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记事

第60章


  
魏军毕竟骁勇,沈著又是善谋之将,他迅速部署士兵结阵,将矛盾化为一体,形成一个可攻可守的团体,使裴、薛二人进退维谷。
  
双方僵持不下,薛晏一枪捅进了一个小兵的心腔,接着把目光投向沈著。所谓“擒贼先擒王”,抓了这个沈著剩下的魏军就是一团散沙。她提枪一路斩杀过去,欲与沈著殊死一搏。
  
裴玠余光扫到薛晏动作,身形变换亦移步而去。二人一枪一剑配合默契,或刺或勾、或缠或挡,直打得沈著左抵右挡招架不住。
  
沈著寻了个喘息之时,振臂一呼,“宫门已开,迅速攻入长华门!”
  
魏军得令也要放手一拼,大规模的战斗下禁卫军有些相形见绌,步步逼退,眼下已有一小队魏军伺机杀入宫门。
  
虽然河清阁还有埋伏,可那已是底线和最后的保障,不到绝路决不能亮出。裴玠神色一凛,暗暗运气,手上也加重力道。薛晏见状闪身到沈著身后,横枪一挑便在他背上划出一道血痕。沈著吃痛身体不由前倾,而眼前森寒剑光又逼得他陡然转向右侧躲避。裴玠趁其身形不稳之际,将手中利刃送入沈著小腿,生生刺穿并钉在青石板上。沈著凄厉哀嚎坠地,因疼痛而挣扎,越挣扎伤口流血越多,也就越痛苦。
  
薛晏抡起缨枪往沈著颈窝一敲,那沈著当即没了声。裴玠也不管沈著到底是生是死,大喝一声,“叛将沈著已死,所有叛军投降者不杀!”
  
这声音用内里送去许远,而此地高墙环立,声音回回复复如魔咒般不绝于耳。所有人蓦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时间在这一刹似乎已然静止。
  
“咣当”一声,有一魏军松开了手中的武器,紧接着金属与青石地面的清脆碰撞之声此起彼伏,在暗夜下交织回荡。此刻,已经胜利的禁卫军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切,怔愣不已。
  
倏尔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嘹亮的欢呼,带着无与伦比的惊诧与喜悦,层层荡漾开去。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长华门守住了!我们做到了!”
  
“天呐!这居然是真的!我们打胜了!真的是我们打胜了!”
  
“……”
  
裴玠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骄傲。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指挥作战,最终以胜利作为结局。可与此同时他仍有些许怅然,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兵刃会指向大夏的士兵。
  
他偏过头去,目光恰与薛晏撞在一起。他见这姑娘抿嘴轻笑,脆生生道:“裴玠你看,我们守住长华门了!”她扔下兵戈跳过来,眸光晶莹,“是我和你一起守住的!”
  
“嗯!”裴玠点头,温柔抱住她,“我们一起守住的。”
  
战争之后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裴玠查探着沈著气息,指尖尚能感觉到他脖颈上微弱的脉搏,便招手唤来三四禁卫将其抬去太医院医治。至于剩下的败军的处置,裴玠令禁军收缴其武器并令其抱头蹲在宫墙根下,派出两队禁军来回巡视监管,又派五百人在城楼设伏探查敌情,以防另有叛军援驰。其余禁军与裴薛二人一道打扫战场,在一片焦臭之中寻找微薄的生命,然后将一个个伤兵送去救治。
  
当一切结束,沉沉黑夜已褪去死亡般的色彩,东方有迷蒙地亮光挣扎着即将破云而出。
  
薛晏靠在城楼上,近乎痴迷地望着天边那一抹鱼白。而此刻裴玠环臂靠在距离不远处的圆柱上,看着薛晏出神。
  
墙角有几个禁卫嘀嘀咕咕不知在商量什么,最后推出一个人来冲到裴玠跟前。裴玠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薛晏亦闻声看过来。
  
那小兵涨红了脸,回头瞄了他的同伴几眼,很是腼腆地道:“世……世子,我们今天冒充了薛家军,薛侯知道了会处罚我们吗?薛家军名声那么响亮,我们就……这让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死。”
  
裴玠笑道:“你们今天做得很好,大家只会夸你们骁勇机智,怎么会嘲笑你们呢!”
  
“是啊,你们今日都是功臣,当得世人称颂!”薛晏踱步而来,“而且我爹也不是小气的人,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那……那就好。”小兵抓了抓脑袋,神色窘然,“薛姑娘,薛家军好进吗?”
  
