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的心事

第二十一章
    最终，倪子扬在众室友们的帮助下，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地成功混进了方浩的宿舍，并如愿睡在了他的上铺。
    为了表达对室友们热心帮自己搬行李的谢意，当天晚上，倪子扬十分热情地尽了一下地主之谊，带着同宿舍的三位新朋友去B市有名的小吃夜市街逛了一圈，并且十分豪气的请大家吃了个够。
    尽管每样小吃并不是很贵，但架不住这帮小子能吃，特别是乔向东和王瀚，不但贼能吃，而且是真不客气啊，见着什么都想尝尝，于是各种小吃吃下来，花出去的银子也颇为可观。
    方浩不禁暗暗替大手大脚的倪子扬担心，若是照他这么个花法，这家伙的生活费，估计连半个月都撑不下去。
    方浩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他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不过倪子扬在宿舍里当着另外三人的面儿跟他这儿磨叽，而箫乐也用一双满是期待的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于是顿感无力的他，也不好在众人面前驳了倪子扬的面子，只得跟着大家一起来了。
    看着正豪爽地跟乔向东和王瀚大口喝着啤酒的倪子扬，方浩终于意识到，传说中的住校生活，对他来说貌似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最令他郁闷的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不能随心所欲的对着倪子扬耍性子了，不但不能随心耍性子，下意识的，他还得在别人面前顾及到那个家伙的面子问题。
    以前除了倪子扬以外，方浩在学校里跟其他同学走得并不是很近，基本上是下了课就回家，而且他几乎也从不参与进倪子扬的朋友圈子里去。可现在，周围陡然出现了这么多人，今后不但要一起上课，还要跟他们同住在一间屋子里，彼此间要天□□夕相处……
    想到这些，方浩的俊脸，愈发的冷峭了。
    八月底的夏末夜晚，夜风最是舒爽宜人。而各种小吃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不断钻进鼻孔，引得流连在此的食客们吃了这个想那个，个个吃得满嘴油光小肚子溜圆。
    几个人站在熙攘的街边，倪子扬、乔向东和王瀚每人一手攥着一把烤串，一手拎着一瓶啤酒，吃一口串，喝一口酒，这叫一个惬意。
    箫乐的吃相很斯文，一边小口地吃着，一边站在一边听着三人山南海北地胡侃，听到好笑的地方，就抿着嘴乐，一双大眼总是流连在倪子扬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上，偶尔也会将视线在倪子扬身后的方浩脸上转个圈儿。
    方浩站在倪子扬的身后侧，他的肠胃不好，吃不得太多这种油炸的东西。此时，他手里只拿着一个听装的可乐，却并不怎么喝，抿唇漠然地看着小吃街上穿梭来往的人们。
    不远处油炸臭豆腐的味道混合着烤鱿鱼的味道一股股地随风飘过来，方浩不由几次蹙眉。
    如果此时只有他和倪子扬两个人，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可现在……
    看看眼前正吃得有滋有味儿的几个人，方浩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我忍！
    就在方浩的忍耐力即将达到极限时，倪子扬的裤兜里传出一阵闷闷的手机乐声。
    “诶诶！浩子，我电话，快帮我接一下。”倪子扬两只手里都没闲着，用举着烤串的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方浩。“就在我裤兜里呢，赶紧的。”
    方浩从倪子扬的裤兜里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倪妈妈打来的。点下视频通话键，只见方奶奶和倪妈妈的两个脑袋挤在小小的手机屏里。
    倪子扬探过头来一看，赶紧把拎着啤酒瓶子的那只手藏在身后，另一只手一把搂住方浩的脖子，跟方浩的脸挤在一起，冲着屏幕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哈罗~美女们~~这么快就想我们了？”
    倪妈妈立马赏他个白眼儿。“贫嘴！”
    两个女人没啥正经事，方奶奶惦记孙子，就是关心一下俩孩子头一天在学校晚饭吃得好不好。两个女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又是一通儿老生常谈，最后以倪子扬不耐烦地打断倪妈妈，并将老妈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为结束。
    “妈，我说您就没点儿新鲜的，您这几句，我倒着都能背下来了。我同学叫我呢，我先走了。”说完，收回勾在方浩脖子上的手臂给了方浩一个‘后面你来搞定’的眼神，躲一边儿又喝酒吃串去了。
    方浩拿着手机离开了他们一段距离，跟方奶奶又继续聊了几句，顺便安抚了一下咬牙怒目的倪妈妈，这才收线挂机。
    终于，吃饱喝足的五个人，卡着学校宿舍大门关闭的点儿赶了回来。
