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的心事

第十五章
    桑拿样的三伏天儿，犹如一个巨大的蒸笼，将B市密不透风地笼罩在里面，就连坐着不动都出汗。然而这种闷热的天气，却阻挡不了小伙子们热爱体育的热情，球场上，依然有不少人挥汗如雨地奔跑着。
    “哎，方浩还不接电话？”倪子扬的队友丁丁顶着一头汗抱着篮球跑到休息区的看台上凑过来。
    “嗯。”倪子扬按了手机又扔回包里，顺手抄起座位上的矿泉水仰脖子喝了几大口。
    丁丁追问道：“他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忘带了？”
    倪子扬抹了把嘴，奇怪地看了眼丁丁。“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估计是没听见呗。”
    丁丁刚要张嘴再说句什么，队友们一个个擦着汗喘着粗气也陆续走到休息区来。
    “啊~~~这破天儿，真尼玛热，老大，来瓶水喝。”队友C一屁股坐在看台的椅子上，撩起衣服的下摆一个劲儿地扇风。
    倪子扬弯腰从箱子里抓起一瓶矿泉水扔了过去。
    队友E：“还有吗，我也来一瓶。”
    倪子扬探头扫了眼装有矿泉水的纸箱。“没了！”
    “我草！怎么到我这儿就没了，丁丁，你再去买几瓶来。”
    丁丁不乐意了。“凭什么我去啊，谁想喝谁去！啊~~我草！”
    一个篮球飞来，正砸在丁丁的后背上。
    队友F拍了拍手，冲丁丁瞪眼。“你不去谁去！今儿要不是你，咱能输吗！”
    队友A起哄道：“就是，今儿你丫明显不在状态，你说你是让老大灌球灌傻了还是中暑了？球到了你手里就丢，少废话，赶紧买水去！”
    看到自己这组的队员纷纷向自己投来不满的眼神，丁丁只好认命的从包里掏出钱包颠颠儿地给大家买水去了。
    买水回来，将水都分了，丁丁挤在倪子扬身边坐下，讨好地说道：“老大，你再给方浩打一个，看他今天晚上能不能来。要不……你把他手机号码给我，我打一个试试？”
    “不是跟你说了吗，打也没用，那小子肯定不来。”倪子扬白了眼丁丁，看到他殷切的小眼神儿，只得无奈地从包里又拿出手机，按了重播键。
    昨天晚上因为倪子扬喝大了没买单就走人，他这帮队友们今天睡醒后，就跟约好了似的，陆陆续续打电话给他，把他好一顿挤兑，非要让他再补请一顿不可。
    于是，大家便又约着今天一起打球，打完球去吃饭。
    不知是谁跟倪子扬提出今天晚上把方浩也叫出来，倪子扬当时就摇头说那小子肯定不会来。可谁想到丁丁听了，一根筋地非得让他给方浩打个电话，听那小子亲口说不来才肯罢休。
    电话响了几声，还是没人接，倪子扬将手机往丁丁面前一伸。“瞧，还是不接吧，我都跟你说了他肯定不来，你还……”
    丁丁有些遗憾地扫了眼倪子扬伸过来的手机屏幕，眼神突然一亮，兴奋地指着手机喊道：“接了接了！老大你看他接了！”
    倪子扬拿回手机一看，可不是么，屏幕上正显示通话中。
    将手机贴在耳边，“喂？”
    方浩：“找我做什么？”
    终于听到方浩的声音，倪子扬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搓火。“我不找你，是丁丁找你，你等一下。”
    方浩：“？”
    倪子扬冷着脸将手机往丁丁手里一塞。“给，电话通了，你自己说吧。”
    “啊？”丁丁没想到倪子扬把手机突然放到了自己手里，一时没接住，手机差点儿没掉地上，在手里捣了好几个个儿，终于拿正了举在耳边。
    另一边的方浩听着手机里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皱着眉头将手机离耳边远了点儿，直到听手机里传出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才将手机又贴回了耳边。
    “喂……喂，是、是方浩吗？”不知道怎么回事，丁丁突然有点儿紧张，说话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吓跑了电话另一端的人。
    方浩：“是我，你是哪位？”
    “哦，我、我是丁丁，就是那天帮你打架把膝盖磕破了的那个？还记得吗？”
    “唔……”方浩望天儿，脑子里挨个过着篮球队里那些人的脸，有点儿模糊，至于这个叫丁丁的究竟能和哪张脸对上号儿，还真……不记得了。
    方浩的记性其实特别好，不过那只限于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或不得不记住的东西，比如高考时所用到的各种数学公式及英文单词等。
    丁丁的声音立马兴奋起来。“想起来了吧！今晚老大请我们吃饭，你……能来吗？”
