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记事

第57章


至少他对亲人还有一颗真心在。”
  
“可是这真心是建立在谋逆家国之上的,纵然令人唏嘘,却不得取。”
  
裴璿面如寒月,重重哼道:“总比有些人为谋逆而将一颗真心弃如敝履强!”
  
裴玠心知裴珣的作为始终是一块化脓溃烂的伤疤留在裴璿心头,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都愈合不了。
  
“正因为如此,这世间的真情实意才显得尤为可贵。”裴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很好啊,既重情义又怀有品德,正当得起裴氏儿郎中‘如玉君子’这一雅号。”
  
裴璿闻言脸色胀红,咬了咬嘴唇,终问道:“我有一问,一直不解,愿兄长为我解答。”
  
“什么?”
  
“如果我连一起长大的兄弟都不可信,那么对于一个向来与皇室不亲近的齐王府世子,我能否放心相信?”裴璿目光如炬,烈烈袭向裴玠,“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裴玠咂了一口酒,淡淡笑道:“这个我曾在一开始就告诉你了,世间男儿哪个不想建功立业,我不想一辈子都窝在一角碌碌无为。我知道你忌惮什么,若要反,我齐王府早在几十年前就反了。”
  
“时移世易,人心不古。这是我近来得的一条惨痛教训。当年不反,当下不反,不代表日后不反。靖边侯手握二十万重兵,若与齐王府结亲,你怎么想我不知道,可我难保不忌惮。”
  
“阿璿,”裴玠语重心长地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我们的先祖曾是亲兄弟,齐王府与皇室其实是同根同源,你我都姓裴,皆是裴氏儿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齐王府与皇室的种种恩怨,前两代人是怎么走过来的我们都心知肚明,他们有多累你我也有目共睹。你要清楚,其实二者并非只能是此消彼长相互牵制的局面。既然我们都想要护这大夏江山长久,为什么不能放下芥蒂以诚相待。”
  
裴璿听得热血沸腾,压抑在皮肤下的灼热快要将他融化。他心头颤了又颤,半晌才稳住声调,“对,我们是兄弟,一直都是兄弟!兄弟间本就该互帮互持,坦诚相待。”
  
“阿璿,我一直想告诉你的是,既然已经做了齐王,其他的我们这一脉就不会再去争。可齐王府卑微至此实在令先人蒙羞,我想活得磊落畅快,也想让后人活得潇洒,但我并没有想过同室操戈。权力固然诱人,可情义更是无价。我帮扶你,除去阿晏的缘故,是因为我了解你的为人,你绝对不会做出兔死狗烹之事,更不会挑起你我之间的无谓争乱。”裴玠的语调不急不缓,顿挫有力落地铿锵,一字一句砸在裴璿心头。
  
裴璿眨了眨酸胀的双眼,努力维持住一个笑容,声音还是有些不稳,“我近来一直疑惑我往日所为是否有错。裴珣不惜叛国也要争权夺利,让我总感觉生在皇家生来就是孤家寡人,一辈子就只为皇位而活。我不想这样,哪怕是错的也不想。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生灵而凌驾于之上,就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如果连这个都摒弃了,那还能称得上是人么?”
  
“人活一世,一辈子汲汲于权利又有何意义。我不否认权利的重要,可那毕竟不当作为毕生执着。”裴玠将二人杯盏斟满,举杯道:“此一杯,为情义,为真心。”
  
“为情义,为真心。”
  
