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杀人实验

第10章


  他心想,绝对不能让席薇亚看到。
  这会伤到她。
  再说,他得保持门廊的整洁。
  何况,这是很重要的证据。
  那天晚上,他坐在爱神厅昏暗的包厢里,两指之间转动着一杯雪莉酒。点唱机的音乐轻柔地响着,空气中瀰漫着下班后人们低低的交谈声。
  好了,法兰克心想。只要玛姬一来,我就弯身冲进电话亭里,打电话叫警察,接下来让她忙着交谈,直到警察到来。我要这么做。当玛姬-
  玛姬来了。
  法兰克坐在那里象是蛇发女妖梅杜莎②的牺牲者。不过,他的嘴巴动了。他缓缓地张口。玛姬扭腰摆臀沿着走道过来,然后停下脚步,坐上一张皮面的吧台椅,像团凝胶似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玛姬丰满突出的部位。
  五分钟过后,他缩头缩脑地从侧门出来。
  注②希腊神话里的蛇发女妖,只要接触她的目光者都会变成石头。
  ※※※
  “不在那里?”席薇亚问第三次了。
  “我就说啊,”法兰克厉声说着,专心吃他的炸猪排。
  席薇亚沉默片刻。然后,她哐当一声放下叉子。
  “那么,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她说。“显然,当局并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
  “我们住在哪里有什么差别呢?”他咕哝道。
  她不答腔。
  “我的意思是说,”他尝试打破那阵恼人的沉默,说。“嗯,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是一种不可避免的文化现象。说不定-”
  “法兰克.葛赛特!”她叫道。“你这是在替那个可怕的买卖中心辩护吗?”
  “不,不是的,绝对不是,”他脱口就说。“它是可恶的。真的!可是-说不定是希腊时代卷土重来。说不定是罗马时代卷土重来。说不定是-”
  “我才不管它是什么!”她叫道。“这太吓人了!”
  他把手搁在她的手上面。“好啦,好啦,”他说。
  39-26-36,他心想。
  那个夜里,在疯狂的黑暗之中,他们用力地重申他们之间的爱。
  “真棒,对不对?”席薇亚哀怨地问。
  “那当然,”他说。39-26-36
  ※※※
  “说得对!”第二天早上他们开车去上班,麦斯威尔这么说。“一种文化现象。你说中了,法兰克。一种该死的无可避免的文化现象。先是在家里。然后是出租车女郎、阻街的风尘女子、俱乐部、青少年开着货车在露天电影院游荡。她们迟早要扩大活动范围,转变成挨家挨户登门拜访。自然而然,有专门机构在经营,贿赂申诉者。不可避免。你说得真对,法兰克,对极了。”
  法兰克严肃地点点头,继续开车。
  吃午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哼着歌:“玛姬,我一直在想念你-”
  他震惊地停下来。他没办法把那顿饭吃完。他眼神呆滞地在街上徘徊,直到一点钟。群众心理,他心想,邪恶又古老的群众心理。
  他在进办公室之前,把那张小小的名片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里。
  那天下午在他写的数字里面,39这个数字经常突然出现,令人气馁。
  有一次还跟着惊叹号!
  ※※※
  “我简直以为你是在替这个-这件事辩护,”席薇亚控诉说。“你和你说的文化现象!”
  法兰克坐在客厅里,听着她乒乒乓乓地在洗碗槽里摔东摔西。他心想,任性的老太婆。
  玛姬
  (专业人士)
  拜托你停下来!他在内心里生气地低语。
  那天晚上他在刷牙的时候,他开始唱了起来:“我不过是个弱小又可怜的-”
  “该死!”他悄声冲着镜中那个眼神狂乱的影像说。
  那天晚上一直在作梦。不寻常的梦。
  隔天,他和席薇亚有所争论。
  再隔天,麦斯威尔把他那套系统告诉法兰克。
  再隔天,法兰克不只一次喃喃自语:“我真是受够了这一切。”
  ※※※
  第二天晚上,那些女人不再上门来。
  “这可能吗?”席薇亚说。“她们真的要还我们清静吗?”
  法兰克抱紧她。“看来如此,”他模模糊糊地说。他心想,啊,我是如此可鄙。
  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女人来拜访。法兰克每天早上六点钟醒来,撢撢灰尘、吸吸地毯后才去上班。
  席薇亚问起,他就说:“我只是想帮你的忙。”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连三个晚上他都捧着花回家,席薇亚把花插到水里,脸上露出一副狐疑的神情。
  ※※※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三晚上。
  门铃响了。法兰克身体一僵。她们保证不会再来的!
  “我去开门,”他说。
  “去吧,”她说。
  他的脚步笨重,走到门口,打开门。
  “晚安,先生。”
  法兰克瞪着眼前这位留胡子、穿时髦运动服的年轻帅哥。
  “我是从买卖中心来的,”男子说。“太太在家吗?”