    回到宿舍后，兴奋的几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直到箫乐一声惊呼：“糟了，宿舍十一点熄灯！”
    几个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全傻了。
    话说屋子里的五个人，自回来后，三个一直狂聊的，一个在一边儿静静听着捡乐儿偶尔插一两句的，还有一个，则几乎一言不发地半躺在床上神游太虚。
    也就是说，现在离熄灯时间，还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而五个人里却还没有一个去洗漱的。都折腾了一天，乔向东他们更是远途而来，现在浑身都黏腻腻的，睡觉前怎么也得洗个澡不是。
    于是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着谁也没动。
    话说现在这个时间，谁先谁后，是个问题。
    “我草！都别傻愣着了，赶紧的吧！”倪子扬一下从床上窜了下来。“这你妈什么规矩啊，这么早就熄灯。”
    箫乐道：“那……那你们先洗吧，我洗得慢，最后再洗。”
    “别啊，你先去洗，后面的两个两个的洗，估计在熄灯前能搞定，赶紧的！”乔向东向箫乐催促道。
    箫乐还想推让，王瀚说道：“别再磨蹭了，您赶紧的吧，要不一会儿都得摸黑。”
    箫乐也不好再客气，赶紧抱着换洗衣服和洗浴用品进了浴室。倪子扬在他关门前喊了一句：“注意速度！给你五分钟！”
    十分钟后，箫乐终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洗手间里出来，闪着大眼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过五分钟了没？”
    乔向东一把拽开还站在洗手间门口的箫乐。“大哥，您可真够快的，您这澡洗的五十分钟都有了！”
    箫乐当真了。“啊？五十分钟？不会吧？”
    乔向东没工夫搭理箫乐，转向倪子扬道：“怎么着，是你们先洗还是我跟王瀚先？”
    倪子扬依然靠在方浩的床头，无所谓地冲他摆了摆手。“咱就别再耽误工夫了，你们先吧，我跟方浩殿后。”
    乔向东和王瀚也不再客气，风风火火地一起冲进了浴室。
    时间紧任务急啊！
    倪子扬转头看向方浩，还没张嘴，头枕着双臂的方浩抢先开口道：“一会儿你先洗，我最后。”
    倪子扬放下翘起的长腿。“我能让你最后吗？咋俩一块儿洗不得了，一会儿要是熄灯了，我正好拿手机在里面给你照着点儿亮儿。”
    “用不着！”
    “草！你又不是属猫头鹰的，这黑咕隆咚的，回头万一摔着了，我怎么跟奶奶交代啊！”
    方浩忍不住给了他一脚。“你这张臭嘴！你才摔着呢！”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至于的吗！
    “谁嘴臭了！”已经被踹出经验的倪子扬一扬手抓住方浩的光裸着的脚踝，坏笑着凑到他跟前，张着嘴冲他哈了口气说道：“让你闻闻，我的嘴臭吗，臭吗？”
    方浩往后躲了躲，一把推开嬉皮笑脸往自己跟前凑的家伙，冷声道：“信不信我把袜子塞你嘴里？”
    听到这话的倪子扬马上闪身退后，后脚跟儿蹭蹭两下，将方浩脱在床下的旅游鞋和鞋里的袜子一起踢进了床底下。
    话说这小子，是真敢把袜子往他嘴里塞啊！
    箫乐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一边往自己脸上身上一层层地抹着各种的乳液，一边忽闪着大眼看向正闹成一团的倪子扬和方浩，目光在两人身上不停地游移着。
    十一点整，宿舍的灯，熄了。
    洗手间门上的磨砂玻璃，透出橘黄色的光，里面传出哗哗的流水声与乔向东和王瀚的嬉闹声。
    倪子扬大呼了一声。“草！还以为一熄灯就都黑了呢！”
    他就说怎么可能都给断电了呢，这要是都黑了，晚上去洗手间怎么整啊，扭头看向方浩，“浩子，一会儿你先洗。”
    方浩看了眼倪子扬，“嗯”了一声。
    虽然灯熄了，但房间里并不是很暗，皎洁的月光穿进未拉窗帘的窗户，半明半暗中，方浩的瞳仁看上去很亮。
    乔向东和王瀚洗得还真快，两人从洗手间里出来，只穿了条沙滩短裤的乔向东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儿骂道：“草！早知道洗手间不熄灯，都着什么急啊，这澡洗的，跟尼玛打仗似的。”
    王瀚接了句：“咱也都够缺心眼儿的，怎么就没人想到洗手间不熄灯啊！”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听洗手间里传出一个轻微的撕拉声，下一刻，就黑了。
    王瀚下意识地转头，“哟！还真熄灯啊！”
    倪子扬起身打开宿舍门探头向外看了看，走廊里，灯亮着。
    怎么回事？洗手间里按说不应该熄灯啊，倪子扬干脆走出宿舍敲了敲隔壁的宿舍门。
    开门的是个戴眼镜儿的小个儿男生，不用开口问，倪子扬只看到人家这屋洗手间里依然透出橘色的光，便已知道了答案。
    洗手间确实是不熄灯的，而自己宿舍里的洗手间，估计是灯泡儿憋了。
    下楼去找楼长，人不在房间，倪子扬只好等着。没想到一会儿又来了两个，都说是自己洗手间里的灯泡也憋了。敢情点儿背的不止他们宿舍，倪子扬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楼长回来，终于不耐烦了。
    算了，今天先凑合一晚，明天再说吧。