推杯换盏,裴璿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老师告诉我,人和动物最根本的区别是人会使用工具←_←
第58章 赐婚
回楚王府的路上,裴璿与裴瑾夫妇狭路相逢。
裴瑾长身玉立,着亲王朝服策马立在一华盖马车旁,弯下身子听车中人轻声絮语,他听得很认真,眼神亦专注于车中之人。
对这个二哥,裴璿是既恨又敬。恨的是他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政事上行事狠辣绝不与人留半分余地,逼得自己捉襟见肘;敬的却是他虽心狠手辣却难得狠的磊落,他所做的只是将裴璿这方已经存在形成的错误揭露出来,扼杀住裴璿的力量,坏也坏的光明正大,此谓真小人。比起某些伪君子更应获得尊重。
裴璿等了好半晌才见裴瑾转过头来,看到他似乎很讶异,“五弟?你怎么在这里?”裴瑾四顾这不算宽敞的路,恍然明白过来,“是我挡了你的路吗?”
被竞争对手忽视是一种耻辱,虽然知道裴瑾夫妇恩爱甜蜜,他这也是无心之举,裴璿还是郁闷不已,意有所指地刺道:“当然。”随即又问,“看二哥这模样倒像是从宫里来的,是父皇召见吗?”
“是太皇太后要见你二嫂,我去接她了。”
“二哥二嫂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我等。”裴璿向墙根躲了两步,“二哥先请过吧。”
裴瑾拱拱手,也不客套谦辞,“那就多谢五弟,为兄就先过了。”
裴璿目送着这对夫妇消失在街口,这才转头叹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啧啧,真好啊!看得我也想娶媳妇儿了。”他负手慢悠悠地朝前走,自言自语,“若不是你也想争大位,我一定祝你早生贵子。”他顿了顿,摇头又叹,“算了,还是祝福一下吧,毕竟就剩咱们兄弟两个了。唉。”
“有情人终成眷属……”裴璿停下来,低喃重复着这句话,定定站了许久,方徐徐长舒一口气,“也罢,你有此番心意,我就再豁出去信上一次。且让我看清这世间人心所向到底为何!”
他长袖一拂,迈着坚定的步履朝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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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楚王求见。”花公公弓着身子,在小憩的裴序耳边轻声提醒道。
裴序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浑浊的双目才恢复些许清明。
自服食了裴珣所供的丹药,裴序一度精神饱满容光焕发,这对一个盛年不在的皇帝是个致命的诱惑,因此他依赖上这丹药。可是这是一种慢性□□,虽然在知道裴珣其心险恶裴序就停下服用,他的身体也早被这毒侵蚀,精神一日不胜一日。
他想了半晌,才反应过花公公的话来,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声声唱喝层层通传之后,裴璿阔步而来,恭敬地道:“儿臣拜见父皇。”
裴序看着飒飒英姿生气盎然的小儿子,满意地笑了。虽然他一生平庸无奇,可是他的儿子却很争气,有他在大夏山河便不会有失,他这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平身吧。”裴序抬臂虚扶一下,“你来见朕是有什么事吗?”
“回父皇,儿臣是来请父皇赐婚的。”
“赐婚?”裴序对此事反应倒很快,朗声大笑,朝花公公打趣道:“瞧瞧!瞧瞧!朕这儿子终于也开窍了!好事,好事啊!快跟朕说说,你相中谁家的小姐了?“
“父皇想是误会了,儿臣此番是为齐王世子裴玠请婚的。”
裴序的笑容慢慢拢住,语气不善,“裴玠?哼,你与他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面对裴序可以释放的威压,裴璿脸上丝毫不显惊慌,从容地道:“回父皇,并非儿臣与裴玠交好,而是我们需要向齐王府适当表达一下善意。”
“怎么讲?”裴序向前倾了倾身子。
“齐王府的身份摆在那里,我们一味打压只会让世人认为皇室凉薄不堪。现在这一脉很讨巧,没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这很好,继续晾着反而不妥,尤其是刚出了裴珣这样的事。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恩威并施,为身为世子的裴玠选上一门极好的婚事,告诉他们以及世人,皇室并不是容不得人的,只要忠心耿耿心无旁念,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裴序眉心紧缩,认真思考着这个提议。他少年时曾与裴庄一道拜入乐游先生门下求学,对于裴庄的才学品性也摸出几分。他知道以裴庄的性格不会谋反,同时也很清楚齐王府的存在对于皇室政权始终是一个威胁。该怎么处置齐王府是一个天大的难题,裴璿的提议或许可以缓和一下矛盾,却无法使矛盾消弭。长此以往,这矛盾只会越演越烈。
“这是施恩之举,待他们承了这恩,还需施威压制一二,明确告诉他们谁才是当朝者。”裴璿罔顾父亲越皱越紧的眉头,继续道:“对于一个没有实权在握的王府,加上当年的先祖圣旨,震慑又有何难。”
“那你说该为裴玠选一门怎样的亲事?”
“既然是恩宠,自然是要选个近臣贵女,最好是文臣门第。只不过……”裴璿斟酌一番,“依儿臣的意思,薛家虽为武将世家,却也是个好选择。”
“薛家……你说薛晏?”裴序摇头否决,“不行,薛铭手握二十万重兵,在朝廷举足轻重,薛晏的婚事朕自有主张。”
“正是因为手握重兵,这恩宠对于齐王府才更显隆重。退一步讲,薛家军镇守边境几十年,靖边侯府一直深受皇恩,再不遏制一下,只恐来日又是一个徐家。”
“不,朕太了解薛铭了。薛家人的忠义是刻在骨子里的,朕最放心他了。”裴序笃定地道,“就是因为放心朕才会把二十万的兵权交给他,他也从没叫朕失望过。”
“父皇,这是两码事。”裴璿端望裴序的神色,小心谨慎地道,“相信薛家,同时也得以防万一。事关江山社稷,慎之又慎总是无错的。赐婚于此二者,也是一个试探。若是真正的忠义自然不会因此而心有芥蒂,只消看看薛家拿到圣旨后的态度,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再者说,二十万的兵权,对齐王府也是个不小的诱惑,盯紧了这二府,忠奸不日则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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