哥!
  
这对他的冲击不亚于当年哥哥的死,甚至比当时还有难过受伤。哥哥是人死如灯灭,现在却是活生生被好兄弟往心口上捅了一刀又一刀,他实在承受不住这痛苦,捂着脸埋在膝间,双肩微颤,渐渐地散落出被压抑得极轻微的呜咽,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完全放声大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为什么呀……他是为什么呀……他怎么会这样做?我们明明是那么好的兄弟,难道为了王位他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吗?”
  
“你与魏王也是兄弟,现在不一样势如水火。”裴玠走过去,眸色清明,“裴珣也是皇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王位。恰恰相反,他很在乎,所以他可以背弃身为裴氏子孙的责任与十多年的兄弟情义而义无反顾的与秦人合作。阿璿,我知道这很残忍,可这件事需得速战速决,否则遗患无穷。须知此事一旦被魏王知晓,连你也得受牵连。”
  
是啊,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快准狠地解决了。单凭通敌这一条裴珣就彻底失了身为裴氏子孙的本分与资格。兄弟情义纵然可贵,对他而言终是贵不及正义之道。
  
想明白了这一点,裴璿抬起头,慢慢扶着床架站起来,目光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坚定而冷冽,“我固然舍不得这兄弟情义,可他联合秦人构陷自己兄弟、视我大夏山河如玩物,已然触及到我的底线,我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事关重大,没有证据不能轻举妄动,何况徐延忠手里还有兵权,此事得从长计议。”
  
“直接查他本人和徐家最容易打草惊蛇,水之湄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裴玠伸手拍拍裴璿的肩膀,“你最近也要小心些,徐世儒找到孟止配了一种丹药,不知是做什么用。不过孟止以毒而闻名天下,这丹药必然不是什么好物。”
  
裴璿越听越不对劲,浓黑的英眉紧紧锁在一起,“你说丹药?用炼丹炉炼出来的丹药?”
  
“正是。”
  
“父皇最近一个月迷上了炼丹,隔三差五就会服食一种丹药,莫非……”一想到那个猜测裴璿便不由心惊胆寒,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住。
  
“混账!这个混账!”
  
裴璿骂了一句,突然蹿出去,只余下一道道残影留给裴玠反应。
  
将裴璿的话完完整整在脑海中过了一边,裴玠暗道不妙,拿起衣架上的衣裳胡乱一套也跟着追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阿晏阿晏,想知道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吗?
阿晏:不想。
                           ——全剧终
第55章 起火
鸡鸣破晓之时,薛晏被外面一阵嘈杂吵醒。她揉揉眼睛,唤来玉容,声音还带着将醒未醒的沙哑,“玉容,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么这样吵?”
  
玉容一边弓着身子将青纱帐打开勾住,一边恭敬回禀:“回小姐,听说是街上有间店面走水了,火势极大,伤了许多人。侯爷和世子已经过去巡看了。”
  
薛晏揉眼睛的手一顿,“都去了?”
  
“是的。”
  
薛晏秀眉微蹙,又问道:“可知起火的是哪里?”
  
“这个奴婢倒不知道,不过大火是在西南方向起来的。”
  
“西南……”薛晏眼皮一跳,忽然想起水之湄就在西南方向。
  
她挥挥手令玉容退下,自己披上衣裳坐起来,将头靠在床围上,一阵夹杂着无力的不安刹那间涌上心头。
  
经历过燕宫政变,对于裴珣的作为她已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接受,可还是会有些难过,毕竟这些年他们这几个孩子长在一处,一起斗鸡摸鱼,一起挨打受骂,感情自然非同寻常。再加上其中还有徐家的因素在,薛晏每每想起来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抛开这些感情暂且不提,往大处说裴珣的行径对大夏江山构成威胁,已是罪无可恕,往小了说薛家的生死安危与此事息息相关,因此不得不慎重。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明明知道裴珣的作为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能指证他,唯一可入手的水之湄又是那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甚至是引火烧身。
  
“小姐!小姐!”玉容忽然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怎么了?”
  