“你想入薛家军?”薛晏闻言起了兴致,“薛家军虽然厉害,但都是一点一滴训练出来的,无所谓好不好进,端看你能否坚持下来。可是你们都已经是禁卫军了,再入薛家军……有些不妥。”
  
那小兵闻言略有失望,不再多言,恭敬有礼地谢过二人之后就偎到同伴身边去了。
  
“真没想到我们薛家军居然这么有威名!”薛晏神采奕奕地朝裴玠炫耀,“你看没看到,我先前一说身后是薛家军,那些魏军惶惶惴惴的样子!那都是我爹练出来的兵,你知道了我爹的厉害了么?以后你要敢欺负我,我就让我爹收拾你!”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我可舍不得欺负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裴玠俯身在薛晏肩头,含笑凝视着她。
  
“你…你这人!”薛晏赧然,跺了跺脚躲到边上去。
  
难得见薛晏这小女儿家的娇态,裴玠顿觉有趣,负手慢悠悠缠过去想再捉弄一二。薛晏假装看不见他,胳膊撑在墙头托腮向远处的长街眺望。
  
这条街便是她带兵埋伏的地方,长街尽头燃着她命人点起用来迷惑叛军的柴火。其实这场战争打得大可不必这么艰辛,有西山大营四万薛家军在裴瑾发动政变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他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时间来不及他也只能拼上一拼。然而两天前那四万兵马悉数秘密调往沣州助战,此事做得极为隐秘,知之者不过三四人而已,裴瑾带兵倾巢出动,京城根本无人可用,身为守城一方的他们只能硬扛着打。
  
想到沣州的烽火,薛晏眉目沾染上忧愁。裴玠自是注意到了,便问:“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爹和我弟弟。”薛晏轻叹,“似乎我们的离间计没有奏效,听说秦国是苻凌亲自带兵。现在盛华的四万大军又去助战,可见战事惨烈,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我最近……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不会有事的。”裴玠揽住美人香肩宽慰道,“虽然苻凌自诩为战神,可薛侯也同样骁勇善战,双方兵力相当,最坏不过打成平手。阿晏不必太过忧怀。”
  
“内忧外患,还真是多事之秋呀!”薛晏感慨万千,“这个时候午门外的战事应该也已结束了吧。”
  
此时远方有马蹄声遥遥传来,裴玠眸色一寒,肃然道:“戒备!所有弓箭手就位!”
  
城楼上一阵兵荒马乱,一溜利箭搭在弓上指向城下兵马,蓄势待发。
  
随着那队兵马走近,裴玠渐渐看清楚为首的将军模样,正是禁军统帅江平。他与薛晏相视一笑,皆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的轻松欢喜。
  
江平领军而来,见到宫门外蹲着的一排排魏军却是难掩诧异,这时又听裴玠在城楼上喊道:“江大人不在午门杀敌,怎么带兵往长华门来了?”
  
江平回道:“回禀世子,午门战事已平,叛臣裴瑾为楚王殿下重挫,携余部出城往北逃了。末将奉楚王殿下之命前来助阵。”
  
“逃了?”裴玠大感不妙。裴珣尚未归案,眼下又来个裴瑾,这二人一日不伏法他们便始终不能安枕。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局已定,总有机会收拾这帮人。他缓了缓,又道:“这里叛军都已投降,我们活捉了一个叫沈著的小将,现在已经没事了。楚王殿下如何?可受伤了?”
  
“殿下身上中了两三箭,不过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不碍事的。”
  
“那便好。”
  
时至今日,大夏皇室五位皇子只有一个裴璿有资格承袭皇位,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裴玠带着薛晏到宫里与裴璿汇合,裴璿受大印正式称帝,并拟旨集结兵马继续追击裴瑾,以裴玠为平寇将军,务必在裴瑾逃到魏地之前将他缉拿。至此,齐王府正式进入权力中央。
  
裴玠信守承诺,带着薛晏去城东吃了早点,之后二人在城门口依依惜别,一个回了靖边侯府,一个快马往被追击叛逆。
  
因兵马不足,裴玠此行需沿途联合各地驻军共同围剿裴瑾。然而裴瑾此人实在狡猾,三番五次逃离陷阱,最后竟安然回到封地魏州。此处离柳城很近,可以说自魏州以北皆为魏王所有。他将北境戍边的半数兵马调到魏州,在城外慈水与裴玠的平寇大军争锋对抗。
  
动荡中月余过去,先帝已安葬皇陵,新君的登基大典正有条不紊地准备。慈水与沣州的两场战役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国家带来很大的影响,至少老百姓还是一天天掰扯着柴米油盐过日子,但对于新统治者来说,这是他继位以来的第一个严峻考验。
  
九月二十九的清晨,下朝后裴璿一如既往地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明媚的阳光窗口流进来,为书房镀了一层鲜活的气息,远处香炉中龙涎雾缭,追逐着阳光下的细小尘粒而戏,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
  
霎时,书房门“咚”地被撞开,打破一室静谧。新上任的内务总管唐池慌张地跑进来,颤声道:“陛下,沣州急报!”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啦~打仗啦~打完仗就世界暂时和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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