    “请你们吃饭？”方浩再次皱眉。“昨天不是请过了？”
    “呵~别提了，昨天老大喝高以后被你给接走了，那帐是我们结的，所以今天当然得让他再请一次了。”
    “哦，这样啊。”方浩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甚至还溢出一丝丝浅笑。“你们吃吧，我不去。”
    丁丁有点儿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又追问道：“你真的……不来？”
    方浩果断道：“不去！”
    “哦，那……好吧，再……见。喂！方浩！”
    听到对方说再见，方浩刚要挂断手机，却又听到那边急急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方浩再次举起电话，“还有事？”
    “嗯~~~也、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明天我、我能请你看电影吗？”丁丁突然结巴了。
    【噗————咳咳~~】
    丁丁的话音刚落，好几个正在仰脖子喝水的人全喷了，所有的队员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神色骤然间变得扭捏起来的丁丁。
    电话另一端的方浩：“？！”
    丁丁被所有人看过来的目光盯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脸上更是布满了可疑的红晕。
    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只是不想那么快的挂掉电话而已。
    倪子扬一把从丁丁手里抢回电话，白了眼丁丁。“搞什么？怎么突然要请浩子看电影？”
    将手机贴在自己耳边，倪子扬对电话道：“喂？是我！甭搭理丁丁，这小子中暑了说胡话呢。对了，怎么给你打了这么久电话才接？现在你人在哪儿呢？”
    听到话筒里的声音换成了倪子扬，方浩垂下眼帘抿了抿唇，没拿手机的手抓起浴巾在湿漉漉的脑袋上慢慢地擦着。
    “喂？喂！浩子？听得见吗？”听不到方浩的回答，倪子扬疑惑的将手机移开耳边拿在手里看了看，见信号正常，这才又将手机贴回耳边。
    方浩：“嗯，听得见，我刚游完泳，一会儿回家。今晚你少喝点儿，这回再喝多我可不管接了。”
    倪子扬心里刚才还憋着的一团无名火，在听到方浩这句话时，立马就灭了，嘻嘻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哥肯定听你的，今晚不喝成了吧，要不晚上你也来？”
    方浩：“你爱喝不喝，谁管你！晚上我不去，没别的事儿我挂了！”
    乐滋滋的挂上电话，倪子扬将目光再次投向丁丁，威胁性地眯了眯眼问道：“说吧，怎么突然想起要请浩子看电影了，我不记得你跟他熟到这份儿上啊？”
    何止不熟？估计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吧。
    丁丁看看倪子扬，再抬头看看向自己围过来的一干不怀好意的众队友们，感觉自己瞬间就被一圈儿阴影包围。“没，我、我……我其实是想请方浩教我跆拳道，可又怕他不同意，这不就……想先讨好他吗。”
    “我去！瞧你丫刚才那傻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追小姑娘想跟人家约会呢！”队友C 给了丁丁后脑勺一巴掌。“瞧你这点儿出息！”
    “去你大爷的，我就没出息了怎么着！”丁丁有点儿恼羞成怒，不客气地回了一脚，结果立马惹来众人的围攻。
    “给丫扒了给丫扒了，尼玛敢踹我！”一帮小伙子们哄笑着一起扑过去，又是扯衣服又是扒短裤，生生把丁丁埋进了人堆儿里。
    丁丁是队里人人宠着的宝，长得是那种典型的阳光大男孩儿模样，浓眉大眼，睫毛又黒又直，一笑起来总给人一种特清纯特乖宝宝的感觉，很招人待见，大家没事儿都爱逗他。
    一帮人□□够了丁丁，将他从地上拖起来，这才收拾了东西一起去体育中心的淋浴房冲澡。
    秃小子们洗得也快，浴液全身打一遍，顺带洗头，然后再一冲，这就齐活了。
    冲完澡，□□个人又一起来到了昨天晚上吃的那家烤肉店。
    肉这种东西，小伙子们总是没个够的。
    倪子扬端着杯子，对拿着啤酒瓶子要给他倒酒的队友E说道：“先说好了，今天我可就喝一瓶，你们爱怎么喝就怎么喝，谁也别灌我！”
    队友F：“老大，你这就没劲了，昨天还喝了七瓶呢，怎么今儿就改喝一瓶了？干嘛？怕又喝高了忘了买单啊，放心，今天我们都盯着呢，绝对不能让你再跑了。”
    倪子扬瞪眼。“草，我今天干嘛来了，不就是给你们买单来了吗，今儿不是不想喝，是怕回头再喝高了没人接了。”