“世子回来了!”玉容微微喘着粗气,“世子现在门口等着,说有急事要找小姐。”
  
不待多想,薛晏快速起身穿衣,未事梳洗就三两步跑出去。
  
薛缨正在院门口急得直转圈子,好不容易等到薛晏出来,也不说上一句拽着她的手就往外跑。薛晏不由己跟着狂奔,调好气息后终忍不住问道:“什么事情这样急?你要带我去哪里?”
  
“别问了,跟我走就是!”
  
二人一路跑出侯府,门口停着一辆最普通不过的马车,车厢前甚至连个照路的灯笼都没有。车辕旁立着一个面目严肃的男子,薛晏还隐约有些印象,正是之前上元节时裴玠派过来接她的那个侍卫。
  
薛缨扶着薛晏一道上了马车,待车平稳不失急速驶离靖边侯府,薛晏脸色一沉,压着声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缨的脸色也不是多好看,他并没有回答薛晏的疑问,而是深深凝视她半晌,直叫她头皮发麻。
  
“看我做甚,我问你话呢!”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裴珣的事。”虽是发问,薛缨的语气却很笃定,“你和裴玠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没告诉我们。”
  
临入京前裴玠倒是和薛晏提起过这事儿,那时他说空口无凭,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让薛晏不要告诉任何人,其余的事情自由他来办妥。薛晏觉得也有些道理,此事非同小可,这种时候尤其要低调,便顺了裴玠的意思缄口不语。
  
虽然不知道裴玠私底下的动作,可这一路走来薛晏也发现了些端倪,自他言谈中能依稀看出他在与裴璿合作,也以此认为他再怎么保密也会把始末告诉同一阵营的薛缨,没想到他瞒得这样严实,而且观薛缨这愤愤不平的模样也不像是从裴玠那里听来的。
  
薛晏侧过脸,咳了两声,道:“这种事情没凭没据怎么好告诉你,我总得先把细枝末节都弄个清楚明白才能说话。不过……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这消息?”
  
“在水之湄,许多人都听到了。”薛缨垮下肩膀,闷闷地道,“阿璿和裴珣在水之湄打起来,阿璿骂他通敌叛国、背信弃义还意图谋害君父,当时楼里正热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又嚷嚷得那么大声……”
  
这么说裴璿可能也是刚刚得知这一消息。薛晏凝眸思忖片刻,又问:“你又怎么会无端跑到那里去?”
  
“是阿玠哥哥差人来让我赶紧过去救阿璿。我本以为他又惹了祸救急急赶去,谁知到了那里就听见这么一句。我听着是阿璿的声音就去帮忙,这时候楼里就着了火,大家都推搡着往外跑,我就被挤出来了。后来阿璿就和裴珣打着出来,我刚要去拦下他们两个,就看见阿玠哥哥追着一个人从头顶飞过去,我见阿玠哥哥似乎受了重伤,正好这边京兆尹衙门来了人,我就去追阿玠哥哥了。”
  
“然后呢?”
  
“我追上他,和他一起制服了前头那人。阿玠哥哥说那人是贺远,是裴珣之案的重要人证,并让我赶紧找你过去。我听他语气严肃焦急不敢耽搁,就回来叫你了。回来路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贺远不就是七年前绑架你的那个秦蛮子。可我不懂他说的‘裴珣之案’是个什么事,这和裴珣又有何干系,后来我将事情前后串联起来,便得出一个万分匪夷所思的猜测——裴珣他…他可能做出了什么不忠之事。”
  
薛缨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脸色却出奇的苍白。他目光锁定在车门上,怔愣了好久,瞳孔中映出的影像从一片漆黑到松鹤书院的小涧里烤鱼吃的几个小小少年,再从演武场中四个朋友勾肩搭背谈天侃地到今晚烧红半边天际的大火,最后重新归于一片漆黑。
  
荒谬啊,简直荒谬!
  
既然说到这份上,薛晏也不打算瞒着了,“其实他不仅是不忠,先太子也是他害死的。”
  
薛缨哆嗦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出几个字,“你…此话当真!”
  
“此话当真。”薛晏盯着薛缨的眼睛,认真地道:“阿缨,这才是真正的裴珣,那个与我们一起斗酒玩闹的人是他一直用来伪装自己迷惑我们的。”
  
“迷惑我们…”薛缨眸色深寒,“他把我们当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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