    上楼回到自己的宿舍，倪子扬无奈地向方浩说道：“咱屋的灯泡憋了，楼长不在，今儿先凑合摸黑洗吧，明天再说。”
    乔向东和王瀚马上报以幸灾乐祸。“你说怎么这么巧，这灯泡儿早不坏晚不坏，偏偏等我们洗完才坏掉！看出来了吧，这就是人品值啊！”
    倪子扬道：“跟哥们儿扯人品值是吧，成，有你们人品值更高那一天！”
    倪子扬暗自琢磨哪天等他们再洗澡的时候，非把洗手间里的电给断一回不可，反正我人品值低嘛。走到床边拉床上的方浩。“走，里面黑咕隆咚的，咱俩一块儿洗。”
    不好当着外人面儿跟倪子扬矫情的方浩，极不情愿地被他从床上拖起来拽进了洗手间。
    方浩得有好几年没跟倪子扬一块儿洗过澡了，自从他认识到自己对那家伙不一样的感情后，就再也没跟他一起洗过澡。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进到洗手间，关上门，倪子扬将手机按亮后放在洗手池的台子上，迅速脱去了上身的T恤，嘴里抱怨道：“妈的，这是什么破灯泡儿啊，估计是伪劣假冒的三无产品，看来以后还得预备一个手电。”
    洗手间本来就不大，里面同时站着两个男生，就更显得有些狭小。手机的屏幕散着微弱的光，倪子扬光裸着的上身看上去朦胧而健美，方浩的心跳瞬间乱了频率。
    “愣着干嘛？脱啊！”脱仔裤的时候，倪子扬见方浩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开口催促。
    回过神，方浩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了。但若是这时候逃出去，一定会引起倪子扬的怀疑，于是他别扭地转过脸，不再去看倪子扬脱得已经只剩了条内裤的健美身躯，磨磨蹭蹭地也将自己上身的T恤脱了下来，再慢慢地解开仔裤的皮带……
    手机的屏幕，又暗了，狭小的洗手间里顿时又陷入一片漆黑。因为洗手间里并没有窗户，所以一点儿光都透不进来，真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浩子，要不你先洗，我拿手机给你照亮。”说着，倪子扬伸出手去摸索洗手池上的手机。
    方浩本能地捉住了倪子扬那只摸索手机的胳膊。“不，不需要！就……这么洗吧。一会儿眼睛就适应了。”
    倪子扬反手握住方浩的手，“也行，那咱俩就一块儿洗，脱完了吗？慢着点儿，跟我来。”
    听到方浩轻轻‘嗯’了一声，倪子扬伸出另一只胳膊摸到墙壁，拉着方浩慢慢走到墙角的淋浴喷头下，摸索着找到开关，慢慢拧开，用手试好了温度，才将方浩拉到喷头下。
    洗手间里，只传出哗哗的水声。一向爱臭贫的倪子扬，不知怎么竟然没有再开口讲一句话。
    虽然洗手间里漆黑一片，但仅在咫尺的两具年轻的赤/裸躯体，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总会不经意的碰触到。而在这种黑暗中，虽然看不到人，却令人的感官异常灵敏，即便没有身体碰触，方浩也能感觉到倪子扬结实健美的躯体散发出的灼人热量，而无意间的一个小小碰触，更是令方浩像被烫到一样微微颤栗一下。
    没过多久，方浩羞耻的发现，自己的下身，竟然不受他控制的……硬了。
    他马上转过身去背对着倪子扬。这一刻方浩万分庆幸，房间里，是黑的。
    很想逃出去，逃得远远的，可……又很想转过身扑进这家伙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也被他紧紧地抱住自己。
    方浩对自己，绝望了。他突然很想哭，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否流了下来，因为头顶哗哗流下的温热的澡水，让他已分不清自己的眼泪究竟是不是真的流了出来，他只知道，自己的下唇，被咬得很疼，很疼。
    腰上突然一紧，一双手自背后分别搭握在他腰间的两侧。
    方浩的身子一僵，已经不规律的心跳，这时像是要冲出喉咙一样跳得剧烈，而腰间被那双手握住的地方，更是带着似乎要将他融化的温度。
    还没来得及拍开那双令他心悸的手，耳边突然响起倪子扬低沉的声音，那语气小心翼翼的，有点儿讨好的问道：“浩子，今天是不是生气了？以后你要是不爱凑热闹，我就不再叫你跟他们一起出去了。”倪子扬将下巴轻轻搭在方浩□□着的肩膀上，像情人般在他耳边轻声耳语道。
    方浩用力地咬着下唇，努力克制住转身抱住这家伙的冲动，抬手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水。
    “知道就好！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别碰我！”口中不知怎么蔓延开一股咸涩的铁锈味道，方浩知道，自己的唇，一定是被咬出血了，可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似乎没想到方浩的语气这么不善，倪子扬搭握在方浩腰两侧的手僵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怕再惹怒方浩，倪子扬竟没有像往常那样嬉闹着再跟他逗贫几句，而是一言不发地乖乖放了手，直到这个澡洗完，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那双手缓慢从自己腰间离开的瞬间，精神始终处于异常敏感中的方浩似乎产生了一个错觉：
    这双有着足以将他融化般温度的手，似乎，并不舍得从自己身上离开。