    “叫方浩来接不得了，你们住的不是特近吗。”队友C的话音一落，其他人马上纷纷附和。
    “就是，一会儿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倪子扬一脸惆怅。“别提了，那小子刚才在电话里说了，今儿要是再喝高就不管了。”
    队友F哂笑道：“哟！老大你那么听方浩的？昨儿听你对方浩左一声媳妇儿右一声媳妇的叫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你媳妇儿呢。”
    倪子扬一脸的迷茫。“啊？有……这事儿？”
    桌上的众队友齐刷刷地点了点头。“有！叫得可带劲了！”
    倪子扬怀疑地扫了眼众人。“真的假的，你们……你们可别忽悠我！”
    “谁忽悠你了，我们都听见了。怎么？方浩后来没跟你说？当时看他脸色不善，过来一掌就给你拍晕过去了，真没想到方浩那小子那么彪，平时看不出来啊，下手够狠的。”
    “我草！这下惨了。”倪子扬顿时一脸悲惨人生。
    怪不得今天这小子一大早的就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而且频频对自己动用武力，更甚的是中午都没跟自己说一声就走人找他爸爸去了，电话打过去也不接，敢情是昨天……
    倪子扬太了解方浩了，像叫他媳妇儿这种玩笑，私底下开玩笑的叫两声还无所谓，这要是当着外人喊出来……
    倪子扬脑子里立马出现了一只晃动着的白嫩嫩的脚丫子，不觉一抖。
    得，就那位小祖宗的脾气，受着吧。
    将手里的玻璃杯啪地一声倒扣在桌面上，倪子扬抬头威胁性地扫向众人。“老子今天一杯都不喝了！谁他妈敢灌我我就揍谁！”
    “呃……”队友们一个个面面相视，以眼神默默传达着自己的疑惑。
    老大这是……怎么个意思？
    话说……怎么好像在他的头顶上赫然看到了【我怕老婆】这四个明晃晃金灿灿的大字呢？
    这是花眼了吧！是吧是吧！
    方浩的机票是第二天中午的，上午九点来钟就得从家出发，好在他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衣服什么的更是不用带，到了那儿刘潼肯定不少给他买，所以方浩连行李箱都不用带，就背着个双肩背包出门了。
    突然的决定，让他在奶奶那儿确实花了些功夫，老太太虽然不高兴，不过也没硬拦着，好歹孩子也是去看自己的亲妈，只不过老太太没少冲昨天晚上跟方浩一起回来的儿子甩白眼儿飞刀。
    不用说，肯定是他撺掇的！
    方明杰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没敢说话。
    话说他确实想过要撺掇来着，不过还没来得及等他张嘴撺掇呢，儿子就自己先提出来了，不但让他省了不少力气，还在自己前妻那儿买了个乖。
    今天方明杰亲自去送机，车子上了机场高速，方浩给倪子扬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倪子扬才接起来，连来电显示都没看一眼，就迷迷糊糊地叫了声“浩子”。
    声音有点儿沙哑，一听就是没睡醒呢。
    “嗯，是我，今天我要去看我妈，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替我多陪陪奶奶。”
    “嗯，嗯？什么？”倪子扬这下醒了，一猛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昨天还没听你说呢，怎么今天就走了？不带这么逗人玩儿的。”
    “谁爱逗你玩儿啊，我快到机场了，回头再打给你吧。”说完，方浩便果断地挂上电话，顺手关了机。
    “喂喂！喂？”听着话筒里传出的忙音，倪子扬将手机扔在了床上，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儿。
    我这是……做梦呢？
    拿起刚被扔在床上的手机，点开屏幕，看了眼已接来电。
    不是做梦！
    再把手机扔出去，仰面直挺挺地躺回床上。
    倪子扬盯着天花板拧眉喃喃自语：“怎么说走就走，好歹倒是告诉我要去几天啊！小气鬼，不就喝多了当着外人喊了你句媳妇儿吗，又不是成心的！”
    翻身，将脑袋埋进枕头里。擦，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管你呢，老子接着睡。
    再翻身，又仰面朝向天花板，再也睡不着的人一脸抓狂。
    啊啊啊~~~~大清早的吵醒人睡觉很不人道啊有木有！
    你个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