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记事

第58章


忠,自然是赏;奸,当斩草除根。”
裴序疑道:“你素日与薛氏姐弟交好,怎地如此不相信薛家?”
“儿臣一直相信他们,只是想确认他们值不值得儿臣继续相信。”
“只怕本无嫌隙,这样一来反倒生了嫌隙。薛氏父子正在边关厮杀,如此岂非寒了他们的心。”
裴璿沉默片刻,神色认真地道:“让他们寒心,总比将来他们让我们寒心好。”
裴序叹了口气,扶着花公公的手站起来,吃力地走到裴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心疼地道:“你一直是个秉性淳厚的好孩子,今天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是被那些贼子伤透了心。也罢,朕就遂了你的意,朕也想看看这忠义二字到底价值几何!”
出来大殿,裴璿摊开双手,看着细碎的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他虚握成拳放在身侧,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裴玠啊裴玠,你可莫要叫我失望才好。
还有阿缨,等他凯旋归来还需找他坦白一下,要不然这兄弟可真没得做了。至于阿晏——
裴璿按下胳膊上竖起的汗毛,这样宽慰自己:虽然没经过她的同意,但我为她找了这样一个好夫婿,原则上她该感谢我。嗯,没错!所以他或许可能也许大概……算了还是出去避一避吧。
大殿内,裴序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花公公则跪在地上手法娴熟地为他揉腿。
“五子长大了。”裴序依旧闭着眼睛,突然冒出这样这样一句话。
花公公手下一顿,不敢吱声,仿若没听见似得继续揉腿。
裴序再次叹息一声,睁开眼睛缓缓坐正,“太皇太后说二子像显宗,依朕看这个五子才是最像的。本来朕觉得他太过妇人之仁,还想再磨磨他的心性,不过观他今日之举倒令朕放下心了。有他在,朕百年之后也得安息了。”
花公公浸淫深宫数十年,自然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低低笑了两声,“陛下这可说哪里的话,您正值壮年,怎么就诌到那么远去了!”
“说快也快!”裴序捏了捏眉心,面容疲惫,“朕的身子骨都被那丹药败坏完了,想想也没几天活头了,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裴氏江山。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朕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于社稷无碍,就由着他们折腾去!五子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
花公公眼珠子悄悄转了一下,伏了伏身子,并不言语。
裴序摆摆手,“去拟旨吧。”
“是 。”
第59章 国丧
接到圣旨的时候,薛晏心底仍有些茫然失措。
  
她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居然还是圣旨赐婚!这个裴玠做事未免也太干脆利索了!
  
不仅是她,林氏听到这旨意也吓了一跳。待送走了传旨的内侍,林氏揪着女儿的耳朵提溜到一边,仔细盘问道:“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相信那个冬瓜会无缘无故的弄出这事儿!”
  
薛铭与裴庄都是乐游先生的弟子,平日靖边侯府也与齐王府也都有来往,林氏对裴玠这个孩子从样貌到品行都无一不满。只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皇帝最近的疑心也越来越重,林氏实在拿不准皇帝此举的用意了。偏偏事事通透的薛铭还远在边关,教她连个商量的人都寻摸不到。
  
薛晏呲着牙把耳朵解救出来,支吾其词,“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我还纳闷儿呢!”
  
“你真不知道?”林氏目光灼灼盯着她。
  
“我上哪儿知道去!”薛晏委屈巴巴地,随后又小声嘀咕道,“明明昨天他还在抱怨,谁知道今天圣旨就到了。”
  
后一句话声音太小,林氏没有听清。她捶了捶手,显得焦虑不安,“这无缘无故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不行,我得回娘家一趟。”打定主意,她也就不管薛晏这个当事人了,风风火火地跑出去。
  
薛晏把圣旨摊开,同样疑惑。这圣旨是裴玠给她的惊喜,还是皇帝发觉了端倪在警示什么?
  
裴玠更疑惑,好在裴璿晚上翻墙而来朝他炫耀自己的功绩,他心里这才安稳了些,并派人将此事告知薛晏,好教她放心。
  
得了圣旨,二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准备婚事了。齐王对此事倒不多加评说,心里却不住的慨叹“儿大不由爹”,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并将王府的一应事宜都逐渐移交给儿子。齐王妃那里就没有这么风平浪静了,接了旨关起门来先将不孝子揍了一顿然后丢回静院关禁闭,可尽管千般不愿,这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她这要做人婆婆的自然得将婚事操持起来。
  
