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杀人实验

第13章


  男子得到指点以后,走出那栋建筑,走在阴霾的天空下。那天早上醒来,巴士越过山区,进入喀司卡山谷,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有山雨欲来的感觉。男子竖起衣领,两手插进雨衣的口袋里,脚步轻快地走下大街。
  说真的,没能早点来,让他感到很内疚,但是他自己就有两个小孩,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明知道霍格和费妮出事了,他还是无法抽身离开德国,一直拖到现在-距离上次收到尼尔森夫妇的音讯已经有将近一年之久。霍格居然选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做为实验之地,实在令人遗憾。
  韦纳教授加快脚步,急着想要知道尼尔森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出了什么事。他们夫妻和那个孩子之间的进展神速,对所有参与实验的人而言真是莫大的鼓舞。虽然在内心深处,韦纳感觉到可能出了什么可怕的差错,他又希望他们一家人都活得好好的。但是,如果他们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长期保持沉默?
  韦纳担心地摇摇头。会不会是这座小镇的关系?艾肯勃为了避免别人的窥探他的工作内容(有时候是没有恶意的,但多半都是恶意的),问个没完没了,已经被迫搬了几次家。同样的事可能又发生在尼尔森身上。小镇人家那种心理作用有时候是很可怕的。
  警长的办公室就在下一条街那排楼房的中央。韦纳加快步伐走在狭窄的人行道上,然后他推开门,进入一个开着暖气的大房间。
  “有事吗?”坐在桌前的警长擡起头来问。
  “我来打听,”韦纳说,“一户姓尼尔森的人家。”
  哈瑞.惠勒警长木然地看着这个高大的男子。
  ※※※
  电话打来的时候,蔻拉正在帮保罗烫裤子。她把熨斗放好,走过厨房,从挂在墙上的电话拿起听筒。
  “哪位?”她说。
  “蔻拉,是我。”
  她的脸色一绷。“出了什么事,哈瑞?”
  哈瑞不出声。
  “哈瑞?”
  “德国来的那个人到了。”
  蔻拉动也不动地站着,瞪着墙上的月历,眼前的数字一片模糊。
  “蔻拉,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她干干地咽了口气。“听到了。”
  “我-我必须带他去那栋房子,”他说。
  蔻拉闭上眼睛。
  “我晓得,”她小声说着,挂断电话。
  她转过身,缓缓地走到窗前。她心想,快要下雨了。大自然做好了准备。
  突然间,她闭上眼睛,手指一收紧,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掌。
  “不。”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不。”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泪光闪闪,定定地凝视着外面的马路。她麻木地站在那里,回想起那个孩子来到她这里的那一天。
  ※※※
  如果那栋房子不是在半夜起火的话,也许还有机会。房子距离日耳曼之隅有二十一哩远,只有十五哩是属于州际公路,至于剩下那六哩路则是泥土路,往北伸进坡上长满树木的丘陵-如果时间多一点的话,也许还可以进去。
  事情就是那么巧,直到夜里那栋房子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伯纳.克劳斯才看到它着火。
  克劳斯一家人住在大约五哩外的史凯拓曲丘。克劳斯在一点半左右下床找水喝。浴室的窗户朝北,所以克劳斯一踏进浴室就看到在外面的黑暗中,有一小撮火舌烧得正旺。
  “天啊!”他吓得话都说不清,而且话还没说完就跑出浴室。他踩着铺着地毯的楼梯咚咚咚地下了楼,摸着墙壁寻找方向指引,急急跑向客厅。
  “尼尔森家失火了!”他激动地拨电话,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夜班接线生后,气喘吁吁地说。
  那个时辰,地理位置偏远,再加上一个原因,注定了那栋房子的厄运。日耳曼之隅没有正式的消防队。砖造和木造住宅的安全都靠义消在维持。在镇上,这点并未构成严重的问题。但是位在偏远地区的房子就不一样了。
  等到惠勒警长纠集五个人,用那辆老旧的卡车载着他们抵达火场的时候,房子已经付之一炬。他们六个人之中的四个人,忙着将一道道的水流灌入窜着火舌、烧得哔剥响的火海之中,但却徒劳无功。惠勒警长和副警长麦斯.艾德曼则绕着那栋房子逡巡。
  进是进不去了。他们站在后面,举起手臂挡住熊熊大火往脸直冲而来的热气,一脸苦瓜相地对着那片火海。
  “是人为的!”艾德曼大声喊叫,压过风势助长的熊熊大火。
  惠勒警长看起来一脸心烦意乱。他说:“那个孩子,”但是艾德曼没听见他说的话。
  除非天降甘霖才有可能浇熄那栋老房子的火势。这六个男人所能做的,只是避免火势引燃这块空地周围的树林。他们几个人无言的身影在那片炽热的火光边缘走来走去,踩熄火星,引水浇熄偶尔窜起火光的灌木丛或树叶。
  当东边的山头渐渐染上灰色的曙光时,他们找到了那个男孩。
  惠勒警长正在设法靠近屋子,近到足以从其中一扇边窗往屋里看,这时候他听到一声大叫。他一个转身,往叫声所发出的屋后密林方向跑。在他到达之前,汤姆.普尔特从林下的灌木丛里冒了出来,他那身细瘦的骨架被帕尔.尼尔森的重量压得摇摇晃晃。
  “你在哪里找到他的?”惠勒一边问,一边抓住男孩的腿,减轻年长男子背上的重量。
  “山坡下,”普尔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倒卧在地上。”
  “有烧伤吗?”