  世界上没有吸血鬼这种东西
  一八X X年初秋的一天早上,雅丽克丝.洁利亚夫人极为慵懒地醒来。她动也不动地仰躺着,深色的眼眸凝视上方,超过一分钟之久。她觉得好累。彷彿手脚灌了铅般沉重。也许她病了,得找彼特来帮她检查看看。
  她无力地吸了一口气,一只手肘慢慢撑起身子。起身之际,睡衣滑落到腰际,窸窸窣窣作响。睡衣怎么会松开来呢?她心中纳闷,低头看看自己。
  突然间,洁利亚夫人开始尖声大叫。
  在早餐室里看早报的彼特.洁利亚医生,惊讶地擡起头来。不消片刻,他把椅子往后一推,把餐巾甩到桌上,冲向走廊。他冲过铺着地毯的空间,两步并作一步登上楼梯。
  他发现洁利亚夫人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坐在床沿,震惊地俯视她的胸部。丰满而雪白的胸脯上有一滴干掉的血迹。
  楼上的女仆呆站在大开的门口,张口结舌地看着女主人,洁利亚医生遣退女仆。他锁上房门,连忙赶到妻子身边。
  “彼特!”她喘着气说。
  “小心。”他帮着妻子躺回沾到血迹的枕头。
  “彼特,那是什么?”她恳求道。
  “静静躺着,亲爱的。”他那双训练有素的手在她的胸部上迅速移动搜寻。突然间,他窒了窒。他把妻子的头翻到侧面,无言地俯视在她颈部那针孔大小的伤口,一条尚未干透的带状血迹从伤口往下蜿蜒。
  “我的喉咙,”雅丽克丝说。
  “不是,只不过是个-”洁利亚医生没把那句话说完。他心知肚明那是什么。
  洁利亚夫人发起抖来。“啊,天哪,天哪,”她说。
  洁利亚医生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洗脸盆前面。他倒了水,回到妻子身旁,帮她洗掉血迹。这时候伤口显而易见-靠近颈静脉处有两个小小的刺孔。洁利亚医生苦着一张脸,碰碰那两佗因发炎而隆起的组织。过程中,他的妻子大声呻吟,别开脸。
  “现在听我说,”他以显然很镇静的口气说。“我们不要马上就变得很迷信,听到没?有很多种可能-”
  “我就快死了,”她说。
  “雅丽克丝,听到我的话没?”他粗暴地抓住她的肩膀。
  她转过头来,用空洞的眼神瞪着他。“你知道是什么,”她说。
  洁利亚医生咽了口气。他还尝得出嘴里的咖啡味。
  “我知道看起来像什么,”他说,“我们-不能忽视它的可能性。但是-”
  “我就快死了,”她说。
  “雅丽克丝!”洁利亚医生抓起她的手,猛力握紧。“我绝对不会让妳从我身边被带走的,”他说。
  ※※※
  索尔他是一座数千人口的村庄,位于罗马尼亚比霍尔山的山脚下。这个地方充满无知蒙昧的传统。一听到远处的狼嚎,人们会不假思索地在胸口上划十字。小孩子会采大蒜芽,带回家去挂在窗口,就如其他地方的小孩会采花一样。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漆着一个十字,每一个路口都有一座金属制的十字架。他们畏惧吸血鬼一如担心致命的疾病。空气中总是瀰漫着恐惧。
  洁利亚医生想到这里,一边拴上雅丽克丝房里的窗户。远方,溶溶的暮色笼罩山头。不久,天又会黑了。不久,索尔他的居民就会把自己关在充满大蒜味的屋里。每一个人都晓得他的妻子出了什么事,对此他毫不怀疑。厨子和楼上的女仆已经要求离去。只因为管家卡瑞尔订的惩戒不容更改,他们才只好留在工作岗位上。但也支持不了多久,面对吸血鬼的恐惧,总让理性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已经见识过了;那天早上,他下令剥去夫人房里的壁纸,露出墙壁,搜寻囓齿类动物或有毒昆虫的踪迹。仆人在房里四处走动,就好像踩在到处都是蛋的地板上,他们眼里露出的眼白比瞳孔还多,手指不时弯曲比十字。他们都很清楚,找不出囓齿类动物或有毒昆虫的。洁利亚医生也很清楚这点。但是,他依然怒斥他们的胆小,这点只是令他们更加害怕。
  他从窗前转过身来,露出微笑。
  “现在好了,”他说,“今晚任何活的东西都进不了这个房间。”
  他看见妻子眼底的恐惧之色,马上发觉讲错话而打住。
  “什么东西都进不来,”他修正道。
  雅丽克丝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一只苍白的手搁在胸口,手里紧紧握着一支旧的银十字架,那支十字架是她从珠宝盒里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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