林氏回娘家走了一圈,欲询问父亲的看法。乐游先生久历风雨,看事情自然比旁人通透,早在裴玠送来那些书信时他对于裴玠的动作便心知肚明。事到如今,皇帝的意思已经不重要了,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乐游先生思忖再三,给了林氏“安心”二字。接下来林氏就真的安下心来准备嫁女儿,并兴高采烈地写了封信将此事告知远在边关的薛铭。
  
这厢婚事如火如荼准备起来,双方家长刚将婚期议定,宫里便敲响了丧钟——太皇太后寿终正寝。
  
纵观太皇太后一生,深闺年少便颇具淑德,嫁与显宗后随夫征战沙场更有威名赫赫,战乱将息她与丈夫携手朝堂,于大夏之盛世有不可泯灭之丰功。她的一生历经了大夏最辉煌和最动乱的年代,她鲜活的生命向世人彰显着那个时代波澜壮阔绵延至斯的盛景,而她的逝去则将那个年代彻底封存在史册中,成为一段枯燥的纪年,落在一个个学子的案头。
  
太皇太后是当世瞩目的英豪,她的丧礼办的十分隆重,除却正在打仗的秦国,晋、梁二国分别派使臣吊唁。等到老人家遗体入了皇陵,诸般事宜尘埃落定已经是两个月后。
  
这是国丧,自然要守孝,裴玠与薛晏的婚礼便耽搁下来,等到孝期之后方能举行。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今年大夏流年不利,丧乱接踵而至,太皇太后的孝还没守完,皇帝就因连日来的操持而重病不起,在缠绵病榻数日之后,这位算不得多英明的皇帝驾崩在贞和十八年的中秋夜里。
  
皇帝驾崩,当有新君继位。那么问题来了,太子未立,两个皇子一长一嫡都有资格继任大位,可是龙椅只有一把,由谁来坐?
  
这种事情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那便只能用武力来解决了。
  
八月十六的傍晚,全城戒严,收到消息的薛晏调派好侯府中的侍卫以防不测,自己提了一杆缨枪去了齐王府,刚巧堵住了佩剑匆忙出门的裴玠。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裴玠难得对薛晏疾言厉色一回。
  
薛晏把枪杆往地上一立,硬气地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我的武功好歹也是排上号的。我其实很厉害,不管是打仗还是打群架,我都很拿手!”
  
“不行!”裴玠抓住薛晏的胳膊就往外拖,“你赶紧回府好生待着,安心睡一觉,明天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你别说胡话了!”薛晏挣扎脱身,“这种事情不成功便成仁,你要我怎么安心。裴璿是朋友,更是表哥,你又是我的未婚夫婿,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何况我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阿晏!”裴玠伸手轻触薛晏的脸颊,软下语气,“快回去吧,别让我担心你。”
  
“你担心我,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你吗?”薛晏郑重地道,“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么早的卷进这些纷争。我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我也曾带过兵打过仗,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面对这些事。”
  
这种可以称得上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听到这样直白的情话,裴玠心里感动地一塌糊涂。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同意,万一此事不成,薛晏还有逃命的机会,一旦正面与魏王的人马对上,不论怎样都是不死不休。
  
裴玠张嘴刚要说,薛晏当即截过话去,“这么跟你说吧,你不同意也没用,腿长在我身上,我去哪儿你也管不了。有这工夫不如趁早点头,你我赶紧去布置还能多几分把握。”
  
薛晏的性子裴玠再了解不过,她既然这么说绝对有胆子这么做,那倒不如直接把她拴眼皮底下来的安全。念及此,裴玠无奈叹道:“是我怕你了。跟我走吧。”
  
薛晏展颜一笑,“好,我跟你走。”
  
二人打马往宫城方向而去。路上,裴玠又叮嘱道:“皇宫禁卫军已在阿璿掌控之中,城外却有裴瑾五万兵马伺机而动。阿璿带人在午门外等着,我们去西门,那里守备力量最薄弱。”
  
“一共能调动的禁卫军有多少人?”
  
“三万。”
  
“西门呢?”
  
“不足三千。”
  
“吁——”薛晏勒停马,蹙眉思索后道:“我曾经听我爹说守西门的禁军大都是勋贵子弟走恩荫进去的,十个打不过一个,这是有目共睹的。裴瑾一定会将此处作为突破口派兵强攻,硬碰硬是不行的,只能想法子拖住他们,减轻其余守将压力。可是这法子却不好想。”
  
裴玠道:“裴瑾的主要精力都被阿璿吸引过去,而且正因西门兵力空虚,攻城的人马势必不多。我们只需制造一些假象使他们自乱阵脚,余下的就容易多了。”
  
薛晏目光一亮,裹着漫天星辉看向他,“你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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