  “看起来不像。他身上的睡衣好好的。”
  “把他放在这里吧,”警长说着,用他那双强壮的胳臂把帕尔抱过来,却发现一双大大的绿眼珠茫然地瞪着他。
  “你醒了,”他讶异地说。
  男孩一声不吭,继续瞪着他看。
  “孩子,你还好吧?”惠勒问。这孩子和一尊雕像没两样,身体一动也不动,表情呆滞。
  “我们来帮他找条毯子盖吧,”警长悄声说着,二人合力搬着男孩朝着卡车走过去。他走着走着却注意到,这时候那孩子瞪着那栋被祝融肆虐的房子,脸上出现一副面具般死板的表情。
  “大概是受到惊吓吧,”普尔特低声说,警长板着脸点点头。
  他们两人设法把男孩放倒在驾驶旁的座椅上,盖上一条毯子,但是他一直坐起来,却又一言不发。惠勒尝试给他喝咖啡,咖啡却从他的唇上滴下来,淌过下巴。两个男人站在卡车旁边,帕尔则透过挡风玻璃瞪着那栋燃烧的房子。
  “看起来很糟,”普尔特说。“不说话也不哭,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并没有被火烧到,”惠勒不解地说。“他到底是怎么从那栋屋子里逃出来,却没有被烧伤呢?”
  “说不定他的家人也逃了出来,”普尔特说。
  “那么他们人呢?”
  年长的男子摇摇头。“不知啊,哈瑞。”
  “欸,我最好带他回去给蔻拉照顾,”警长说。“我不能任由他坐在外面。”
  “我想我最好跟你一块走,”普尔特说。“我得分好邮件才能送信。”
  “好吧。”
  惠勒告诉其他四名男子,他会在大约一个钟头之内带吃的和换班的人手回来。然后,普尔特和他爬上帕尔旁边的驾驶座,启动引擎。引擎盖下面断断续续发出刺耳的噪音,然后启动了。警长让引擎空转,直到引擎热了,才缓缓打档。卡车慢慢地驶下通往公路的泥土路。
  帕尔一直透过后车窗往外看,直到已经看不见那栋失火的房子,他还是面无表情。然后,他才慢慢地转过身来,那条毯子滑下他瘦削的肩膀。普尔特重新替他盖好毯子。
  “暖不暖和?”他问。
  孩子一言不发地看着普尔特,彷彿他这辈子都不曾听过人声似的。
  ※※※
  蔻拉.惠勒一听到卡车驶离马路的声音,右手很快地在炉面上的开关之间移动。后门廊的阶梯上还没有响起老公的脚步声之前,培根肉已经下了煎锅,一条条排列得整整齐齐,烘焙盘上一轮轮白色的松饼面糊正烤成褐色,已经煮好的咖啡正在加热。
  “哈瑞。”
  蔻拉看到老公怀里抱的孩子,嗓音里透着一股忧伤的怜悯。她连忙跨过厨房。
  “我们送他上床睡觉吧,”惠勒说。“我想他可能受到了惊吓。”
  身材纤细的女人急忙加快脚步上楼,大力打开曾经属于大卫房间的房门,走到床边。惠勒穿过房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拉开被子,正在把电毯插上电。
  “他受伤了吗?”她问。
  “没有。”惠勒把帕尔放到床上。
  “可怜的宝贝,”她一边轻声说,一边替这个瘦弱的孩子掖好被子。“可怜的小宝贝,”她替孩子把额前那撮柔软的金发往后拂,低头对他笑。
  “好了,睡吧,宝贝。没事的。睡吧。”
  惠勒站在老婆背后,看着这个七岁大的孩子用着同样茫然、没有生气的表情仰望着蔻拉。打从汤姆.普尔特把他抱出树林到现在,那个表情都没变过。
  警长转身下楼进到厨房。他在厨房打电话找人换班,然后帮松饼和培根翻面,替自己倒了杯咖啡。蔻拉从后面那座楼梯下来,回到炉前的时候,他正在喝咖啡。
  “他的父母亲是不是-”她开口问。
  “我不知道,”惠勒说着,摇了摇头。“我们根本无法靠近那栋屋子。”
  “但是那个孩子-?”
  “汤姆.普尔特在外面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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